高育良與祁同偉好久不見,辦公室內聊了很多。


    直到下班,高育良帶祁同偉來到家裏做客。


    師徒二人繼續展開話題,祁同偉說道:“高老師,我自打畢業之後,經曆了很多心酸,也總結出了不少生存經驗。”


    “哦?說說看。”


    這時,吳慧芬端上來兩杯茶。


    祁同偉先是跟吳慧芬打了招唿:“師母,您歇著吧,別忙活了。”


    “寒假在家休息閑著也是閑著,沒啥忙不忙的。同偉你們聊,我去做飯。”


    吳慧芬離開後,祁同偉衝高育良說道:“像我這種沒有背景的人步入仕途,除了業務能力要優秀之外,最重要的是緊跟單位的一把手,然後培養後天關係。我不與任何人結怨,因為雖然很多人沒資格決定讓誰晉升,但是他們的嘴,可以決定不讓誰晉升,所以在單位我不會去主動得罪任何人……”


    “跟領導匯報工作時,語言上務必簡單直接,短時間內不羅嗦的把意思表達了,表達時任何帶有貶損或者強勢的詞匯,以及不穩定的情緒,全部都要杜絕,避免被領導誤會……”


    “平時隨身多帶幾個打火機、小本子和圓珠筆,防止領導抽煙沒火機、記錄沒紙筆……”


    “平日裏麵對領導的意見詢問,要談自己深刻的體會,在談論的體會中不動聲色的順應領導的意思,同時如果有建設性意見,也可以圍繞領導的意思去展開細化談論……除了嘴上說的,也要表達出如何落地,不能給領導一種所說之言假大空的感覺……”


    祁同偉的話讓高育良微微皺眉:“你不覺得,你說的這些也太諂媚了。”


    祁同偉歎了口氣:“高老師,曾經我是理想主義,但是我在鄉鎮司法所的經曆,讓我變得成熟了,身邊都是精致的利己主義,所有人都想著怎麽摘桃子、怎麽卡位置,所有人都想著如何更上一層樓,在單位裏不是誰老實、誰業務能力強就會被提拔,資源永遠都是留給有路子有背景的人……就拿我來說吧,現在我是梁書記的女婿,我在單位裏想往上升,但是有個資曆、能力都比我更合適的人,而且是大家公認最適合升職的,我嶽父隻需要打個招唿,就能把我的競爭對手借調到其他高級單位去幫忙,讓他給我的仕途讓道,還美其名曰增長見識鍛煉能力,然而等借調的人迴來了,會發現我已經到本該屬於他的崗位了。”


    說到此,祁同偉自嘲的笑了笑:“曾經,我單純的以為借調你是看得起你,想給你學習機會,如今我算是看透了,借調本質就是白幹,就是借過去當埋頭犁地的老黃牛,髒活累活大家都會推給借調的人,說借調太不準確了,還不如改名為【借用】,更貼切一些……”


    對於祁同偉說的現象,高育良深吸一口氣,沒法當著祁同偉的麵去發表意見,因為他是梁群峰安排的副~廳,不適合講任何恩將仇報的話,尤其還是講給自己的學生、梁群峰的女婿。


    廚房做法的吳慧芬則是聽的一清二楚,在廚房裏撇了撇嘴,暗道:“這世道,真不該有借調,有編沒人,剩下的人全都成了冤大頭,人少事情卻變多了。被借調的人是豬八戒照鏡子,裏外不是人!後媽不管親媽不要的,兩邊不討好,兩頭都是孫子。”這種現象,真的應該好好整治一下,不過即便整治了,其實也沒卵用,沒有了借調,下麵的人改個名稱之為【跟班學習】,還是一樣無賴的套路,以幹代訓……


    沉默良久,高育良換了個話題:“同偉啊,我覺得做人還是不要在單位那麽諂媚,你無須刻意討好任何人,與人平等的相處即可,不卑不亢、有禮有節、大大方方才能受人尊重。在我麵前,如果讓我發現新人一進單位就處處八麵玲瓏的拉關係,我就會斷定此人不是一個為人民服務的人,而是一心向往著權力的攀升,最終,我一定不會重用他……”


    祁同偉臉上有點尷尬:“老師,您這恕我直言,有點武斷了吧,有時八麵玲瓏不代表沒有為人民服務的能力,想真正為人民做點實事兒,前提是要處於一定的位置,不達到那個段位,想按自己的想法去為老百姓做點實事兒也挺難的,所以我的八麵玲瓏,是為保全自身之後,將來更好的為人民服務。正因為如此,領導安排的事,我在單位全都件件有迴音,小事從不拖,當下立刻辦,辦完第一時間迴複,而且在辦理事情過程中如果遇到不好決定的事,要多請示、多匯報,不能擅自做主,或許這麽做會讓領導覺得煩,但是如果隱瞞不報出了差錯,領導一定會有意見……”


    高育良哈哈一笑:“同偉,你可真會詭辯,讓我想起了當年學校組織辯論會時你的風采。不過現在,你讓我想起三個字,狗腿子……你再也不是當年學校裏意氣風發的學生會會長了。”


    祁同偉一點沒把高育良的話當批評,沒臉沒皮說道:“沒辦法,經曆的多了,見的多了,吃虧吃的多了,自然也就被大染缸給潛移默化的改變了。曾經學校裏教的全是世界充滿了愛、心靈美才是真的美、職業無高低貴賤……但事實呢?!事實是長得醜沒背景,心靈再美也沒人愛,以貌取人是全世界的淺規則,一個位高權重的書記,跟一個掃大街的清潔工走在一起,沒人會去多看清潔工一眼……現在我在單位裏,甭管有多少人看不起我,笑話我是個為了權力不擇手段的人,我都不在乎,我隻需要讓自己的三觀跟領導保持一致,領導看什麽書看什麽報,我都跟著一起看,想領導之所想,看領導之所看,哪怕我再看領導不順眼,我也要與之位列同一戰線,因為跟一個領導相處好了,比跟一千個同事相處好了要有用的多,我一直在盡力跟單位裏的高層領導組成利益共同體……”


    高育良看著執迷不悟的祁同偉,無奈搖了搖頭,說實在話,他對現在祁同偉的價值觀,有點失望,但他也很同情這個孩子,是不公的生活, 把他逼到了這一步:


    “你這孩子,心思太重了。你現在背後有梁書記這顆大樹,真沒必要把自己活的太精於算計。在單位話少,必然錯少,單位中最安靜的人,一般心裏什麽都清楚,我不反對你去諂媚謀劃自身的未來,我也不需要你清高,但你可以做的更高級一點,以利他的角度去完成自己的布局,實現自身的目地,這樣對你而言會更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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