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諾寒看著眼前這個雙目通紅的人。


    那麽卑微地求她離開。


    她的顧君焱,本是天之驕子,不是這樣的,也不該是這個樣子的……


    她最愛的人,她的英雄跪在她麵前求著她離開去別人身邊,隻是因為這樣她才可以活下去。


    蘇諾寒心裏一陣苦澀,如果,她沒有認親,他是不是就不會知道厲家可以救她,是不是就不會再趕走她了?


    蘇諾寒忍著疼,從床上下來,光著腳,在他疑惑的目光下跪在了顧君焱身邊。


    她看到他的瞳孔在她跪下的那一瞬間狠狠瑟縮了一下。


    這麽簡單的一個下跪的動作,卻讓蘇諾寒覺得肚子更疼了。


    顧君焱想拉她起來,可她卻固執地不肯起身,他怕傷著她,不敢強行把她拉起。


    隻能跟她麵對麵跪著。


    低聲哄著她,“諾諾,聽話,地上涼,你起來好不好?”


    蘇諾寒搖頭,“顧君焱,既然你要跪,那我便陪著你跪。”


    後者立刻站起身,語氣裏帶著懇求,“我不跪了,不跪了,你也起來好不好?”


    蘇諾寒終於撐不住,整個人軟軟地往地上倒,顧君焱伸手把人摟進懷裏,然後輕輕抱到床上。


    蘇諾寒看著給她蓋被子的人,看著他眼底的青灰,看著他眼裏的紅血絲,突然就繃不住了。


    所有的情緒都在這一刻爆發。


    於是伸手摟住他的脖頸,後者俯身讓她抱著。


    “顧君焱,對不起……我也不想逼你的,我也不想看著你這麽難過的。我也怕,是怕死,我怕自己陪不了你太久,我怕我還來不及把安兒帶到這個世上,我怕……”


    蘇諾寒哽咽了一下才接著開口,“可是,一想到如果要活著就得離開你,我就突然又就不怕了……沒有你的世界對我來說和煉獄沒什麽區別……這一世,我本就是為你而來,我一直告訴自己,我要留在你身邊,哪怕……我命不久矣。可是,我忘了一件事……”


    蘇諾寒微微鬆開了手,抬頭看著近在咫尺的的人。


    “我忘記了,對於你來說,比起把我留在身邊,你更希望我可以活著……”


    我不該這麽自私為了留在你身邊,讓你親眼看著我的生命一點一點流逝……那樣對你來說太疼了……


    所以,顧君焱,我不想再看著你為了我輾轉反側了,我也不想再看著你因為我每天強顏歡笑了,我更不想明明知道你存了要陪我一起奔赴死亡的心思卻假裝不知道了……


    蘇諾寒突然吻上眼前那雙好看的薄唇,良久,才鬆開手。


    扯出一抹微笑,看著眼前的人。


    “顧君焱,我放過你了……我不折磨你了,我聽你的話……我會迴靳家……我會找厲滕……我會如你所願,好好地活著……”


    顧君焱眼神暗了暗,可蘇諾寒又從他眼底看到了一絲笑意。


    良久,他才開口。


    “好。”


    聽到他的迴應,蘇諾寒覺得肚子好像更疼了些。


    心髒也是疼的,眼睛也疼,甚至覺得骨頭都是疼的,哪裏都是疼的……


    真疼啊……


    可是,再疼也沒有他疼。親手把自己愛的人推給別人,有什麽比這個更讓人心疼的……


    蘇諾寒紅著眼,“顧君焱,你再……抱抱我,好不好?”


    以後,可能沒機會了吧……


    後者聞言,把人拉進懷裏,摟著她的手很用力,可並沒有讓她覺得疼。


    蘇諾寒趴在他懷裏,聞著那熟悉的,讓她心安的味道,眼淚沾濕了他胸前的衣襟。


    也錯過了他抬手擦眼淚的樣子。


    蘇諾寒抓著他胸前的衣襟,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到最後直接昏了過去。


    ……


    這一覺她睡了很久,久到她再次醒過來的時候,下意識去尋找顧君焱,可他這次卻不在她身邊。


    一個和雲嬸年紀差不多的人,見蘇諾寒醒了,手裏端著粥,見她醒了,立刻上前,和藹地開口。


    “小姐,您醒了?”


    蘇諾寒環視了一圈屋子裏的裝飾,房間很漂亮,也很符合她的審美。


    “這是哪?”


    “小姐,這裏是厲家。靳老把今早您送到了這裏,現在,靳老和家主正在樓下和厲家的各位長輩談話呢。”


    蘇諾寒皺眉,厲家?


    她想起了自己昏倒前的畫麵,他求她離開,她答應了……


    所以,顧君焱,你是真的不要我了是不是?


    見蘇諾寒眼淚汪汪,夢姨趕緊抽出紙巾給她擦眼淚。


    “哎呦,這怎麽又哭了啊?您都不知道,您昏睡的時候,眼淚一直在流,還伸手抓著先生的衣袖,先生就坐在床邊守著您。剛剛厲家長輩聽說家主帶了個懷孕的女孩迴來,來探望您。家主這才鬆開您的手。”


    蘇諾寒這才迴想起來,她睡著的時候,好像真的抓著什麽東西。


    她以為至少顧君焱會等著她醒過來再送她離開。


    這麽著急送她來這裏了是怕她反悔是嗎?


    厲滕聽到樓上有動靜,立刻上樓。


    一進門就看到蘇諾寒淚眼汪汪的模樣,心也跟著亂起來。


    “怎麽了,是肚子還疼?”


    蘇諾寒搖頭,隻是有些疑惑,他怎麽會知道她之前肚子疼?是顧君焱告訴他的嗎?


    厲滕給她擦了擦臉上的淚水,眼裏帶著她看不懂的情緒。


    她聽到他開口,聲音很輕。


    “諾諾,我們下樓,讓那些人見一見你。到時候我說什麽,你點頭就是,好不好?”


    蘇諾寒雖然還沒弄清楚狀況,可看著厲滕一臉認真的樣子,這才點頭。


    見她準備下床,厲滕猶豫著開口,“用不用……我幫你……”


    蘇諾寒搖頭,可剛一站起來就跌迴了床上。


    之前肚子疼,又睡了這麽久,她還真的沒什麽力氣。


    厲滕輕輕歎了一口氣口氣,直接把人抱起來,“還是這麽愛逞強,不舒服就得說,不然遭罪的還是你自己,這不是以前你告訴我的?”


    “我……”


    蘇諾寒不知道她該怎麽麵對厲滕,他明明知道她不過是想要厲家的藥方……


    看著眼前的人,心裏更加難受。


    她不愛他,可卻為了活著來到他身邊,而他明明知道,卻裝作無所謂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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