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東方第一縷晨光出現,一種據說可能是謠傳的說法,隨著和煦的陽光,傳遍了興慶府每一個角落。


    “你聽說了嗎?仁多保忠將軍叛變了!跑宋國那邊去了!”


    “啊?真的假的?不可能吧。他一個沒了兵權的將軍,宋國要他幹啥啊?”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宋國人派兵來攻打我們了,國主啟用他領兵去和宋國打仗,誰知道他竟借機投敵了!”


    “這事兒是真的,我家有個親戚是在王廷裏當值的,說好多大臣都知道,仁多保忠連兒子、婆娘都帶走了,府裏隻餘一些不知情的下人了。”


    …


    …


    消息傳得太快了,快到曹價和其他大臣們來不及反應,便迅速傳遍了整個京城。


    更糟糕的是,普通民眾尚不知這個消息的真實性到底有多少。


    他們卻清楚地知道,所謂的“謠傳”,其實,是真的。


    仁多保忠的部隊,五萬人馬,已經與馬擴的部隊合在一處了,接受馬擴的指揮。


    有人已經看到,仁多保忠的部下與馬擴的部下在一起訓練,搞什麽實彈射擊,聲勢可不小。


    這個消息,對於此時的西夏來說,不啻於雪上加霜!


    “要不,去宋國使團,找秦大人、張大人,再談談?”薜元禮不自信地問曹價。


    曹價心裏明白,這個時候去找宋國使團完全沒必要,那是自尋其辱!


    他歎了口氣,搖搖頭,悵然說道:“這事,必須得盡快報於國主,讓他拿個主意。”


    薜元禮緊皺眉頭,說:“這一來一迴,快馬加鞭,日夜兼程,也得七八日,我等難道就這麽幹等著?”


    曹價看著薜元禮,冷靜地問道:“真想做些事?”


    薜元禮點點頭:“真想。”


    “好,”曹價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現在最正確的選擇,是放了李顯忠和他的部下。你我二人可以一同去傳令。”


    “不行不行,”薜元禮連連搖頭:“國主臨走之前專門吩咐過,絕對不能放人!”


    “可是別人不知道啊,但國主授權你我二人全權處置,人人都知道。若我二人一同去傳令,誰能不信?”


    見薜元禮猶豫不決,曹價心裏不免有些生氣。


    薜元禮這人自然是很好的,性格直率,為人忠義,就是,有點軸。


    “老薜,你我二人都是跟隨國主多年的老人了,有些事情,隻要是對的,你我便應該挺起胸膛,承擔起責任。我敢保證,隻要把李顯忠及其部下放了,目前的這個危機,立刻便可以化解。你信是不信?”


    薜元禮抿著嘴,看了曹價一眼,重重地點了點頭:“你的為人,我自然是信得過的,我隻是,隻是…”


    “你隻是覺得,不應該違抗國主的命令,對不對?”


    “對。”


    曹價耐心地解釋道:“你剛剛也說了,報給國主決斷的話,一來一迴也得七八天。可是,這七八天的時間,誰知道會發生什麽事?


    有沒有第五路軍暫且不提,就說萬一,萬一李顯忠死了,或者他的部下撐不住,戰死了。


    我敢保證,宋國必定不會善罷甘休!怕是不打也得打了,那才是我大夏真正的災難!


    既然如此,何不抓緊時間把宋使放了?如此,方可保我安然度過這一劫。即便國主將來怪罪下來,你我二人心中也無愧。”


    薜元禮軸是軸了點兒,可不代表沒腦子,沒腦子也幹不了禦史中丞。


    曹價話音剛落,他便挺直了胸膛,鏗鏘有力地說道:“好,你我二人便一同前去傳令。”


    禦林軍的營地就在夏州城外,城北別院的西北方向二十裏地,有一處隱秘的丘壑,被密密的森林覆蓋,隻有一個狹窄的通道可以通行。


    這個地方,是禦林軍最新建成的秘密營地,知道的人很少。


    李銀龍也是帶心腹打獵之時偶然發現了這個營地,才知道在“鐵鷂軍”之外,禦林軍又新成立了一支新的隊伍,由於保密性挺高,他也不知道這支隊伍負有什麽樣的使命。


    李景思和李顯忠就關押在這裏,有大約兩百名軍士看守,以李銀龍的心腹軍士為主。


    禦林軍五千人都跑去圍困別院了。


    李景思雖然是主和派的代表人物,但截止目前並無證據表明背叛了自己的國家,因而,除了人身自由受到限製之外,倒也沒受啥委屈,房內的火盆從來沒熄滅過,每日裏吃的用的跟在王府裏差別也不是很大。


    李顯忠的待遇就差得多了,房內冷冰冰的,就沒給他配火盆,一日三餐也和李銀龍手下的軍士一個標準,一床薄薄的被子,根本抵禦不了夜裏的寒冷。


    李顯忠沒辦法,每天夜裏都要大量的運動,保持溫度,趁著暖和的時候眯一會兒。


    因為運動量太大,每頓飯吃得很少,不夠消耗的,又導致經常餓肚子,所以,日漸消瘦。


    這天午時剛過,李銀龍帶著兩名心腹又來到了李顯忠的房間。


    “李將軍,我又來了,哈哈。”


    李銀龍露出一副自認為和煦的笑容,勸道:“你這是何苦呢?吃不好,睡不好,看看,都瘦成什麽樣了。其實,又沒讓你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反而是為了保你部下的性命,為什麽你就是不肯呢?難道你就忍心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死去嗎?”


    李顯忠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譏笑道:“我也勸勸你,死了那條心吧。作為一個戰士,包括我本人在內,能為國盡忠,那是我們的光榮!”


    說到這裏,他忍不住咳嗽了幾聲,才接著說道:“想要我部下的命,你西夏要拿至少十倍的命來填!哼,我看你們能不能承受得了這樣的損失!”


    這話令李銀龍的唿吸有些急促。


    可不就是得拿更多的命去填 ?他的三千“黑鷂軍”已經全軍覆沒,禦林軍五千人也折了差不多一千人進去。


    就這,宋軍利用他的別院,還在頑強地戰鬥。


    想到這裏,他不禁想給自己一個大耳刮子:為什麽要在別院裏存那麽多糧草?院牆為什麽要建那麽高那麽厚?


    看著臉色逐漸猙獰的李銀龍,李顯忠知道,接下來,自己的處境可能會更加困難。


    該來的,遲早會來。


    他嗬嗬一笑,淡然說道:“不過一死而已,多大點事?”


    若不是惦記著自己的部下,想著他們還在頑強地戰鬥,他早就自行了斷了。


    “好,李顯忠,這可是你自找的!”


    李銀龍惡狠狠地說道:“我好話說盡,你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然後,他對兩名心腹安排道:“把他給我綁了!不要再給他新鮮的吃食,餿了再給他!”


    “是!”


    “慢著!”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


    李銀龍迴頭一看,隻見兩個年約五十五六歲的文士站在門口。


    其中一個赫然是禦史中丞薛元禮!


    另一個雖然不認識,但與禦史中丞一起出現在這裏,肯定也是身份不凡之人。


    他趕緊朝薛元禮躬身行禮:“李銀龍見過薛大人!”


    又朝曹價施禮:“見過大人!”


    薛元禮不認識李銀龍,但人家認識自己,禮數也到了,便“嗯”了一聲作為迴應。


    曹價雖然不認識李銀龍,但結合營中軍士的匯報,基本上也能猜測的到。


    見他不認識自己,心裏不樂,便沒理他,朝身後問了一句:“景王爺,你來瞧瞧,這裏邊的是不是宋使。”


    他話音未落,便見一個人影出現在門口。


    李銀龍抬眼一瞧,心裏頓時涼了半截,正是義父李景思!


    他身體一軟,癱坐在地上,知道自己完了。


    不論是何原因,義父和朝廷大員能同時出現在這裏,而且是找李顯忠的,事情就大大的不妙了。


    果然,似乎就是為了打李銀龍的臉一樣,曹價在李景思確認了李顯忠的身份之後,連忙上前一步,握住了李顯忠的手,激動地說道:“李將軍受苦了!”


    李顯忠一頭霧水地望著曹價,問道:“你是誰?這是怎麽迴事?”


    曹價用另一隻手敲了敲自己的腦袋,笑道:“你看我這激動的,忘了介紹了。我乃大夏國尚書令曹價。這位是禦史中丞薛元禮薛大人。”


    李顯忠好歹是使臣身份,禮節自然不能廢,連忙給二人見禮:“見過曹大人,薛大人。”


    李景思站在二人身後並未說話,隻是滿臉怒氣地盯著李銀龍。


    曹價介紹也介紹過了,便有些不好意思地向李顯忠解釋道:“貴國又派了使團來我國尋你,國主方知你為小人所害,派我二人前來營救。”


    嗬,說的跟真的似的,李顯忠暗自覺得可笑,卻也不說破,反而順著他的話頭說:“感謝二位大人營救!”


    李銀龍坐地上聽著呢,更加懵了。


    合著我成陷害宋國使臣的小人了?圍困城北別院的可是禦林軍啊!


    李景思總算是逮著機會說話了:“李將軍放心,此僚陰險狡詐,迴頭我饒不了他!”


    薛元禮見這邊塵埃落地了,趕時間似的催道:“這邊由景王爺處理吧,別院那邊還得趕緊去,李將軍隨我二人一同去吧。”


    李顯忠言簡意賅地答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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