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將來對西夏用兵,趙構的心裏早有打算,除了張憲、吳璘之外,劉錡也是要重用的。


    劉錡出身將門,是瀘川軍節度使劉仲武之子,相貌俊美,箭藝非凡,年少時曾以箭射水缸,拔出箭矢後水泄,複以箭射堵住原孔,為世人所傳頌。


    原曆史中,劉錡不論對西夏還是對金作戰,勝率都相當高,除非其主動後撤,金人很難勝之。


    在嶽飛被害之後,可以說正是劉錡屢次打敗金兵,撐起了南宋的半壁江山。


    後世很多專家學者將其與嶽飛、韓世忠、張俊並稱為“中興四將”。


    提到了“中興四將”,張俊則不能不提,這個原曆史中頗為牛逼的名將,為何至今未曾嶄露頭角呢?


    這卻是因為趙構的心病。原曆史中,正是張俊配合秦檜,構陷嶽飛,以“莫須有”的罪名冤殺了嶽飛、張憲、嶽雲,為後人所不齒。


    對於趙構來說,這似乎是解不開的心結。


    所以直到現在,張俊還隻是韓世忠麾下的一個統製,和原曆史中的“逃跑將軍”劉光世一樣。


    之前,趙構因為主要精力都放在了對金作戰上,對於鎮守隴西的劉錡並未給予太多的關注。


    此時,西夏有了狀況,他自然想起了這個在曆史上能與嶽飛相媲美的名將。


    “還有劉錡,其性格堅忍,頗有智計,赴任隴西都護之後,對西夏作戰屢戰屢勝,極具名將風範,夏人甚懼之。可擢其為西道副都總管,兼任隴西都護,與張憲互相配合,做好攻夏準備。”


    李綱和汪若海都對趙構的安排感到很詫異,他對這些人似乎都非常熟悉,即便有的連麵都沒見過,他都能熟知他們的為人、品性和能力,安排起事情來得心應手,似是信手拈來一般。


    但,趙構自己並沒啥感覺。反而,自從登基以來,一直覺得有什麽事情縈繞於心頭,卻始終沒想起來。


    直到有一天,李綱奏報道:“前日,軍器監火藥作發生事故,匠人在製作煙火時因操作不當,發生爆炸,所幸規模不大,僅當場炸死一人,炸傷三人。”


    爆炸!


    火藥!


    這倆詞在趙構的腦子裏轟然炸響!


    怎麽能把這麽重要的東西給忘記了?!


    李綱還在說著對於軍器監一幹人員的處理,趙構卻開了小差。


    火藥,其實不是新鮮玩意兒,在中華大地上已經出現很久了。


    火藥發源於魏晉之際,其配方秘訣公開於南北朝,但最初並未用於軍事,而是用於娛樂,比如“煙火”和“爆竹”,即民間的喜慶娛樂。


    火器,更是與火藥無關,不過是用易燃的草艾裹上麻布、油脂、鬆香、硫磺等物,點燃後用弓箭或拋石機發射出去。


    《三國誌》中記載火燒博望、火燒新野、火燒赤壁、火燒連營、火燒藤甲軍等戰例無不如此。


    真正將火藥和火器整合起來用於軍事方麵的,還是北宋。


    因太祖趙匡胤的重視,火藥才得到長足的發展,其後火藥武器便頻頻見諸於戰場。


    金兵第一次攻宋時,李綱就曾令人用霹靂炮擊退金兵的進攻。


    作為二十一世紀的穿越人士,趙構太清楚火藥的重要性了。


    “把負責火藥製造的匠人叫來,關於火藥的文獻也帶來,我要看看,越快越好!”他根本沒留意李綱正在說什麽,直接開口說道。


    “呃,好,”李綱可不知道趙構的心裏有多震驚、多急切,當然了,也不至於氣惱官家打斷他的話,連忙迴道:“臣這就去通知。”


    火藥,火藥啊!用得好了,可是戰場上的大殺器,很多時候甚至能左右戰爭的勝負!


    趙構興奮地在殿內走來走去,拳掌相交,心頭激動萬分!


    軍器監位於開封城內西北角,分為東、西作坊,下有五十一作,火藥作隻是其中之一,原本也在皇城內,因多次出現安全事故,造成上百人員傷亡,被朝廷安置到城外去了。


    因為剛出現安全事故,軍器監監王紹正在火藥作對著一眾匠人大發脾氣:“安全第一!安全第一!都說了多少次了?!這個李四,撫恤金減發一半,今後再有這樣的事,都按此例辦理!”


    一個濃眉大眼、絡腮胡子的漢子從隊列中站了出來,朝王紹躬身施了一禮,沉痛地說道:“大人,李四,也是因為缺乏營養,身子太虛弱了,精神恍惚,才導致出現了意外。


    但他第一時間撲上去壓在燃著的火藥上,才避免造成更大的損失,這是以命補過啊!


    還是多發點撫恤金吧,他上有年邁的老父老母,下有幼兒嗷嗷待哺,全指望他一人過活。李四一死,還不知道怎麽辦呢。”


    “這是理由嗎?是理由嗎?火藥匠人,須得比任何人都要謹慎、小心,才能確保安全!”王紹咆哮道,轉而似乎火氣也發完了,聲音突地降了下來:“也罷,按工傷處理吧,雙倍撫恤!”


    “小人替李四謝過大人!”漢子大喜,連忙躬身又施一禮。


    “莫要謝我,這是官家的恩典,”王紹擺擺手道:“張三炮,你們記住了,要好好做事,以報官家恩德!”


    “是是是,小人一定記著,”張三炮說著又朝身後的一幫匠人說道:“你們也都記著啊!”


    “謝官家恩典!”


    幾百個漢子同時喊道,聲音還挺整齊,看來,對張三炮還是很服氣的。


    正在這時,李綱到了,王紹一見宰相大人到了,連忙給他施禮:“下官見過李相!”


    “免禮,”李綱對於火藥作的情況不熟悉,便問道:“火藥作誰的手藝最好、對火藥最了解?”


    王紹伸手朝張三炮一指,說道:“他,張三炮,祖傳的手藝,若論對火藥的熟悉,沒有比他更強的了!”


    張三炮聞言,胸膛自然地挺起了一些,微微昂頭,目視前方,竟然有了幾分軍人風采。


    李綱點點頭:“好,那你就跟我去一趟宮裏吧,官家要見你。”


    “官家要見我?”張三炮胸中的豪氣頓時一泄,腰也彎了背也有些弓起,心裏有些疑惑:“因李四這事兒?”


    王紹“啪”地朝他肩膀拍了一下:“哪這麽多廢話?官家叫你,你隻管去!”


    張三炮“哦”了一聲,跟在李綱後頭往外走去。


    趙構正在來迴地踱著步子呢,聽小德子說李綱帶了個濃眉大眼的漢子來了,連忙宣二人覲見。


    李綱正欲行禮,趙構直接上前拉住他:“李卿免禮,坐下說話。”


    小德子忙不迭地把繡墩抱到李綱屁股後麵。


    這活兒他現在是越來越熟練了,官家不喜歡讓人站著或者跪著說話,隻要不是正朝,一般都會賜座。


    張三炮可從來沒想過會有到皇宮拜見官家的這一天,心裏那個激動啊緊張啊!


    他的參拜大禮那真是實實在在的,“噗通”一跪,大聲三唿萬歲,還不敢起身。


    “起來吧,”趙構朝小德子瞟了一眼:“賜座!”


    小德子趕緊又搬了一個繡墩過去,這迴他可算是知道了,就連匠人,陛下也是要他坐著說話的。


    張三炮開始時卻是不敢坐,隻是在李綱身邊站著。開玩笑麽這是?在官家麵前,宰相坐了也就坐了,他不過是個地位低下的匠人,哪裏敢坐著說話?


    還是李綱又發了話讓他坐下,他才小心翼翼地用屁股尖坐在繡墩的邊沿上,比蹲著還難受。


    李綱介紹道:“官家,這是軍器監手藝最好的匠人張三炮。”


    趙構笑著說道:“好,張三炮,你把火藥的製造和使用情況詳細說來聽聽。”


    要說別的,張三炮沒準不會也不敢說,火藥麽,這可是他的專業,他張嘴就來:“火藥,在我朝使用已有一百多年的曆史,現在主要有三種火藥配方,一為毒煙球,一為霹靂炮,一為蒺藜火球,還有新研製的震天雷,尚未正式投入使用。”


    “哦?有三種火藥配方?”趙構覺得有些詫異,在他的印象中,火藥不應該就一種配方嗎?


    硝、炭和硫磺,這在後世是廣為人知的事情,互聯網上一搜一大把。


    “是的官家,”張三炮覺得整個大宋都是官家的,配方再怎麽機密,介紹給官家肯定沒事,便說道:“毒藥煙球的配方是硫黃一十五兩、焰硝一斤十四兩、草烏頭五兩、芭豆五兩、狼毒五兩、桐油二兩半、小油二兩半、木炭末五兩、瀝清二兩半、砒霜二兩、黃蠟一兩、竹茹一兩一分、麻茹一兩一分。


    霹靂炮的炮彈配方是晉州硫黃十四兩、窩黃七兩、焰硝二斤半、麻茹一兩、乾漆一兩、定粉一兩、竹筎一兩、黃丹一兩、黃蠟半兩、清油一分、桐油半兩、鬆脂一十四兩、濃油一分。


    蒺藜火球的配方是硫黃一斤四兩、焰硝二斤半、(同粗)炭末五兩、瀝青二兩半、乾漆二兩半、竹茹一兩一分、麻茹一兩一分、桐油二兩半、小油二兩半、蠟二兩半黃丹一兩一分。”


    趙構耐心地聽完,覺得不對勁:“你說的這些配方,這麽麻煩,而且,好像是以燃燒為主吧。”


    “是的,官家,桐油、小油、鬆脂等物都是用來助燃的。”張三炮恭恭敬敬地迴道:“但,配方是經過數代匠人用生命、用經驗總結出來的,斷然不會有誤。”


    放毒煙、放火什麽的,不是趙構最想要的,更何況還要花費那麽多原料。


    他皺著眉頭說道:“張三炮,我給你個任務,去掉那些油啊蠟啊之類的原料,隻用硝、炭、硫磺這三種原料,你把新的火藥給我造出來,到時候重重有賞!”


    “這,”張三炮很想拒絕,可是又不能,那叫抗旨,誰敢啊?隻好硬著頭皮迴道:“小人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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