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騭認真思考了司馬懿的問題。


    是的,他現在若是諸葛亮,又會如何?


    手握南漢三分之二的兵馬錢糧,南漢眾多肱骨大將都在他的麾下。


    劉封的家眷在其手上,儲君劉禪也在他的手上,手下那些名將有一個算一個,家眷俱在他的手上……


    換做是你,你能一點想法都沒有?


    不不不……


    劉封太強了!


    戰無不勝,攻無不克。


    我步騭不是他的對手。


    可迴頭想想,我不是他的對手,諸葛亮未必不是他的對手。


    要知道,劉封沒能拿下的長安,現在已經被諸葛亮奪下來了。


    對,或許諸葛亮沒那麽強,劉封自不會心有芥蒂!


    可現在,諸葛亮表現出了他卓絕的戰場指揮能力。


    他能一點沒有顧慮?


    而且,劉封久離西線,諸葛亮卻有更多和西線眾將共事的時間。


    諸葛亮不是一般人。


    他有著不亞於劉封的能力和人格魅力。


    就連仲達都無比欣賞他。


    那些原來劉封的部下不會更崇敬諸葛亮?


    就像郭淮,就像董昭,就像王雙和牛金!


    他們原本俱是先帝的大將和肱骨,現在卻俱是仲達的擁躉!


    所以,即便諸葛亮並無不臣之心,劉封也必然會有所懷疑和忌憚。


    而這種懷疑就好像陶罐上的裂痕,一旦出現便不會再消失,隻能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嚴重。


    人之常情,在情在理。


    所以,劉封諸葛亮雖然現在相安無事,但生隙已是必然,決裂也是必然。


    但步騭還是有所疑問:


    “仲達,那劉禪不是儲君?劉封本就欲立他為南漢下一個皇帝啊!”


    司馬懿冷笑的轉過頭:“此話你信??”


    “這……”


    “若換做你是皇帝,你會將儲君給別人的兒子?”


    一句看似大逆不道的實話,使步騭又陷入沉思。


    是啊……


    換做你是劉封,你會立和你並無血緣的弟弟為儲君。


    的確,劉封現在是立了劉禪為皇儲,但那是有原因的。


    他想給天下人做樣子!


    因為劉備當初不得已而立了他,他若不做這番樣子,如何收獲劉備舊部的人心?


    但當時如此,天長日久,他還會如此?


    劉封征伐四方,整個天下幾乎都是他打下來的,他還會甘心將皇位還給劉備的兒子?


    不可能,也不現實。


    諸葛亮如此聰明,怎會看不明白這些?


    他一定明白,待天下大勢既定,劉封一統天下,成了普天之下唯一的一個皇帝。


    他首先要做的,就是想個妥善的方法安排掉這個儲君,再立自己的親兒子。


    那麽話說迴來。


    諸葛亮又該傾向於誰?


    劉備於諸葛亮有三顧之恩,劉封於諸葛亮有三拜之恩。


    看起來好像差不多。


    但那些都是虛假的。


    看看實際的!


    傾向於劉封,他最多也就是個丞相,而且是容易被雄主猜忌的權相。


    如衛鞅,如晁錯,如竇嬰,如公孫弘,如呂不韋,好一點的如霍光!


    以劉封的手腕,沒理由讓他做大做強。


    就算現在不被清算,以後也未必有好果子吃。


    那傾向於劉禪呢?


    那將會出現無限的可能!


    劉禪一無功勳,二無能力,在諸葛亮的手裏隻是一個任其擺布吉祥物。


    就算有朝一日,諸葛亮自立為帝,劉禪又能有什麽辦法?


    而要做到這一切。


    隻需要搞垮劉封。


    這件事看起來難度很大。


    或許,諸葛亮現在還沒有膽量……


    不不不,他已經開始有膽量了,否則他怎會連戰連捷,於西線戰場盡情揮灑自己的作戰天賦!


    他治軍能力如此強悍,指揮手法如此高超,人格魅力如此宏富,不擔心劉封的猜忌嗎?


    他不擔心隻有一種可能!


    他在隱隱的和劉封宣戰!


    ……你妻女俱在我手!


    ……你那些將領的家眷俱在我手!


    ……你兵馬錢糧俱在我手!


    ……成都,南鄭,長安三個國都俱在我手!


    ……整個南漢的根基也俱在我手……


    你多少也應該忌憚於我吧!


    想到這,步騭似乎終於明白了諸葛亮的底牌,也明白了司馬懿的深意。


    難怪啊!


    難怪劉封的南漢大軍都快把曹魏的地盤吞沒了,司馬懿仍然不慌。


    這一計如此歹毒,是把南漢往死裏整啊。


    當即拱手道:“我願為使,去見諸葛孔明。”


    司馬懿一抱拳:“先不要提扶立劉禪為帝,隻提與我聯盟!”


    “明白!”


    ……


    步騭持節,在一隊人馬的護送下,來到了諸葛亮的營地。


    既是使臣,不便相驅,諸葛亮下令有請。


    步騭持節進入大帳之中,抬頭望去,諸葛亮穩坐大帳之中,他搖著羽扇,飄逸儒雅,正襟危坐,頗有仙人之姿。


    相比當年,他老了許多,已近不惑之年,但風度翩翩,顯得沉穩了許多。


    而大帳左右兩旁,坐著文武官員。


    文官個個瀟灑從容,武將個個彪悍魁梧,精神麵貌極佳。


    一看便知,這是極有實力的一支團隊。


    “來者何人?”諸葛亮朗聲問道。


    步騭很友善的笑了笑,拱手道:“孔明先生,汝好生健忘,吾乃原江東步騭步子山也!”


    諸葛亮沒問到此何為,而是說道:“哦?既是江東人士,為何成了魏臣?”


    步騭不想和諸葛亮廢話,因為他知道,搞不好哪句話沒注意,就被其帶進坑裏。


    他想了想,很敷衍的說道:“仲達於我有恩,故而投奔。”


    如此敷衍的迴答,就為了趕緊進行下一話題。


    諸葛亮搖著羽扇搖搖頭:“如此說來,步先生乃知恩圖報之士。”


    “然也!”


    “那當初吳子卿以蒼梧相獻,汝為何要置他於死地?”


    “啊?”步騭皺皺眉,感覺滿心的惡寒。


    “莫非,那司馬懿殺張昭一族,殺虞翻一族,獨沒殺你便是有恩於你,你便鞍前馬後為其效力!而那吳巨吳子卿以蒼梧相獻,可謂誠意十足,你卻於宴前摔杯將其縛殺,步子山啊步子山,汝真好個之恩圖報之士也!”


    “這……”


    步騭本來是勸說諸葛亮自立,自是帶著滿心的友好和誠意,不想和諸葛亮鬥嘴。


    可人家一上來就撿起那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對你一頓狂噴,這話題還怎麽聊得下去?


    關鍵啊!


    你身為使臣,本來代表司馬懿和你諸葛亮交好聯盟。


    你這麽一說,把人家人品說的一無是處,如何再開聯盟的口?


    步騭想趕緊進入正確的話題:“丞相,我此行前來,乃為聯盟耳……”


    諸葛亮恨恨說道:“莫非,你欲使當年之計,便以害吳巨之毒計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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