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劉封也明白,士燮若不死,孫權定不會這麽快收繳交州,孫權士燮二人還會度過十幾年的溫馨歲月,主臣和睦,互通禮品,團結友愛到令人羨慕。


    甚至士燮到死,都猜不到孫權一直都想徹底根除士家在交州的勢力。


    劉封最初的確有心勸動士燮,讓他注意到孫權的險惡用心,小心防範。


    再以劉玄德之仁義之名,號召士家歸順,兵不刃血拿下交州。


    但話剛出口,就被人懟了迴來,便知再說什麽人家也不會信了。


    既然直言提醒沒用,那擺在劉封麵前的隻有兩條路,一則認命,任由孫權認領交州,二則提早暴露孫權的嘴臉,以為自家奪取交州布局。


    劉封選擇了後者,才有了賺士燮登仙之計。


    當然,劉封原本也並不希望孫權將士徽一家趕盡殺絕。


    他最期望的是在孫權封你士徽為九真太守時,你士徽能看清孫權的用意,主動過來和我商量一下對策。


    但最終並沒有!


    有句話說得好:自作孽不可活!


    麵對孫權的為難,你既寧願脫光了衣服請降,也不願來和我道個歉,商量下對策,我又何必在此時冒險去救你?


    ……


    現在,士徽死了,劉封的政治目的終於達到了。


    隻是看著一屋子的無頭屍體,他也無半分喜幸之感。


    他扶起士燮,同情的道了一聲:“士公,節哀!”


    此時此刻,龍編府邸大廳之上,風向終於變了。


    士燮穿上了三十年未曾穿過的鎧甲,拔出了三十年來未曾拔出的寶劍!


    曾經慈善溫和的老人現在變得麵目猙獰,殺意濃濃!


    而就在他前麵,跪著忠心耿耿的龍編城防軍和無數自發前來與其同生共死的交趾郡百姓。


    多年來,其苦心經營交州,仁德寬厚,如百姓之父母,不用振臂一唿,便是人在那裏,交州百姓便願與其生死相隨!


    他用了一個時辰的時間,寫了二十五封親筆書信,以血簽名。


    收信的那些官員,無一不是他的至交好友,弟子學生。也無一不是交州各重郡要縣的高級官員。


    接著,他當著所有人的麵,將自己的令牌雙手遞到旁邊那個十八九歲的少年手中!


    “忠嗣公子,若助我得報此仇,吾願將交州全盤奉於玄德公!”


    劉封雙手接過令牌,凜然道:“在下從命!”


    這時,袁徽說道:“士公,大公子,現在呂岱雖未進城,卻已命大軍將龍編城團團圍住,信使恐難出城。”


    劉封說道:“可有城防圖?”


    士燮冷笑一聲,他將簾布一掀,一張巨大的交州的地圖都畫在了牆上:“公子且看!”


    劉封與徐庶見此圖,相視點頭,心裏都有了底氣。


    幾人分析了龍編城防,心裏有了底。


    天時地利人和,曾幾何時一個都不占,現在卻已俱在手中!


    再登上城樓向下觀望,隻見城門口駐紮上萬吳軍,五個大營並列駐紮,每相隔三百步一個大營!


    大軍如鐵通一般將龍編城困於其中。


    劉封說道:“士公迴龍編的事相必已經傳到呂岱耳朵裏,他令大軍圍困龍編,就是怕士公派信使出去。”


    士燮麵無表情,蒼老的手指捏碎了城牆的土塊:“若使信使出城,讓交州各部部將以為老朽還活著,便是再來三萬吳軍,有何懼哉!吾隻不願交州生靈塗炭,怎料竟至致如此!”


    劉封仔細觀察了城下吳軍,說出了自己的看法:“那呂岱知道龍編城內遍布士公勢力,定不敢貿然進城!又怕咱們夜間襲營,故設疑營迷惑我們!”


    徐庶想了想:“此營尚未安紮完畢,當派一勇將劫營,彼時吳軍必亂,便可派信使從南北兩路將信送出。”


    劉封仔細看了看,問徐庶:“如此說,先生知道這五營哪個是真營,哪個是假營?”


    徐庶笑了笑:“五營都不是!”


    “那在何處?”


    “公子,看那裏!”


    他用羽扇往西北方向一指:“那裏遠離兵廁,在第二個第三主營之間,有一大帳,雖無主旗,掛著的燈籠卻與其他樣式不同,且有重兵把守。”


    劉封也注意到了那個燈籠,但並不確定:“如此明顯,萬一是呂岱故意所置?”


    徐庶笑著搖搖頭:“士兵常年操練,令行禁止,常以帥旗為令,若設置疑帥,那便要再設置其他簡明扼要的信號以代帥旗,使下級將官士兵一看便懂,否則沒等交戰,自己就先把自己搞亂套了。”


    經徐庶這麽一提點,劉封立刻懂了:“此吳軍部隊,雖然軍容齊整,但令行禁止效率不高,至今日仍沒完全紮好營地,比我當初帶的吳軍可差了不少。這樣的部隊確實不會使用太複雜的軍令信號!”


    “公子明鑒!”


    劉封心中暗暗佩服徐庶,此人雖進曹營一言不發,但常年隨軍,其見識遠勝過自己。


    若非他的提點,自己真難注意到這些細節。


    看來征戰沙場,排兵布陣,自己要學的東西還是很多。


    而士燮更驚愕了!


    他觀東吳部隊,軍容嚴整,旌旗林立,拿到交州郡軍中,絕對是精銳!


    怎麽在徐庶和劉封的眼裏,竟成了普通部隊?


    徐庶繼續道:“若要保險起見,可設兩支劫營部隊,一佯攻攻南邊第一營,一主攻攻中間一營!這樣做的目的是使敵軍誤以為我們不清楚敵營真正位置。故而不會刻意派防禦支援,待衝到一半,主攻可忽然調轉方向,直奔燈籠的方向,而就在此時,佯攻隊伍樹起假燈籠,以擾亂吳軍陣營。到此時,吳軍既亂,其首尾難顧,必生間隙,士公便可派信使出城了。”


    士燮大驚:“如此劫營,也太危險了,搞不好就要身陷敵營。”


    心中盤算,自己可有這般勇將敢接此任務?


    “無妨!”


    劉封雲淡風輕的說道:“陳到,汝帶著七百人做佯攻,攻南邊第一營。待敵方燈籠滅掉,立刻升起假燈籠!”


    陳到一點不拖泥帶水:“喏!”


    “剩下三百人隨我攻其主營,待我打出撤退信號,所有部隊也不得耽擱,立刻迴城!”


    眾軍士一起拱手:“喏!”


    士燮說道:“那我們交州軍做什麽?”


    劉封想了想,平靜的說了一句:“士公,就煩勞你做個一模一樣的燈籠吧!”


    士燮怔住!


    七百人做佯攻,三百人做主攻,要夜襲吳軍大營!


    而他所要做的,僅僅是做一個燈籠而已?


    他養尊處優,活了七十三歲,竟從沒見過如此生猛的打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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