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幾個讀者的提醒,查了一下地圖,南匈奴迴來確實不經過上庸,山高路遠,又有秦嶺阻隔,但從南匈奴去長安旁邊的“馮翊”等郡縣還是比較順路的,所以結尾改成由龐統提議,將百姓安置點設置在長安馮翊東北邊三十裏外的一座荒廢小縣。)


    ……


    走過綿延萬裏的草原,往南就是雍州的地界了,這裏山巒疊嶂,雲霧繚繞,風景美不勝收。


    然而,在這無比壯美的風景下,是數不盡的塌房舊屋,斷壁殘垣,新墳舊墓以及來不及埋葬的累累白骨。


    距離馮翊三十裏的這座小縣,不知曾是多少百姓的家,又不知經曆了多少掠奪和屠戮,幾經劫難,基本已經十室九空了。


    大軍在這裏駐紮,一邊埋鍋造飯,一邊等著程昱和“龍廣”安頓難民。


    夏侯淵讓手下在一個破敗的大院裏安排好了簡單的桌案與飯食。


    而幾位將官的主食是一頭野豬。


    哪來的?


    是曹彰公子入叢林,一箭射來的。


    當時一箭射得極為漂亮,正中野豬心髒,眾士兵大聲喝彩,高唿威武。


    換作往常曹彰一定大為得意,但今天,他卻一點也興奮不起來。


    此行匈奴劉封勝七十九陣,斬將七十八人,曹彰則勇殺野豬一頭,說起來總覺得不是味。


    但鬱悶之餘,也是打心底佩服劉封的,畢竟人家的戰績太過於亮眼。


    此時正值午後,夏侯淵、孫乾、蔡文姬母子、曹彰,還有幾個相對高級的將官在院中就案而食。


    夏侯淵看著特地為劉封布置的桌案還沒人來用,便問道:“公佑先生,忠嗣公子幹什麽去了?”


    孫乾迴道:“我家公子找當地農夫獵戶去查看荒廢哦田地去了,他想了解一下此地適合種植何種作物。以便安頓難民百姓,作長久生計。”


    夏侯淵點點頭:“忠嗣公子果然乃愛民之士也。”


    曹彰正啃著大豬腿,聽夏侯淵這麽說,便抹了一把嘴上的油:“叔父,要不,我也去看看?!”


    夏侯淵看了他一眼,無奈的搖搖頭:“你……就先用膳吧。”


    說話間,劉封騎著馬已經迴來了。


    夏侯淵問道:“忠嗣公子,體察民情有何收獲?”


    劉封跳下馬,旁邊有軍校遞來擦手的濕布,劉封一邊擦手一邊走過去:“原本此地種麥和稷,山中可獵兔、鹿、雉,豬,農民都從山泉引水灌溉,本來都是不錯的良田,黃巾之亂之前,這裏百姓生活富足,可現在都荒廢了,不過再重新開墾之後,仍可作為良田。另外,我順便射了三頭野豬,一隻野鹿和兩隻野雞,可分與將官們烹煮熬湯。”


    一聽這話,曹彰停止咀嚼,吃到嘴裏的肉忽然間又不香了。


    夏侯淵點點頭,問道:“依公子所見,可支撐一萬三千百姓在此落戶?”


    劉封點點頭:“這裏原本就是萬戶之城,被匈奴幾番劫掠之後,所剩無幾。現在住戶不過二百戶。若將城中空室改造與難民住,想必夠用。隻是剛開始這一年,需得從長安調來一些糧食周轉,兩三年後,我相信這裏會重新恢複繁榮。”


    夏侯淵點點頭,覺得劉封不僅武藝高強,處理民事也是一把好手。


    孫乾心中大喜,我家公子看多了民間疾苦,終於不再做甩手掌櫃了,我也省心了。


    夏侯淵轉頭想看看曹彰對此有什麽看法:“三公子如何看此地光景?”


    曹彰想了想:“破爛地方,沒什麽好看的。要說這後山嘛,有點鳥獸,可做獵場,給父親打獵倒是不錯。”


    說著,將手中啃剩的骨頭用力一拋,拋入草叢中,幾隻藏匿的野鳥驚叫著飛出。


    “忠嗣公子,你又如何感觸?”


    劉封看著斷壁殘垣,破敗民居,便吟出一首杜甫的詩:


    “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白頭搔更短,渾欲不勝簪……”


    夏侯淵不禁稱讚:“公子好才情。”


    此時五言詩雖不像唐宋那麽流行,但文人才子已有傳誦,眼前的蔡文姬就是漢末著名的五言詩名家,曹丕曹植也都是五言詩的高手。


    蔡文姬默默念了兩遍,隻覺得這隨口吟出的一首詩,藝術水平之高,足勝自己寫過的所有詩篇。


    另外,也可以看得出,曹操和劉備的兒子對國家情懷的理解和感悟,確有不小的差距……


    隻是……


    這時,蔡文姬的大兒子替母親問出疑問:“恩師,你並無白發,為何說白發搔更短呢?”


    劉封淡淡的一笑,又歎了一口氣:“身無白發,心有白發,芸芸眾生,皆是牽掛……”


    這一刻,他把一個憂國憂民的漢朝士子的光輝形象演繹到極致。


    蔡文姬心道:人皆言曹植公子才華橫溢,傲古爍今,這劉封公子的才情怕是一點不差。


    幾人正聊著,程昱和“龍廣”迴來了。


    夏侯淵問道:“程先生,安排的如何?”


    程昱的臉上浮現出一絲頗為複雜的情緒:“哦,事無巨細,皆已安排妥當。”


    “哦?”夏侯淵有些納悶,安置一萬多難民,讓他辦起來毫無頭緒,怎麽能說“妥當”?


    這時,程昱將一絹布帛遞給夏侯淵,夏侯淵展開一看,心中不免一驚。


    布帛上把這片地域的圖都畫了出來,何處布置良田,何處加蓋房所,何處開設集市,何處鋪路設橋,標注得清清楚楚。


    由誰來管理哪方麵的事,也是事無巨細,用工整漂亮的小隸寫得詳詳細細!


    可以說,就算是一個普通的官吏,隻要拿著這張布完全照著上麵寫的的去做,也可以把難民安置得相當妥當。


    夏侯淵捋著胡須點點頭,再看程昱,又有一番感悟:“程先生,公真大才也。”


    程昱苦笑著搖搖頭,小聲對夏侯淵道:“此圖非我所作,乃龍廣也!”


    夏侯淵一怔,不自覺的向那個相貌醜陋,舉止粗俗的“龍廣”,有些困惑……


    此時此刻,他正拎著一個豬蹄吃得滿嘴是油:


    “公子,你不怎麽愛喝酒,這壺賞我了啊!”


    說著,竟不客氣的拿走了劉封的酒壺。


    而麵對“龍廣”的無理,劉封的反應竟然是:“你莫要都喝,且給我留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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