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結束後,虞燦和郝好去跟吳維道了別,新人的喜悅溢於言表,作為這份幸福的見證者,郝好和虞燦的心情卻越發沉重。


    迴去的路上郝好想要招手打車,虞燦卻攔住了他:“算了吧,從這兒打車迴去車費也不便宜,你們現在不是缺錢得很嗎?反正現在也沒什麽事,我們坐公交慢慢迴就行。”


    虞燦的這番話讓郝好徹底黯然了。


    這句話誰都可以說,但唯獨不該是由虞燦說出來的。


    虞燦是誰?


    是出生就含著金湯匙的少爺,他應該衣食無憂,他應該不食肉糜,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連打個車都要計算成本。


    郝好的心梗得不行,他很想說什麽,卻覺得他說什麽都沒有資格。


    虞燦落到這樣的地步都是因為他,他本來可以繼續當他的少爺,他本可以不用做他最討厭做的事,他不該過這種加班到淩晨的工作……


    他不該為了生活成本而煩惱。


    可正是因為他們相愛,才導致了虞燦過得這麽不好。


    郝好喉頭滑動了一下,把心中的酸楚都咽下。


    “我沒有你想象中那麽難,就打個車的錢還是有的,再說外麵這麽熱,要去公交站台還要走挺遠的路,我們就打車吧。”


    郝好說完前麵正好來了一輛空出租,郝好趕緊伸手招了招。


    虞燦其實也並不是那麽在意那點車費,隻不過,他突然很想和郝好再一起坐一趟漫長的公交,看著京城的大街小巷從他們身邊掠過,他們好像好久好久都沒有這樣一起出行過了。


    他沒有說什麽,跟著郝好上了出租車。


    兩個人挨著彼此坐著,卻都默契地很沉默。


    郝好過了一會兒突然說:“對不起虞燦,我答應過你會給你買豪車的,是我動作太慢了。”


    虞燦輕聲笑了笑:“你也不慢了,你才來京城不到一年,現在已經有自己的公司了,你這叫慢,那你讓人家打工十幾年的說什麽?”


    前麵的司機也插了一句:“對啊小夥子,你看我們忙碌了一輩子不也在開這個破出租嗎?那豪車這輩子估計跟我都沒啥關係,人啊,有時候還是得想些實際的,有什麽能力享什麽福,這樣心態才能保持平和,你說是不是?”


    司機的話讓兩人意識到車上並不適合談心,兩人都沒再說話。


    夏日的午後炎熱煩悶,兩人坐在狹小的車廂裏都不約而同地想起了他們的初遇。


    他們的初見也是在這樣悶熱的時候,隻是山城是濕熱,而京城要幹燥得多。


    虞燦想到最初見到的郝好還是那樣一個讓人見了就心生不忍的小可憐,現在一眨眼他也算是一個老板了,而從前的他還是個不知米油貴的公子哥兒,現在他也學會跟菜市場的阿姨還價了。


    其實當醫生的工資並不低,隻是他現在還是實習醫生,跟本沒有什麽錢賺,基本要他自己倒貼,他之前研究生的補貼從開始發的時候就沒有關注過,現在他倒是要靠在這份補貼才能周轉了。


    他們兩個人的腳步一個在往前,一個在倒退,很無奈,也很現實。


    虞燦以前自負聰明,但等他離開了富二代的身份,離開了大學的象牙塔之後,他發現在社會上生存,聰明隻是最普通的一項能力,他親眼見過有能力不如他的同窗通過走後門,獲得了比他更好的前景,他也看見過另一個同學因為能說會道會來事,他就是更受器重。


    類似的情況不勝枚舉,即使是在醫院這個救死扶傷的神聖場所也早已被橫流的物欲給汙染腐蝕得完全變味了。


    他從前就不喜歡當醫生,因為他厭惡死別。


    現在他就更不喜歡了,因為他所了解到的一些內幕和一些所謂的潛規則讓他覺得肮髒。


    可是,他再厭惡又能怎麽樣呢?


    他兩手空空,郝好的事業也正是需要用錢的時候,他們一起過著緊巴巴的生活,如果他不踏入這渾水中,他不忍著惡心去謀這份生,那他又能做什麽呢?


    這個世界如果還有一方淨土,那隻能是在郝好的懷裏,虞燦每晚都要靠在郝好的胸膛上才能拋開對世界的失望入睡。


    他的抑鬱症始終沒有好轉。


    現在的他失去了所有的光環,他變得普通,他變得平庸,甚至,他需要依靠郝好生活,虞燦心裏很清楚戀人之間不應該有這樣的計較,可他就是沒有辦法不去在意。


    郝好對他很好,一直都很好。


    他再缺錢也從來沒有缺過自己的好吃好喝,虞燦心裏很清楚,郝好已經竭盡所能地對他好了。


    正是因為看到郝好依舊想要將平庸的他繼續供在高台之上,虞燦心裏才越發的失落和不安。


    他明白郝好對他的愛更多是來自於他曾經的幫助,他曾經是郝好的依靠,可現在他幫不了郝好什麽了,還要反過來依靠郝好,長此以往,郝好會對他失望的吧?


    虞燦想了很多,很多,直到兩人下車,突然從冷空氣裏一下暴露在灼熱的太陽下後,虞燦才迴過神來。


    郝好拉著他趕緊往蔭涼處走。


    他掌心灼熱的溫度一如從前的那個盛夏,他始終是那麽可靠。


    虞燦看著兩人交扣的手指,有些難過地說:“好好啊……你說社會怎麽這麽殘酷呢?”


    郝好迴頭看向他,說:“如果想要和別人爭有數的東西,那肯定是殘酷的,如果隻是安心的過自己的日子,隻要吃飽穿暖就能滿足,那社會再殘酷也跟你沒關係。”


    他頓了頓後,又說:“是我沒用,你跟我在一起後再也沒有吃過空運的帝王蟹,也沒有吃過頂級的和牛,我總是想著要給你好的生活,卻遲遲做不到,你對我很失望吧?”


    “怎麽會。”虞燦搖了搖頭,“我從來沒有對你失望過,你的進步甚至讓我覺得很驚訝,我沒有想到你對新的身份適應得這麽快,這麽好,反倒是我,我成為了我最不想成為的人,我沒有掙脫的能力,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已經不像我了?”


    “你就是你。”郝好隻是沉沉地說了這麽一句,他低著頭,心事重重。


    兩人很快迴到了他們租的房子裏,虞燦坐到沙發上,深深吸了一口氣後對郝好說:“那麽,我們繼續之前的宴席上的話題吧。”


    “嗯。”郝好臉上沒什麽表情,他坐到了虞燦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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