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9點,虞老爺子迴到家的時候看到虞燦坐在陽台的躺椅上,他走過去從背後拍了拍虞燦的肩膀:“你媽給我發消息,讓我督促你吃藥,你今天的藥吃了沒?”


    虞燦緩緩地點了點頭,語氣沒有什麽起伏:“吃了。”


    虞老坐到虞燦旁邊仰頭喝了一口紫砂壺裏的茶水:“今天去哪兒玩了?”


    “就是隨便走了走。”虞燦目光虛虛地落在半空中。


    外麵是傾盆大雨,豆大的水滴“吧嗒吧嗒”地拍打在玻璃窗上,氤氳的燈光在雨幕中虛虛實實,空調的溫度有點低,虞燦感覺自己打了個冷顫,身體卻絲毫沒有動。


    虞老看了他一眼,又是一口輕歎:“我看你那藥吃了人都要變樣兒了,要不要我給你開點中藥試試?”


    虞燦搖頭:“不必了,沒用的,外公,這病根本治不好的。”


    “你不試試怎麽就知道了?肝氣鬱結而已,調理調理就好,年紀輕輕不要總是這麽悲觀!”


    虞燦扯了扯嘴角,眼神卻依然平靜無波:“外公,我不想吃藥,中藥也好,西藥也好,它們不可能改變這個世界。”


    “這個世界是不會改變,但你周圍的環境是可以改變的,燦燦,你不能一直把自己困在自己的內心世界,你要試著走出去看看。”


    “我知道,外公,您就別操心我了。”虞燦顯然是不想再進行這個話題。


    虞老也沒繼續說,他站起身,揉了揉眉心:“早點睡吧,明天是周末,應該挺熱鬧,你出去逛逛,認識些朋友一起吃吃火鍋,有什麽煩惱和朋友邊吃邊聊,這日子隻要有了煙火氣就真實起來了,保管比你吃那些西藥強。”


    虞燦點了點頭,順勢說:“那您這麽說我可就不吃那藥了啊?您別跟我媽說。”


    虞老“嘖”了一聲,“我是說你要先走出去,你可別給我混淆概念啊。”


    聊了幾句話後,虞燦的情緒終於有了幾分鮮活。


    “我吃這藥也沒讓我走出去啊,還副作用一大堆,我早跟我媽說了這藥沒用,她偏不信,我吃也是為了讓她安心而已,現在她又不在,我是真不想吃了。”


    “為什麽不想吃?”虞老也沒有反對,隻是平靜地反問。


    “您不知道那藥吃了有多難受,我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個木偶人一樣,所有情緒都被抹殺掉,不管是快樂還是痛苦都沒了,做什麽都沒有勁,不吃藥的時候我至少還像個活人,我不想吃了。”


    虞燦也站起身,他扯了扯嘴角終於擠出一絲笑容:“您不信改明兒我就停了這藥,我保管能像個正常人。”


    “隨你。”虞老倒是挺想得開,他本來也覺得虞燦吃了藥之後的狀態更令人擔憂,這病說到底還得是要靠積極的情緒走出來,要是虞燦一直像現在這樣,他看著也揪心。


    他擺了擺手,轉身朝裏屋走去:“行了,睡吧,明天就不用往我診所裏跑了,外公給你轉點錢,你自己想辦法去花掉。”


    “我有錢,不用您轉。”虞燦也跟著往屋裏走。


    “你有錢我就不能給了?”


    虞燦笑了笑:“那您別給太多,不然我可能真花不完。”


    晚上,虞燦裹著空調被翻來覆去地睡不著,不過他早已經習慣了,安眠對他而言從來都是奢望。


    空調的冷氣很足,他的手臂上密密麻麻的起了一串雞皮疙瘩,他睜著眼睛,愣愣地看著頭頂的四角燈,大腦昏昏沉沉,卻又異常興奮,他的身體在叫囂著需要好好地休息,可異常活躍的神經元卻不肯讓他有片刻安寧。


    他翻了個身,把頭埋進被子裏,閉上了眼睛,打算強行入睡。


    郝好這會兒也在他的單人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


    他們的小平房是瓦片堆的屋頂,還是房東自己蓋的,每次下大雨的時候總是會有些雨水滴落進來,他就用一張塑料膠紙蓋在了床頂上,這樣雨水倒是不怕了,但有時候老鼠會把這張膠紙當成了秘密通道,每到晚上的時候它們就會在這張膠紙上來來迴迴地跑。


    老鼠聰明得很,它們在郝好無數次半夜用掃帚敲打膠紙後,終於得出了郝好並不能拿它們怎麽樣的結論,於是之後任憑郝好再如何敲打,它們也不理會郝好的無能狂怒,該半夜跑酷還是繼續跑酷。


    深夜裏的雨越下越大,郝好聽著頭頂上老鼠的腳步聲心裏煩得不行。


    他們的房間裏隻有一扇窗,還因為下雨關著,房間裏又悶又熱,還有垃圾的臭味,雖然這樣的味道他早已經習慣了,但今晚不知道怎麽的,他總覺得分外難忍。


    他把手伸進褲子裏,摸了一下還有些刺痛的屁股,上麵依稀還有一些凸起的痕跡,他知道,那是一隻傻得沒邊兒的喜洋洋。


    昨夜醉酒後他斷片兒了,隻依稀記得他拉著紋身店老板一遍一遍的問,是不是因為他的名字太喪了他才會一直像一團爛泥一樣活得這麽辛苦,然後就指著電視裏的喜洋洋說他要紋一隻喜洋洋衝衝喜……


    剩下的他都不記得了,甚至連他怎麽迴家的都忘記了,再次醒來的時候,他的屁股上就多了這麽一個笑話。


    還有變得空癟的錢包。


    郝好歎了口氣又翻了個身,決定以後再也不去喝酒了,就算是別人請客也不喝了。


    像他這種人,隻能清醒著掙紮,沒有放肆的資格。


    後半夜雨聲漸漸平息,溫度也變得涼爽了不少,郝好終於還是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早,郝好起床後煮了稀飯,蒸了四個土豆,和奶奶一人兩個,就著辣椒醬吃了。


    “奶奶,今天你不要出門,就在家裏等我,我很快就迴來,曉得不?”


    今天郝好要去把院子裏堆放的廢品都拉去賣了,他有點擔心奶奶又跑丟了。


    “曉得,曉得。”老人家笑眯眯的,掰下一大半土豆放進郝好碗裏,“好好吃,吃多點,長壯點。”


    “我不要,你自己吃。”郝好又把碗裏的土豆夾了迴去。


    “郝好!你出來一下。”


    房東張哥在院子外喊了一聲。


    “來了。”郝好放下手裏的碗,抹了一把嘴,起身走到了門口。


    “張哥,怎麽了?”郝好最怕房東找他,無他,他怕房東漲房租。


    “郝好啊”,張哥是個矮矮胖胖的中年男人,看著挺和善,對郝好祖孫倆也算是照顧,隻不過他今天看起來有點欲言又止。


    郝好的心沉了沉,隨即擠出一抹笑容,說:“張哥,你有事就說吧,沒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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