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複飄忽的目光定住,他許久以前就覺得楊家另外三房的人太過沒有存在感了。


    作為武將之家,除了楊襲虎外,竟無一人在軍中履實職。


    從楊居胥到楊繼方或者擔任虛職,或者在文官體係之中。


    迴憶著腦海中在金堂司看到的楊家封賞記錄,蘇複想起一個關鍵的事件節點。


    十三年前!


    是啟明皇帝繼位還是文德皇帝“病逝”的原因呢?


    蘇複悄悄看了眼太平公主,恍惚記起,這位被武治和文德兩帝視為大周明珠的公主,好像……是提著刀進過皇宮吧?


    楊執輔原有些搖晃的心思在看見自己這三個兒子旗幟鮮明的反對後陡然堅定了下來。


    他已經做錯過許多事了,他知道自己的身體。


    病來如銷骨,他堅持不了多久了。


    他可以坐視楊家沉寂,但隻要楊襲虎在,楊家便在。


    楊執輔愧疚地看了楊襲虎一眼,家中的重任還是需要他擔起,那大宗師之缺……終是避免不了。


    “老二,過些天你帶二房所有人去西南道府吧。”


    “老三……泰蘭王國是一處富貴地,你也帶著三房的人過去住一段時間吧。”


    “老四,你便辭去所有官身,去西域走走吧。”


    楊執輔在楊綺南的攙扶下,顫抖著站起身來,看著自己這三個兒子,他們終是比不上他們的大哥,被名利蒙住了眼睛。


    他楊家從塵土中來,成為武治皇帝斬向天下的刀,他又怎麽會讓楊家成為那些被埋在曆史塵埃裏麵的靠吮吸百姓血脂而延續的門閥呢?


    他怎麽會願意看到,大好的家國,因為自己的優柔寡斷和私心破敗呢?


    楊永勝三人看著楊執輔,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自己的父親竟然要將他們趕出家門,竟然為了蘇複這麽一個外人,為了蕭家要將自己的兒子驅逐離家!


    “嗬嗬!”


    “嗬嗬嗬!”


    楊長寧捂住臉怪異放笑,他不會在楊執輔還活著的時候去挑戰他底線,但是他已然心死了。


    再怎麽樣,他們還是比不上那個將所有“好處”占據的大哥。


    他沒有說話,撐著受傷的身體直接離去。


    偌大的正廳內,頃刻間空曠了許多。


    楊執輔麵隱悲苦,走到蘇複身前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將身後事交給自己的兒媳處理。


    他出現在這,不是為了決定楊綺南的婚事,隻是為了處理楊家內部的不睦而已。


    “心誠不誠不是靠說的。”


    “綺南能不能跟著你,事不是由我這個當爺爺的越俎代庖而定的。”


    楊執輔將手從楊綺南手中抽開,蒼老與稚嫩相對,他到底是護不了多久的楊家了。


    “剩下的事便由你們商量決定吧。”


    “我楊家的女兒,怎麽也不會吃虧的!”


    楊執輔身旁,一個冷肅男子出現,扶著他朝著後院走去,隻留下蘇複幾人在正廳內沉默。


    蘇複深吸一口氣,臉上笑意綻放,卑微地走至太平公主身前。


    雖然之前離開京城之前,這位主說過讓自己拿下楊綺南的話,但聰明如他,又怎會在這種時候說這話,以為自己是“奉旨而行”呢?


    “伯母,您看……我該準備什麽聘禮呢?”


    太平公主一笑,直接伸手把向楊綺南的手腕,見沒有自己想象中的壞事時,她方才長舒一口氣。


    “不錯,沒想著帶孩子逼宮。”


    以太平公主的閱曆,一眼就看出來楊綺南已經破了身,她雖然不太相信蘇複這小子會有那膽子,但還是確定一下為好。


    不然自己女兒大著肚子嫁人可就太過難看了。


    “娘親!”楊綺南羞紅著臉跺了跺腳。


    以她性格,若不是當初蘇複危急,她也不會做出那等事來。


    至於後麵……她承認有點食髓知味了。


    “嗬嗬”,太平公主一笑,側頭看著蘇複道:“聘禮心意到了就行,我周彌昔的女兒不缺那點東西。”


    “但有一點,束楚那丫頭心氣高,你去好好勸勸她怎麽接受綺南吧。”


    “綺南嫁給你,可不是受氣的!”


    蘇複撓了撓頭,但還是強撐著道:“沒問題。”


    “但……宗人府那邊?”


    太平公主將手攤開,一雙眼盯著蘇複腰間那把裂痕蔓延的金背刀。


    “你已經有最好的話頭了。”


    “霸天刀的佩刀,你這一步入宗師的奇跡,別說宗人府了。”


    “就算是我哥哥也說不出話來。”


    “楊家旁係,還有那些族老,都要為你這個秘密讓步。”


    不等太平公主的話說完,蘇複就將金背刀放到了太平公主手中。


    這是霸天刀遺留,他沒說怎麽處理,蘇複當初為了防身,方才將其隨身帶著,而今太平公主要,他自無不舍之意。


    “呃……!”現在輪到太平公主有些驚訝了。


    這種與大宗師有關的秘密,現在的年輕人這麽不當一迴事嗎?


    竟然連她的話都不聽完。


    “你這麽放心?”


    蘇複怪異一笑,將對楊襲虎說過的話再複述一遍。


    半晌後,太平公主攥緊金背刀,佯裝怒氣地看向楊襲虎,隨後又瞪著楊綺南。


    這一雙兒女,一個個的都不向著自己家裏。


    深吸數口氣,太平公主滿臉怪異的看著蘇複,良久以後方才出聲道:“真想知道你祖墳在哪裏,你,你……這祖墳怕是起火了才有這等好運道吧!”


    “嗬嗬,大宗師,大宗師!”


    “這天下還有哪個大宗師這麽傻呀!”


    蘇複隻是一個勁傻笑,他知道,這種秘密不說出去才吸引人,一說出去了,是個人都想拿刀砍他。


    而他也確實因為這個秘密占了大便宜了。


    ……


    從楊家離開,蘇複長出一口氣,看著在楊家門口等著的老朋友,直接從袖口掏出一金錠。


    這還是他從三皇子那“竭精”所得中順來的。


    “熊隊長,不對……改叫司長了。”


    “恭喜高升呀!”


    熊閻複雜的看了蘇複一眼,這一次他本可以不來的,但他還是想來看看。


    這位蕭家孫婿,變化的確很大呢。


    再也不會因為給多了銀錢而心疼了。


    大方了,也更有魄力了。


    “借蘇郡伯吉言,多餘的錢就當今日蘇郡伯抱得美人歸的喜錢了。”


    “等你和楊小姐成親之時,卑職再予迴贈!”


    蘇複不在意的一笑,轉身對著楊綺南擺了擺手,而後對楊襲虎道:“等我迴去洗幹淨,再來看我幹兒子!”


    “記著,那是給我幹兒子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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