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搖俊秀的臉開始扭曲,他不露人前的惡開始彰顯。


    “嗬嗬,死了,死了好呀!”


    扶搖提劍走近,每一步都走得很重,也很慢,他想要看看這位聞名天下的蘇郡伯是如何開始恐懼的。


    蘇複的左手攥緊連著駱駝鼻孔的韁繩,右手按在那把裂紋遍布的金背刀之上。


    看著蘇複的反應,看著那把金背刀的模樣,扶搖再無遲疑,身形騰挪而起,自信地置劍於後,單手成擒龍之勢,對著蘇複和楊綺南抓來。


    “哈哈,那老東西終於死了。”


    “是我的了,一切都是我的了!”


    扶搖麵目猙獰,欣賞著楊綺南臉上的驚慌,待其抬頭之時,意外可見蘇複的慌亂換作了一絲深沉的殺意。


    金銀雙色一閃,其速快到他根本來不及反應。


    冰冷與溫熱同時成為扶搖生命最後時刻的感受,一顆頭顱拋飛,雙目怒睜間,他看見自己那無頭的身體,看見蘇複手中那把金背刀上吞吐的寒芒。


    “宗師!”


    “這般年輕的內家宗師!”


    意識陷入黑暗中,扶搖沒想到,大周竟然這般人才出眾,前者有楊襲虎,後者蘇複卻是更勝一籌!


    蘇複皺眉地將楊綺南護在懷中,以那並不算熟悉的內勁將扶搖噴湧出的鮮血抵禦於外。


    待戈壁之中,再次安靜。


    蘇複側頭看向一片砂石枯樹處,嬉笑道:“扶兄他不願為我夫婦二人引路,不知幸兄可否承此囑托?”


    幸曲臉上難掩震驚的從枯樹後站起身來,將身上披著的黃褐色皮衣扯去,他到底是被蘇複的表現所驚到了。


    他在霸天刀那一聲怒吼之後便潛藏至那泉眼之外,等待蘇複和楊綺南的身影。


    在不確定霸天刀死沒死之前,他不敢違背其命令進入那片泉眼所在地。


    在看見蘇複和楊綺南兩人走出後,他方才確定那位如天人般的大宗師,終究是去了。


    他從寧海府一路追尋扶搖的蹤跡,就是想要見一見這位西域之地的傳奇大宗師,他以為,扶搖能和霸天刀親近,理所應當的,他也可以。


    可是現實並不是如此,人前端著,借霸天刀之名行走天下的扶搖,不過是“好運”遇見了受傷的霸天刀,而他剛好夠弱。


    在其表忠心下,一直在一地養傷的霸天刀才默認其靠近。


    而他,也是一般無二的理由,成為霸天刀的眼線。


    幸曲想要前途,想要在大樹下乘涼,他想將自己掌握的消息賣一個好價錢,能出得起高價的,除了眼前的蘇複和楊綺南,他找不到其它人了。


    可惜呀!


    幸曲看著蘇複周遭吞吐的勁氣,眼中滿是羨慕和忌憚。


    他沒想到,蘇複藏得這般之深。


    “蘇大人不嫌棄幸某位卑,堪此重任,幸某自無拒絕之理!”


    蘇複眼中殺意稍收,他看向屍首分離的扶搖,這個貴公子裝扮的人,此刻未免有些狼狽,其神誌更是有些癲狂的沒有道理。


    “幸兄,不知你何時與扶搖分開的。”


    “前夜霸天刀前輩那一聲怒吼之後,我便與其分開了。”


    蘇複目光微凝,想著時艱那匆匆離去的身影,他心裏陡然升起些不好的猜測。


    心慌間,蘇複翻身從駱駝之上走下,來到扶搖屍體前來迴摸索。


    一枚斑色玉印和一封藏於羊皮紙中的信很快便出現在蘇複手中。


    “咦,疏勒國的王印怎麽會出現在這裏?”楊綺南的聲音在蘇複背後響起。


    蘇複轉身,臉色不由更難看了幾分。


    疏勒國這三個字,他聽過,可正是因為聽過,所以他很確定,啟明皇帝或者卓姿嬋,必然借助他和楊綺南被霸天刀擄走一事做文章了。


    “綺南,你確定?”


    楊綺南接過斑色玉印,來迴翻看數次,最後確定道:“沒錯,我在家中見過疏勒國的國書,而且我老師曾經收集過疏勒國的一些遺留之物。”


    “這東西,的確是疏勒國的王印無錯。”


    蘇複深吸一口氣,將羊皮包裹的信件拆開,其上所書,是一個位尊者對一個疏勒國王室遺孤的頤指氣使和承諾。


    雖無關鍵信息,但蘇複卻也明白,霸天刀這位大宗師為何會親自來找他區區一晚輩。


    “扶搖和大周卓家有染?”蘇複看向一旁低著頭的幸曲問道。


    幸曲抬起頭,本想待價而沽的秘密被蘇複道出苗頭,他不是心存僥幸的人,他知道,自己必須和盤托出心中之事了。


    “扶搖的確與卓家有過合作。”


    “當初我和他一行,奉命護送一批財物去往寧海府。”


    “但久等不到卓家的消息,意見不合下,我和扶搖便先一步離開了寧海府來到這西域之地。”


    幸曲小心的觀察著蘇複的神色,他知道,寧海府裏麵的事,可是眼前這位大佛一力主之。


    “入西域之後,我暗自跟在扶搖身後,在……在赤蒙國看見了大周的玄光甲士!”


    蘇複閉目搖晃,再睜眼時,眼中已然是血色一片!


    “卓……周!”壓抑的嘶吼聲從蘇複口中道出。


    這西域小國,何德何能!


    能有玄光甲士存在,這些玄光甲士是為誰準備的?


    宗師?


    怎麽配!


    隻有大宗師,才是玄光甲士最好的祭刀之人!


    楊綺南也是一驚,她生於楊家,素來聰慧的她怎麽會想不到這一層。


    以蘇複與她為引,豐京中,有把握從霸天刀手裏將二人救出,並且可以指揮得動的大宗師,除了時艱外還有何人?


    時艱太不同了,他是翻遍古籍,唯一可以被普通人指揮的大宗師。


    時艱是蕭立淵,是蕭家最為堅硬的外甲,是蕭立淵可以身藏虎穴,卻縱橫自如的根本原因。


    可是現在,有人……朝中有人想伏殺於他!


    而與霸天刀死戰之後的時艱,在遠離大周之地,能有半分活下去的可能嗎?


    ……


    昏暗的屋內,將熄燭火搖曳,將對坐的兩個老人雙眼點亮。


    楊執輔低垂著眼,與蕭立淵一同沉默。


    在燭火燃滅之後,楊執輔再也忍不住,聲音平靜,但其中情緒頓挫,是人便可知。


    “蕭兄,行事……需要這般決絕嗎?”


    蕭立淵身上的腐朽味溢出,太叔嶽死了,他也太老了,他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到什麽時候,但他……必須在自己死之前,為大周除去一切後患。


    他記著文德皇帝的臨終囑托,他……不敢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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