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書房內氣息凝滯,誰也沒想到,剛烈的不止將血煞軍殘旗落書,呈於朝中的寧定方,還有一個行將就木的太叔嶽。


    沒人懷疑太叔嶽會被蕭立淵收買,因為他的性情,這禦書房的眾人誰人不明?


    但正是如此,才讓他們驚詫。


    太叔嶽對啟明皇帝失望至此嗎?


    竟然讓他說出如此不理智的話來。


    尚書左仆射曹瑞歎息一口,出聲道:“如今之要,在於平息定方侯此舉可能帶來的影響。”


    “寧海府亂,定方侯府與一眾世家豪族血戰,壓抑了多年的寧海府百姓,一旦有懷惡之人挑撥,怕是頃刻間就得生靈塗炭。”


    “諸位……有些失職了!”


    曹瑞雖是政事堂中的一員,但多年來隻秉持本心,從不做爭權之舉。


    可今日他出聲,哪怕是蕭立淵也不得不聽從幾分。


    暫平這“未雨綢繆”的爭端。


    “曹仆射所言甚是,寧海府百姓所受苦難夠多了,我等掌權者,豈可不為民慮先?”蕭立淵一錘定音道:“陛下,諸位同僚,還請定個方略,平寧海府諸番事端吧。”


    啟明皇帝麵色再次陰暗了幾分,看著身前那麵殘旗,看著上麵的血字。


    任由蕭立淵等人商議不絕,他心中百轉,最後都化作笑意一抹。


    輸給他一次後,難道還妄圖借他人之手,欲行翻身之舉嗎?


    啟明皇帝側頭,看向坤寧宮方向,在蕭立淵等人商議出粗略方法時起身道:“諸位愛卿,天色不早了。”


    “寧海府諸多事宜,朕相信爾等為民之心與執政之能。”


    “一切事由不必再請示寡人,諸位卿家自可商議而決!”


    王浦幾人升起些訝然,但還是很快反應了過來,與蕭立淵一同躬身行禮道:“是,陛下。”


    行至坤寧宮內,冬日窖藏的冰塊將偌大的坤寧宮中暑氣盡皆散去。


    啟明皇帝站在鳳床之前,看著薄紗之後,燭光下略帶緊張的倩影。


    那朦朧的麵容,將啟明皇帝的思緒帶迴到三十九年前,他新婚的那晚,那個人也是這般的坐在床邊。


    半個多時辰後,啟明皇帝從坤寧宮內走出,寧遠低著頭走入其中,不多時,一個被鳳褥包裹的女人被寧遠抱出,晚風陣陣,將坤寧宮內的寒氣吹出,颯颯響聲,讓半隱在黑暗中的坤寧宮像是藏於地獄的閻王殿。


    ……


    衝,殺,衝,殺……


    從日落之時至月已至中,寧定方身形盡展,領著與他同樣癲狂之人迎著數倍於自己的敵人來迴衝殺。


    身旁相守的身影漸少,但風吹起的血腥味卻愈發濃鬱。


    這是他選定的戰場,這是三十二年一般無二的場景,不同的是,圍困他的敵人卻要弱了太多。


    長矛砸下,一個重甲之士舉起的長刀直接斷裂,寧定方手中的長矛直接落在這重甲之士的頭顱之上。


    “鏘”,金屬撞擊聲響起,寧定方看也不看,策馬直衝,任由這重甲身影若柳絮般癱軟在地,然後被無數雙腳踩踏入紅色的泥濘之中。


    莫知禮和冀觀塵遊走四方,各自盯著身前人影,不敢有絲毫懈怠。


    餘光之間,見寧定方勇猛如當年,心中豪氣也不由漸起,於亂軍之中朝著各自目標迫近。


    “大周雖然遼闊,但宗師強者卻不算多。”


    “不知二位從何而來?”


    與莫知禮和冀觀塵對峙的兩個身影心態已亂,他們沒想到寧定方年邁之軀竟還有當年之血勇。


    這一萬多甲胄之士雖為各家拚湊,行動間失了幾分默契,但好歹是個頂個的好手,竟會被寧定方帶著區區千餘人殺個七進七出。


    此番下去,說不定他們真得折在此間。


    “我等無名,自難入莫先生與冀師傅眼中。”


    “但今日之事,為我寧海府家事,二位居於大周朝廷中,自有供奉在,何必為了一個癲狂之人,行此冒險之事?”


    “二位若願離去,我等必有厚禮相贈。”


    莫知禮一柄細劍上暗芒吞吐,他已然用自己的行動迴答了對麵二人。


    “唰”,劍影閃過,將一道驚恐退至身前的叛賊刺穿。


    鮮血未顯,劍影便至隔人而至。


    一身著富貴,衣藏七色的油臉男子輕哼一聲,直接伸手將莫知禮送至胸前的劍尖握住。


    令人牙酸的摩擦聲響徹,月光從雲後浮現,將油臉男子的雙手照現。


    此刻,那被劍刺穿的叛賊體內鮮血湧出,順著劍尖滑至油臉男子那雙銀色的手套之上。


    莫知禮儒衫無風自動,勁力吞吐間,兩相抗拒下,橫於兩人中間的那道身影直接被撕裂開來。


    “砰。”


    鮮血帶著內髒塊四散,莫知禮與油臉男子齊齊往前半步,殺意在二人心頭已然濃鬱至極。


    “你寧海府?”


    “厚禮?”


    莫知禮嗤笑一聲道:“坐井觀天之輩,妄自尊大,實可笑之極。”


    油臉男子目光冷下幾分,他受寧海府世家豪族供養,享十數年榮華。


    往日所受之吹捧與宗師的實力已經讓他忘了什麽叫“敬畏”。


    將餘光從一旁收迴,見另一處戰場不落下風,油臉男子神色中多了幾分傲然。


    “被大周朝廷養久了的狗,盛名之下,大宗師的教導下就這點實力?”


    “是誰可笑?”


    油臉男子緊握莫知禮細劍,雙手呈反向折去,意圖先毀其武器。


    莫知禮眼中沒有半點心憂,想著寧定方的話,他一雙眼睛四處搜尋著,夜已至中,他卻依舊沒能等來寧定方所說之人。


    輕吸一口氣,莫知禮看著將戰場外拓數裏地的寧定方,心中莫名地出現一絲不安感。


    “老冀,別玩了,解決這兩個,然後去找下寧定方這個莽夫吧。”


    話音落下,莫知禮細劍之上,白光大放,在油臉男子驚恐的目光中,細劍抽動,將那雙銀色手套徑直切開,然後毫無意外的將油臉男子的雙掌切下。


    “啊!”


    淒厲的哀嚎帶著恐懼在夜間傳開,莫知禮得勢不饒人的再進半步,手中細劍轉個半圓,斜切著將油臉男子迴防的左臂斬斷,隨後右腳上撩,將油臉男子踢到身體失衡。


    莫知禮身形陡然暗下三寸,左手猛地探出,一把將油臉男子的脖子死死抓住。


    “你看,這就是背靠大樹的好處。”


    “武器,實力,我樣樣都能勝你!”


    油臉男子滿臉不服,喉嚨間不斷地發出“嗬嗬”聲,他沒想到與他周旋半夜的莫知禮,竟已入宗師第二境!


    莫知禮側手一扭,一個藏於人後的宗師就這般悄無聲息地死在他手中。


    另一邊,冀觀塵提著一滴血的黑色錘子走近,麵色稍顯凝重道:“定方侯他會不會想錯了?”


    “這寧海府的世家豪族能有實力請動如你我這般的人?”


    莫知禮站直身體,看著已經有些跑遠的寧定方一行人,沉聲道:“老冀,單憑寧海府這些土雞瓦狗,哪需要寧定方這個莽夫做到如此地步。”


    冀觀塵疑惑,然後立刻化作了然,微張了張嘴後歎息一聲道:“這算什麽事!”


    莫知禮腳步抬起,將一把掉落在地上的刀往左側的黑暗中踢去。


    “唰。”


    “鏘!”


    莫知禮和冀觀塵齊齊屏住唿吸,滿臉凝重的看向黑暗中晃動的那兩團陰影。


    “既然來了,就見個麵吧。”


    “能像你們這般會藏的,大周可沒有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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