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在屋頂上,偷偷地掀開一片、兩片、三片琉璃瓦,室內的燭光隨之射了出來,昏暗不明地打在皇甫長安好奇而又不屑的臉龐上。


    撇了撇嘴角,皇甫長安俯下身朝那洞口靠近了些,窺探的視線在室內來迴轉了一圈,最後鎖定了立在窗口的那個目標……搖曳昏黃的燭火下,那人一襲枚紅色的長裙拖拽至地麵,喇叭狀的袖口長長垂下,及至膝下的位置,夜風吹來,將那襲華麗的長裙吹起,隱約間似乎發出珠玉相撞的叮當聲……隻一個背影,便妖冶如濃鬱瑰麗的海棠,令人情不自禁地想要一親芳澤……


    等等!皇甫長安!你醒醒好嗎?她是你的情敵有沒有?對著一個女人有什麽好意亂情迷的!現在又不是在拍勞什子的“斷背山下,百合花開”!


    伸手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皇甫長安正了正臉色,對著那個花團錦簇的豔麗身影開始默默念咒。


    “快轉過來快轉過來……一定是滿臉麻子一定是滿臉麻子……必須是一馬平川必須是一馬平川……”


    “吱呀——”


    房門忽而被人推了開,一名侍婢款步走近,屈膝稟告。


    “啟稟公主,香湯準備好了。”


    香湯?皇甫長安聞言狗眼一亮,忍不住舔了舔嘴角……喲西!看來今天晚上很適合偷窺嘛,一來就能看到美人沐浴,麻麻再也不用擔心窩長不粗針眼了!


    “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在皇甫長安目光灼灼的期待之下,美人終於緩緩轉過身來,嫣紅的兩片薄唇在暖黃色的燭光下一張一合,晶瑩透亮……便是隔得遠看得不太真切,隻聽她那清麗妖魅的嗓音,似乎都能叫人問到唇齒含香的味道。


    待孔雀公主完全轉過身來,皇甫長安的一雙狗眼瞪得幾乎快要掉了粗來——


    靠!這不科學……36d+?不、不止……估計有36e了!……艾瑪,這是完敗的節奏咩?心好痛,好冷,感覺再也不會愛了!


    微微抬起頭,孔雀公主似乎有意無意地往屋頂瞥了一眼,皇甫長安刹那間心跳加速,熱血上湧,有種噴鼻血的衝動……生平第一次,她總算親眼見識到了,什麽叫做……“尤物”!


    黛眉似柳,鳳眼若狐,肌膚勝雪,紅唇如火,顧盼生輝之中散發著一股天生的妖魅,不過是一提眉,一抬眸,目光輕掃而過,就足以叫人神魂顛倒,七魂勾走了六魄……跟那些刻意矯揉造作的女人不同,孔雀公主的嫵媚幾乎是從骨子裏散發出來的,她的神情自始至終都十分冷豔高貴,然而無論她的麵色如何冷淡,皇甫長安第一眼見到她的容貌,腦子裏就隻剩下了四個字——


    天。生。媚。骨。


    有史以來第一次,皇甫長安在辣手摧草之外,有了辣手摧花的欲望……嚶嚶嚶,這麽妖魅撩騷的女人,除了她皇甫長安,天底下還有哪個男人能配得上她?!


    就在皇甫長安默默地從衣角上撕下兩片布條,捏成小棍子堵上鼻孔,興致勃勃地準備去偷窺美人沐浴的時候,門口又傳來了一聲不合時宜的通報。


    “啟稟公主,十三公主求見。”


    居然是玲琅那小妞?大晚上的她來幹什麽?!早不來晚不來,偏偏是這個時候,懂不懂什麽叫掃興?


    一拂袖,孔雀公主走到桌邊坐下,並沒有任何前去迎接的意思,隻淡淡開口吩咐。


    “有請。”


    那姿態,那神色,各種冷豔高貴有沒有?但皇甫長安怎麽看,怎麽都覺得她在笑著招帕子,一邊招一邊輕喚……來呀來呀,今晚我就吃了你……


    狠狠地掐了一把大腿,皇甫長安嬸嬸地鄙視了自己一把!當初見到宮狐狸的時候都沒有被迷成這樣,現在卻被一個女人迷得七葷八素……難不成她上八輩子都是男人?這一輩子其實是投錯了胎?!


    很快,玲琅公主就蹦蹦跳跳地走了進來,在見到孔雀公主的第一眼時,也是驚豔得愣了半晌,嘴巴微微張著,險些沒把口水掛下來。


    “你、你……就是孔雀公主?”


    孔雀公主微微一笑,依然是冷豔高貴地抬著下巴:“不知十三公主夜半來訪,所謂何時?”


    緩了好一會兒,玲琅公主才迴過了神,一邊忍不住往孔雀公主的臉上多瞄了兩眼,一邊小聲地自言自語:“難怪……難怪太子哥哥會……長得這麽美……換做是我……就算讓我屎……我也甘願了……”


    見玲琅公主自顧自呢喃,孔雀公主不由催問了一聲。


    “嗯?”


    “噢!是這樣的!”玲琅公主這才恍然迴魂,立刻招招爪子喚來了隨行宮人,繼而從宮人手裏接過一個偌大的木匣子,雙手捧著遞到了孔雀公主的手裏,“聽聞孔雀姐姐喜歡孔雀草,太子哥哥便特意派人趕去南疆,采了一株迴來……本來太子哥哥是打算明天親自送給孔雀姐姐的,但又擔心一夜過後孔雀草不複鮮香,這才叫我連夜送了過來。”


    孔雀草這花皇甫長安知道,當初她在西涼城的時候還采了不少送給魔王大大賠罪……坦白來說,孔雀草並不算是什麽珍貴的奇花異卉,在南疆成片成片的瘋長,且花期極長,幾乎一年四季都有開花,但與此同時,這花又是頂傲嬌的花,因為它隻在南疆流域生長開花,一旦被遷徙到別處,不出半個月必然凋零。


    而南疆距離紫宸皇宮的路途可謂千裏迢迢,非快馬加鞭不能將孔雀草送迴皇城……隻此一點,便足以看出太子殿下對孔雀公主用心之深。


    想到這裏,皇甫長安噌的就冒出了一團火氣!


    敢情在她沒日沒夜地幫他打造天地為證日月為鑒之淵兒在下折菊在上神鏡的時候,南宮重淵那隻狼心狗肺的家夥早就跟孔雀公主暗通曲款,派了人去沒日沒夜地給她采花了啊?!這簡直不科學好嗎?都說近水樓台先得月,可她都主動躺倒丫的房裏,丫愣是喪心病狂地沒有推倒她……哭瞎一萬次,不解釋!


    “嗬嗬……”打開匣子,在見到了那珠繁花似錦的孔雀草後,孔雀公主冷豔的麵容上難得露出了幾分歡愉,“太子殿下有心了,煩請十三公主替本殿謝過太子厚愛。”


    “花我已經送到了,你要是喜歡,就自己去、去謝太子哥哥吧……”


    玲琅公主被她笑得又是一陣頭昏目眩,有些招架不住,素來橫行霸道慣了的性子在這個時候卻是不由自主地拘謹了起來。


    孔雀公主垂眸輕輕拂著孔雀草嬌豔欲滴的花骨,笑著點了點頭。


    “也好。”


    “什麽人在上麵?!”


    “快下來!”


    “刺客!有刺客!抓刺客!”


    忽然間,破空而來一聲厲喝,緊跟著整個院子就像是炸開了鍋一樣紛紛擾擾喧嘩了起來,皇甫長安被那護衛首領的大嗓門嚇了一跳,頗為驚魂甫定地轉頭看了一圈,下意識找尋那護衛軍所指的刺客。


    “別看了!說的就是你!”


    護衛首領一把亮出長劍,直至皇甫長安的狗頭!


    皇甫長安這才猛然驚醒……那個趴在屋頂偷窺的“刺客”就是她了沒錯……怪隻怪剛才看得太投入了,才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


    眼見著那隊護衛軍架著梯子就要爬上來,皇甫長安趕緊起身閃人,卻不防一腳踩進了方才那個洞裏,慌忙之下整個人猛地一摔,順著屋簷上的琉璃瓦直挺挺地就滾了下去!


    “靠!”


    在滾下屋簷的那一瞬,皇甫長安忍不住低聲暗罵了一句,正要彈開袖子裏的機關,卻忽聞鼻尖一陣濃烈的香風拂過,天旋地轉之間,不過一眨眼的功夫整個人就穩穩當當地落到了地麵上。


    肩頭,尚且還留有某尤物嫩如削蔥根的纖纖素手上的餘溫和香氛。


    “護駕!護駕!快把刺客抓起來!”


    “屬下救駕來遲,公主受驚了!”


    頃刻間,一隊勁裝人馬齊刷刷地圍了上來,作勢就要把皇甫長安抓起來。


    “慢著。”孔雀公主冷然開口,一揚手,把眾護衛攔了下來,轉而看向皇甫長安,眼尾斜飛入鬢,似笑非笑,“來者是客,不可無禮。”


    屆時,有宮人匆匆提了燈籠,往皇甫長安身上照了一照,待看清楚她的模樣之後,眾護衛不禁訝然,齊齊“啊”了一聲,有些不知所措。


    “折菊公子……怎麽、怎麽會是你?”


    皇甫長安輕咳一聲,雖然被當場抓包,卻仍是臉不紅心不跳,隻打開扇子輕輕搖了兩下,端出一派仙風道骨……噢不,是端出一派她自以為是仙風道骨,但在旁人看在就是各種風流放蕩的模樣,居下臨上地抬頭掃了眾護軍一眼,道。


    “本公子在夜觀天象,有什麽不妥的嗎?”


    “……沒有……”眾護軍齊齊抽了抽眼角,對折菊公子睜著眼睛扯蛋的本事表達了五體投地的佩服之情,但佩服歸佩服,本著業界良心,他們還是得問一句,“可是……夜觀天象不是都在太陰司嗎?您怎麽、怎麽跑到孔雀公主的住處來了?”


    “嗬……”皇甫長安不屑一哂,頗為鄙夷地瞅了眾人一眼,一副“本來本公子不想解釋,但是既然你們誠心誠意地發問了,本公子就大發慈悲地告訴你們吧”的神態,笑道,“你們懂什麽?縱然太陰司是夜觀天象的絕佳之地,但並非所有的天象都可以在太陰司的那塊彈丸之地上看出,譬如本公子今夜要看的天象,就隻能在這間屋子的屋頂上看見,懂?”


    眾護衛表示完全不懂,但為了不讓自己表現得太過無知,在兩兩相望之後,便齊齊拜禮告退。


    “屬下不知是公子在此,適才多有叨擾之處,還望公子不要見怪!”


    “罷了,怪本公子沒有提前通知你們……隻不過,這裏畢竟是孔雀公主的住處,所謂男女有別,為了孔雀公主和本公子的聲譽著想,希望你們不要將今夜之事宣揚出去,否則……嗬嗬……本公子的脾氣你們是知道的。”


    眾護衛立刻點頭應下:“是!”……另,折菊公子您還有聲譽可言嗎?


    等到眾護軍走遠了,皇甫長安才迴頭跟孔雀公主打了個照麵,先是笑著道了聲謝,轉而就徑自走到了那梯子邊,打算重新爬迴到屋頂上,繼續夜觀天象……既然是做戲,自然是要做全套的嘛!


    孔雀公主也不戳穿她,隻淡笑了一聲,開口道。


    “公子既然來了,何不進房喝口茶?”


    “不用了,過了這個時辰,天象可就看不準了……”皇甫長安難得一本正經,拒絕了美人相邀,她可是很有職業操守的好嗎?!“若是公主不介意,倒是可以上來同本公子一起觀天象。”


    本以為孔雀公主會一口迴絕,卻不想她竟是點了點頭,答應了……跟著腳尖一踮,縱身就躍上了屋頂!


    眼角餘光瞅見屋頂上那個小洞,皇甫長安不免心頭一緊,趕緊撲過去躺在了那片琉璃瓦上,用身子將那個小洞遮得嚴嚴實實!


    等孔雀公主走近時,就隻見得皇甫長安翹著二郎腿,叼著一根不知從哪裏拔來的狗尾巴草,對著她諂媚一笑,拍了拍身邊的琉璃瓦,十分闊綽地邀請道。


    “過來坐!”


    孔雀公主依言走過去,正要在她身邊坐下,卻不想玲琅公主急哄哄地躥了過來,擋在了他們兩人的中間!


    “本公主也要夜觀天象!”


    不得已,皇甫長安隻能拍了拍另一邊的位置,繼續討好美人:“這邊也可以坐。”


    見狀,玲琅公主不由心生惱怒,站起身跟著就要跑過去繼續搞破壞,隻是這一迴還沒等她邁出步子,孔雀公主就已經穩穩當當地在皇甫長安的身邊坐了下來。


    “哼!”不悅地斜了孔雀公主一眼,在皇甫長安出現之後,玲琅公主對她的態度瞬間就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咬著嘴唇暗暗罵了一句,“狐狸精!”


    皇甫長安無意插手女人之間的鬥爭,即便枕著手臂躺平在屋簷上,看著滿天璀璨的星光,若有所思,仿佛很在行的樣子,十分之入戲。


    孔雀公主沒有躺下,也沒有理會玲琅公主的嫉妒,隻舉目看了眼星空,淡然啟齒。


    “今夜月華淺淡,星辰滿天,確實是個觀天象的好時機,不知公子看出了什麽端倪沒有?”


    夜風拂動,吹過一陣馨香,在那濃烈的脂粉氣味之中,隱隱約約似乎還能聞到孔雀草的味道。


    皇甫長安吸了吸鼻子,正愁怎麽說才能裝得高深一點,不讓孔雀公主瞧出破綻抓到狐狸尾巴,戳穿她信口胡謅的借口……


    恍惚間,眸中倒映璀璨星光,似乎浮現出了一張至豔至醜的麵容……攜著與生俱來的蕭殺與狠佞。


    耳邊,隨之迴響起了當日在辰州遇見的那個老道所說的滿口神神叨叨之語——


    “除你二人之外,這九洲之上,還有一顆七殺之星,如果老道沒算錯,那個人應該在紫宸國,且是紫宸國顯貴的皇族。”


    “但凡三星連線,又有女主七殺,則其間兩星必然合二為一,誅之其三……”


    ……


    如果那個江湖老道說的是真的,那麽他口中所說的第三顆七殺之星,不是南宮重淵,就是南宮璃月……而他所指的三人分別是天啟,紫宸,以及夜郎的王孫貴胄,並且這三個人都很有可能繼承皇位登基為帝……屆時,二者聯盟攻之其三……三人之中,必有一亡!


    雖然皇甫長安不是很迷信這種命運之說,但也不得不承認,按照當今九州的形勢,天啟和紫宸皆是國富兵強,蠢蠢欲動……如果要保住夜郎不亡國,就必須依附其中之一,結為聯盟。


    也就是說,在南宮重淵或者南宮璃月,以及魔王大大之間,至少會屎一個人……


    嚶嚶嚶……如果一定要選的話,到時候屎誰好呢?誰屎了她都不舍得好嗎?!導演你這什麽狗蛋劇本啊!必須燒了重新寫啊有沒有?!


    “哎……”長長地歎了一口氣,皇甫長安頓覺心力交瘁,提著狗爪慢悠悠地指向天際,故作深沉之下是蒸的心有所憂,“你看到那三顆特別閃亮的星星沒有?就是那三顆快要連長一條線的星星……它們分別代表了這個九州大地上新近崛起的三方勢力,名為七殺星……”


    順著皇甫長安所指的方向看去,孔雀公主微微眯起眼睛,嘴角輕提,卻是毫無笑意,柔魅的聲音淡淡地散進夜風之中,透露出一種別樣的殺伐與殘酷。


    “七殺者,計攻於心,有梟雄之才,無王者之風,乃……亂世之賊。”


    ------題外話------


    這才能猜到是誰了吧?嚶嚶嚶……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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