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殘翅蝶高高低低地飛著,卻是始終環繞在陵墓外圍的山林間,沒有想要飛進去的意思。


    差不多走了將近半個多時辰,皇甫長安幾人才繞進了一個山穀的邊緣,那山穀的穀底極低,然而目光所及,隱約之間似乎還能望見穀底下挺拔遒勁的百年大樹。


    隻見殘翅蝶在山穀上方慢悠悠地轉了幾圈,便又順著一個方向往下振翅飛去。


    “就這樣下去?會不會有詐?要是又碰到那群鱷魚……”


    花賤賤略微遲疑,倒不是因為懼怕那駭人的巨鱷,隻是那玩意兒實在有些難纏,饒是他們武功再好,若是掉進了鱷魚堆裏,隻怕也是英雄無用武之地。


    “怕什麽!來都來了,難道就因為幾條鱷魚打道迴府?”


    聞人姬幽不屑地撇了撇嘴角,一雙眼睛眸光爍爍,她才不會說……其實她巴不得遇上那些鱷魚,所謂一迴生二迴熟,交道打多了,自然就能知道該如何馴服那些兇煞的巨鱷。


    要是能把那麽龐大的家夥馴良成寵物,嘖嘖……那霸氣就不隻是側漏一點兩點了好嗎!簡直拉轟得要屎啊有沒有?!


    騎老虎逛街神馬的她早就已經玩膩了,倘若能駕著鱷魚走在大街上,哦嗬嗬……橫著走算什麽?倒著走都毫無壓力!


    迴眸瞟了眼聞人姬幽那亢奮得有些過了頭的神情,皇甫長安先是淡淡地迴了花賤賤一句。


    “其實……鱷魚很好對付,本攻已經知道該怎麽引開它們了……”


    說著,總攻大人又陰測測地走近到聞人姬幽的身側,在她耳邊壓低了嗓音,用一種頗為鬼魅的聲調意味深長道。


    “上迴你看見沒有……那些鱷魚跟西涼城的一樣,雖然體積大了三四倍,但有一個共同的嗜好……”


    “什麽嗜好?”聞人姬幽眨巴了一下眼睫毛,說話從來不過大腦,直接就脫口而出,“難道它們都喜歡咬人的屁股?”


    聞言,正走到山崖邊準備探出腦袋去仔細察看的皇甫鳳麟驀地步子一滑,險些站不穩腳,一頭栽到了山穀下麵!


    次奧,咱能不提這檔子事兒嗎?!再提勞資對你一生黑啊!


    那廂,總攻大人也是微微一滯,本打算把話說得隱晦一點,然而考慮到對方那令人不忍直視的智商,到底還是說了個明白。


    “屁股也好,大胸肌也好,那些怪物喜歡吃的就是‘人肉’!所以……想要引開它們,隻要丟個人下去喂它們就好了……你說,是不是很簡單?”


    聽到後半句,肩頭冷不防被總攻大人搡了一把,聞人姬幽頓覺菊口花一緊,下意識迴頭瞅了她一眼,在對上那不懷好意的目光後,聞人姬幽不由得扭開腦袋東張西望,裝作沒聽到總攻大人講的話……尼瑪!現在聖君爹爹不在,小祀也不在,正是總攻大人殺人滅口的好時機有沒有!


    萬一不小心得罪了總攻大人,被她隨手那麽坑上一把,嚶嚶嚶……這個喪盡天良的女人絕逼做得出把她扔到河裏喂鱷魚的事兒來,一點都不用懷疑!


    想到這裏,聞人姬幽立刻閉上了嘴巴,不敢再搭腔。


    “奇怪……”忽然間像是想起了什麽,花賤賤眉頭微蹙,轉向皇甫長安,“如果這些巨鱷當真喜食人肉,那……那些‘食物’又是從哪裏來的?據我所知,白帝城一帶人丁並不興盛,倘若一下子消失了這麽多人,不可能不被發現。”


    “嗬……誰說一定要從白帝城要人?這兒地處紫宸和夜郎的邊境,兩國雖未大動幹戈,但小摩擦從未間斷,再加上前段時間夜郎內亂死了不少人……隻要他們想要,隨便去亂葬崗逛上幾圈,就能拉上滿滿的幾大車……”


    “沒錯,但凡有動亂,必會犧牲一大批人……”皇甫長安點點頭,目光愈發幽暗了起來,“更何況,若是他們借助於冰室將屍體冰凍起來的話,便是保存個一百年也不是問題。”


    此話一出,幾人不由得沉默了許久,就連聞人姬幽都隱隱地察覺到……這件事,似乎越來越詭異了,完全超乎了常理的想象和推斷。


    巨鱷食屍,皇陵機關,三國戰亂,武林奪寶,江湖紛爭……所有的事似乎都能聯係在一起,關鍵之一就是那九魄龍靈骨,關鍵之二,就是那深不可測的魔宮宮主!


    “這麽說起來……倒是讓我想起了一件事。”


    宮狐狸綺麗著一雙冷魅的鳳眼,於美豔之中透射出幾許淩厲的鋒芒……原本江湖仇殺門派紛爭是很正常的,然而,最近鬧得似乎有些過於激烈了。


    頓了半晌,也不見宮狐狸繼續開口,皇甫長安忍不住抬手捅了一下他的小蠻腰,催問了一聲。


    “快說啊,你想起了什麽事?”


    現在正值多事之秋,皇甫長安的直覺告訴她……不管是江湖還是朝堂,一旦出現什麽異常的現象,都有可能跟此事掛鉤!


    魔宮,白帝城,紫宸,天啟……乃至夜郎,幾乎到處都有千鏡雪衣那廝變態的影子,他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似乎都在潛移默化之中,影響著整個九州的局勢!


    所以……皇甫長安有足夠的理由懷疑,但凡天下粗了件大事兒,十有八九,都跟千鏡雪衣脫不了幹係!


    “前段時間我曾聽嶽父大人無意間提及,近來數月魔宮多有出動,在江湖中率先挑起了不少事端,有數十個與魔宮結仇門派都被滅了滿門,而且在屠戮結束之後皆是付之一炬,燒得一幹二淨,連屍體都極少留下。我懷疑,那些人根本沒有死,而是被抓走關了起來……”


    “抓活人?這不太可能吧?魔宮出手……還會刀下留魂?”


    就她所接觸過的魔宮爪牙,多為窮兇極惡的家夥,哪能善良到留人性命,不在屍體上補上幾刀剁成肉醬就已經謝天謝地了好嗎!


    聞人姬幽跟著點了點頭,附和著哼了一聲。


    “魔宮從不養廢物,怎麽可能會收留那些亂七八糟的家夥?顯然是火太大,把人都燒成灰了嘛!”


    卻不想,在聽到宮狐狸這樣揣度之後,花賤賤的麵色就逐漸凝重起來,爾後垂眸沉思了一陣,才輕啟薄唇,一字一頓地開了口。


    “據先輩所言,魔宮每隔十五年都會舉行一次活人祭祀,每次都要燒死足足九百九十九個活人……這也就是魔宮為江湖所不容的最大因由!”


    話音落下,皇甫長安陡然一震,眼中閃過幾許無可置信!


    她是有聽說過魔宮的活人祭,然而當時隻簡單地認為祭祀最多就犧牲幾個妙齡少女,卻沒想到其具體的人數,竟然會有這麽多!


    這魔宮當真陰森恐怖,妖氣太重!難怪從魔宮出來的人一個個都那麽陰陽怪氣,光一個眼神就能把人寒磣到心底裏去,毫無任何人情味兒可言!


    蹙了蹙眉頭,皇甫長安忽然想到有人好像在她麵前提過跟這檔子事兒類似的話,但是一時間卻是撓破了腦袋也想不起來對方是誰,又具體說了哪些話?


    “哎呀!蝴蝶要飛遠了,我們快點下去吧!”


    聞人姬幽踮著腳尖盯著飛向遠處的蝴蝶,眼皮子一眨也不眨,對花賤賤說出口的那番駭人聽聞的話,卻是沒有太大的反應。


    身為魔宮中人,從小就見慣了殺戮,對於魔宮裏頭這些血腥殘暴的慣例,聞人姬幽早已習以為常……跟聞人清祀一樣,在那樣的環境下長大,是非之心,善惡之念,對他們而言都是一紙空談。


    “公子,怎麽了?”


    看到皇甫長安沉下了麵色,花賤賤不免在眼角勾起幾分擔憂……若非這件事牽扯到皇甫長安體內的水麒麟,他絕逼不會讓她冒這樣的險!


    在這之前,他見過千鏡雪衣幾次,那個冰山般的男人除了讓他覺得不舒服之外,還讓他感覺到了一股巨大的壓力,因為他一直對其避而遠之,卻不想皇甫長安在陰差陽錯之中,還是招惹上了他。


    抬了抬眉梢,皇甫長安收斂思緒,迴眸瞥見宮狐狸隨手掏出一方繡著豔紅梅花的巾帕在邊上擦拭佩劍,即便瞳孔一縮,想起了那句話的淵源!


    曾經,菡萏公子有提醒過她——


    “魔宮之事少知為妙,一旦牽扯其中,就憑你們折菊宮的那幾個人……哼,連塞牙縫都不夠!”


    想到這裏,皇甫長安不由打起了退堂鼓。


    “要不然,這一次我們先迴去,再另行……”


    就算她可以孤注一擲義無反顧,然而……倘若因為她一個人,卻要賠上那麽多人的安危,皇甫長安思慮再三,始終還是無法做到!


    “啊啊啊——!”


    猶豫的話語被聞人姬幽的幾聲驚叫所淹沒,皇甫長安與花賤賤立刻朝下探望:“發生什麽了?!”


    “啊,沒什麽……可能是我看錯了……”


    聞人姬幽抬手抹了把虛汗,眨眨眼仔細望著前方的淺灘……尼瑪,沒有人啊!可是剛才那團沒有腳的影子,該不會是鬼吧?!


    不消片刻,皇甫長安幾人也從山崖上順著石壁躍下了穀底,時至黃昏,穀中低潮騰起了薄霧,能見度降低了不少,但還能看清淺灘那側的碧水清湖。


    皇甫長安順手往湖中扔了一枚手榴彈,炸起一片水花之後並未有什麽別的反應……看來這裏沒養什麽巨鱷,倒還算安全。


    殘翅蝶搖搖擺擺飛得越來越快,沿著湖邊飛了一陣,忽而急轉方向朝湖對岸飛去。


    “那邊有什麽?”


    隔著薄霧,皇甫鳳麟瞧不清對岸的狀況,皇甫長安眼力雖然好上許多,也是隱隱約約瞧見陰影,看得不真切。


    花賤賤適時遞上在總攻大人的指導下精打細做粗來的迷你望遠鏡,皇甫長安揚眉一笑,接過迷你望遠鏡凝眸細看……之間湖的對岸還是山林,隻不過那兩座山挨得極近,在山腳處裂開了一道狹縫。


    難道那就是入口?


    攤開花賤賤搜羅到手的地圖推斷了一番,可以看出……翻過那座山,不遠之後便是紫宸皇陵的所在之處,他們繞了一大圈,果然還是找到了這個地方!


    對此,眾人頗有些柳暗花明的感慨,然而……隨著天色的推移,穀底的瘴氣愈發濃厚了起來,哪怕他們都有著踏水獨步的蓋世神功,可在這荒山野嶺之中想要找準方向,絕逼不是一般的困好嗎!


    隻是好不容易走到這裏,誰也不想輕易放棄,感覺他們想要的那個答案……就卡在喉嚨裏麵,唿之欲出!


    所以,這個險……就算不能冒,他們也冒定了!


    正在眾人遲疑之時,湖麵上忽然響起粼粼水聲,似乎有人劃槳而近。


    皇甫長安循聲望去,見到暗霧之中果真閃著一點光源,艄公的船隻越來越近,船頭卻沒有人。


    待船隻靠岸,眾人這才看清這船造得極為講究,便連造船的木材也是上等的林木,雕花布簾,漆彩紅燈,嵌玉鑲珠,卻是女兒家的花船。


    見狀,皇甫長安幾人不由得麵麵相覷,尼瑪……這是哪家的小姐,好有錢!


    “夜寒露中,幾位不如上船喝杯茶?既然來著這杏花穀,不乘一番這桃木舟豈不可惜?”


    妙齡女子款款而出,粉黛峨眉,嫋娜多姿,連聲音都好聽得蝕骨銷魂,看得皇甫鳳麟的眼睛都直了!


    皇甫長安忍不住斜過去一記眼刀,暗暗捅了他一下,皇甫鳳麟這才緩過神兒來,竟是中了媚術!


    “還愣著幹什麽,上船啊!”


    見皇甫鳳麟發呆,皇甫長安不忍翻了個白眼兒,虧這廝還說要保護自己,特麽連這點美色都承受不了,也忒沒用了好嗎!


    看看人家花賤賤,任爾東南西北風,我自巋然不動,這才是真正的坐懷不亂柳下惠有沒有?!


    “等等!”就砸總攻大人暗暗誇讚花賤賤的時候,花賤賤忽然伸出手來,一把拉住抓了她,“這個女人,我好像在哪裏見過……”


    次奧!尼瑪這隻更沒出息,居然用這麽老掉牙的搭訕方式,簡直丟人現眼!


    “嗬嗬……”皇甫長安扯起嘴角輕輕一笑,迴眸睨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問道,“是不是看著很像你的老相好?嗯?”


    那廂,花賤賤的臉色卻是愈發的幽暗蒼白。


    “不,她是我師父的老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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