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王典的一番表演讓劉章不喜,又或是他那個女兒勾起了劉章前世某種不堪的迴憶,簡而言之,失去了耐心的劉章再也沒了與這麽個小人逗弄下去的心情。


    就在王家爆發衝突的第二天,劉章一行人便離開了琅琊郡啟程趕往鄴城了。


    至於那王家的大宅,如今已經是皮兒還在可裏麵的餡兒卻是已經被換了個徹底。


    琅琊郡的郡守也是個敞亮人,接手了王氏一族的產業之後,直接點了三千郡兵護送劉章等人上路去了。


    這倒不是他小氣不肯派出更多的兵將,隻是這前往鄴城一營的兵馬已經是有點兒過分了,再多怕是曹操都要懷疑劉章是不是動了造反的心思了。


    不過嘛……


    讓我們先看下去再說。


    時至七月,一輛馬車之中……


    “少爺,前方便到了鄴城地界了。”


    “行,行知道了,吩咐車夫繞行至北門入城。”


    “喏!不過少爺,為何我等要繞遠走北門?”


    躺在軟榻上被稱為少爺的男子聞言起身道。


    “子丹呐,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真話怎麽講,假話又怎麽講?”


    被稱為子丹的人分明就是曹真,而那個少爺自然就是劉章了,或許有人會問了,劉章不是帶著三千郡兵護衛著來的鄴城嗎?


    好吧,其實那隻是劉章用的障眼法而已,畢竟王家那麽多人,想要封鎖消息其實選擇麵是很小的,於是乎三千郡兵就成了一個很不錯的掩飾手段。


    至於劉章自己?


    “假話就是天氣太熱,少爺我想看看走北門是不是能涼快一點兒。”


    曹真很是無語的看了看車內的軟榻,那表情簡直寫滿了不信,天氣的確很熱,不過這麽熱的天兒你窩在車內不說,甚至還要弄個軟榻,這可真是假到不能再假了,甚至說上一句侮辱人的智商也豪不為過。


    “好吧,不愧是假話,果然夠假,那麽真話呢?”


    劉章聞言擺了擺手,扭頭從身後的一堆雜物中翻了翻,摸出一把蒲扇來邊扇風邊開口道。


    “真話啊……話說當初鄴城是為袁紹的大本營,在很長一段時間以內,魏公名義上還都是袁紹的下屬,是以這鄴城的東南二門便是比較安全的,換句話來說,這兩個方向整體來講那都是富人區,而北門的方向有異族也有袁紹很長一段時間的大敵公孫瓚,因此這個方向也是袁紹很長一段時間的屯兵之所,至於平民也多是城中的貧困戶。”


    “天下基本穩定也有幾年了,難得來此,自然要看一看最底層的平民的生活究竟有多少改善,尤其是在魏公治下都城,這就更重要了,畢竟若是鄴城的平民日子都過得不好,可見在其他地方那情況可能就更糟了……”


    曹真聞言眉頭皺了皺,隨後抱拳道。


    “侯爺心係黎民百姓,在下佩服。”


    誰知劉章卻是搖了搖蒲扇,無所謂的開口道。


    “不至於,不過是看一看百姓們的生活狀態,以便於尋找政策的弊端與症結,也好對症下藥罷了,真正辦事的還是下麵的人,朝廷的權力啊,這東西實際上越是向下才會越大呢……”


    這樣感歎了一句,劉章手中的蒲扇微微一頓,看著曹真的眼神一凝,開口問道。


    “怎麽?不明白?”


    “是……”


    曹真的確不明白劉章話中的意思,怎麽就越向下權力越大了?難不成朝中那些個高官甚至是天子的權力還能比地方的小吏的權力還小不成?


    劉章聞言笑了笑,繼續扇動蒲扇道。


    “其實這個很簡單,拿一些實例來說你就明白了,既然子丹是行伍之人,咱們就用軍隊裏的事來講解。”


    “願聞其詳。”


    曹真抱拳道。


    劉章則是微微頷首,緩緩開口道。


    “名義上外敵來襲之時,天子點將帶兵以為平定,你說此時天子與他所點之將誰的權力更大?”


    “當然是天子,畢竟就連這位將軍帶兵的權力都是天子賦予的。”


    曹真答的毫無猶豫。


    劉章點點頭,繼續道。


    “那好,原本天子給他的任務是將敵寇趕出去,可等將軍到了前線卻發現,這外敵又勾結了邊郡的地方勢力,若是不能先肅清那些叛軍根本無法去攻打敵人,那麽這時天子的命令與將軍的陣前判斷該聽誰的?”


    “天子又不了解前線的具體情況,此時當然該遵從將軍的判斷,這也是常言所說的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的意思。”


    “哦……既然如此,那麽此刻究竟是天子的權力大還是將軍的權力大?”


    “自然是天子,雖說將軍有臨機決斷之權,但本質上這份權力同樣也是天子授予的!”


    “那麽如果這位將軍叛反了呢?”


    “嗯?侯爺此言何意?”


    劉章搖了搖頭,道。


    “子丹不必急躁,某隻是在闡述一個事實而已,一如之前所言,天子的權力的確很大,但本質上天子所擁有的權力也隻是朝廷這個政治架構所賦予的,而當天子將自己手中掌握的一部分權力交給了某個人之後,就不是他想收迴來就能收迴來的了,你……明白這其中的意思嗎?”


    曹真聞言沉默了下來,越是琢磨劉章的話,便發現自己越是無從反駁。


    而劉章則是笑著繼續開口道。


    “所謂的權力實際上我們可以將其看做一張大餅,分餅的人一開始的確是有著絕對的權力,可當張大餅畢竟是由地裏的麥子磨成麵粉做的,想要持續有餅吃,分餅的人就必須要保證有人可以源源不斷的給他種麥子為他磨麵粉,於是乎,這個人便需要找人來管理這些種麥子的人,而想要做這件事,就要將做好的餅分出去一部分,用來收買這些為他管理下麵幹活的人。”


    曹真聞言接口道。


    “而國家越大,需要的管理者便越多,同時也就意味著掌權者所需要分出去的權力也就越多,侯爺是這個意思吧?”


    劉章頷首。


    “孺子可教,不過其中還有一點,那就是權力收迴的難度。”


    “收迴的難度?”


    “是的。”


    劉章點點頭,道。


    “就像是分餅一樣,桌子如果不大,將餅分下去想要收迴來必然不難,尤其是身邊的人,隻要你力氣比對方大,伸手就可以搶迴來,而坐在自己對麵的人想要搶迴來,就得起身走到對方身邊了,而當桌子不隻一桌,甚至是擺的流水席,再想要取迴,那可不是簡單的走幾步的問題了。”


    “畢竟坐在外麵的人都差不多,你搶了一個人的,他身邊的人會怎麽想?屆時便是很多人站出來反抗了,甚至當分餅的人不夠強壯時,有人聯合起來想要取而代之也是很正常的事兒。”


    說到這裏,劉章看了看曹真,道。


    “如何,現在還欲爭論誰的權力更大麽?”


    曹真搖了搖頭,道。


    “不必了,侯爺說的是,這仔細分析下來,還真是地方的小吏權力更大一些,一如現在衰微的漢室,對天下百姓來說,既無德望其威也喪,何以言權?甚至魏公本身便是最好的例證,而侯爺繞路查看民情,實則是在觀察地方小吏的作為,不知在下說的可對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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