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天色已然黑盡,山中伸手不見五指。


    古木已經迴屋,老參和小花在院中紮根。


    白日事情多,它們今日還沒吸收土壤養分呢。


    大白和小胖蹲守在樓前,各自用前爪提著一盞氣死風。


    古塵寰坐在竹椅上,竹椅被安放在九級台階盡頭,他旁邊站著趙離。


    若不是張永和事先來過,且小樓還是親自督促建造,他是不敢在大晚上來這裏的。


    山裏風大,從北邊的斷崖下傳來嗚嗚嗚的聲音,讓人頭皮發麻。


    張永和覺得有些冷,情不自禁攏攏衣襟,跟緊了前麵的福伯。


    到了小樓前,福伯走上台階,彎腰對著古塵寰耳語幾句。


    張永和抬眼看向台階上方之人,心想那應該就是古老的主子了。


    他不是一直臥病在床嗎,難道好了?


    也是,有老參在,人間病痛,十之八九都能被治愈。


    然而他所不知的是,古塵寰身上的病,恰是那不能治愈的一二。


    見到竹椅旁的趙離,張永和心下大驚:咦,那不是趙師爺嗎,他怎麽會在這裏?


    這可不是普通人,被貶的國子監先生,才高八鬥是肯定的。


    如今不在衙門裏,反倒跑來追隨此人,那……他所追隨的又豈會是等閑之輩?


    想到此他忙撲通一聲跪下:“張永和,見過主子。”


    古塵寰看著台階下的中年胖子,想到這些年福伯在他那裏拿的藥,自己這條命,多多少少也算是被他吊著了。


    於是和顏悅色道:“起來說話!”


    張永和並未起身,反而將頭用力在地上磕了幾下:“懇請主子救救我全家老小一命,張永和此生願當牛做馬,萬死……”


    古塵寰抬手打斷他:“先說說,怎麽迴事?”


    “主子,事情是這樣的,福伯那天去保和堂賣了半截參須……”


    張永和將整件事情的始末娓娓道來,從最初的賣參須,到後來張氏族長欲壑難填想要奪取整個老參、抓了他一家老小相威脅,再到他假裝應承逃出……


    此事福伯剛剛大致說過,隻是張永和作為當事人,說的更加具體細致一些。


    趙離聽完後壓低聲音道:“主子,那族長張長生,是保和堂的堂主。


    保和堂是青州最大的醫館,在太古很多地方都有分部。尤其在青州,幾乎每城、每縣、每鎮都有。


    且太醫院院首也姓張,是這清水縣張家族人。”


    “先生的意思?”


    “若主子能將保和堂的堂主換成張永和,今後不管藥材還是大夫,都能為咱們的大事所用。”


    此話趙離並沒有避諱,張永和聽了正要說什麽,古塵寰看向他問:“你可知道,我若出手,今後你張家跟保和堂就是我木神教的下屬了?”


    從山腳一路上來,福伯已經跟張永和說了木神教之事,也告知了他木木擔任教主,自己主子是教主大弟子、也是木神教的第二當家人。


    此刻聽古塵寰問話,張永和忙道:“屬下願帶領保和堂為主子效犬馬之勞!


    隻是主子,保和堂的堂主之位,向來都是由上一任堂主直接任命的。


    眾所周知,張長生有意於他那並不懂醫的五兒子……”


    古塵寰打斷他:“你且先下去,此事容我跟教主商量商量。”


    “是。”


    張永和謝過古塵寰,被福伯領去了老屋。


    因今晚陳武等人沒有迴來,宋妍準備的飯菜剩很多,福伯端了些出來。


    張永和確實也餓極了,埋頭就是一通狼吞虎咽……


    小樓前,古塵寰抬頭叫了一聲:“教主。”


    古木躺在開滿鮮花的大藤床上不動,隻讓聲音傳出:“何事?”


    “教主啊,我欲解救張家人,可眼下無人可用,教主可否出力一把?”


    古木斜躺著翻了個大白眼:“知道的我是教主,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是你小弟呢?”


    古塵寰撫額:“這不暫時沒人嘛,陳武他們今晚也沒迴來。”


    “那就等他們迴來再去。”


    “不行啊,救人如救火,最是等待不得。”


    古木:“孽徒啊,要錢找我、出力找我,這是把為師當牛使呢?”


    “師父此言差矣,弟子這不是為您辦事麽?”


    “嗬嗬,當老身不諳世事的小姑娘,好騙啊?”


    “師父不就是個不諳世事小姑娘麽?”


    古木:孽徒深得我心,可以寵著!


    遂問:“何時啟程?”


    “越快越好!”


    古木“唰”地坐起,叫了聲小花。


    小花從窗口飛進,將她頭發紮成個鬆鬆垮垮的低馬尾。


    “老大,要幹活了嗎?”


    “嗯,沒聽樓下我那孽徒說嘛,救人如救火。”


    “老大,我也要去!”


    老參說著也從窗口跳了進來。


    “你去,是準備送菜上門嗎?”小花問。


    “我可以跑的。”


    “所以,你去的意義就是讓人看到得不到?”古木睥它一眼。


    老參哼了聲:“我就知道,你們看不起我!”


    古木道:“行行行,想去就去,不過自己跟緊了,被人抓走我可不會去救你。”


    “歐耶!”


    老參高興蹦躂開來,五片葉子卷三撐二比了個“勝利”的手勢。


    話雖這樣說,但古木最後離開時還是將一根參須係在腳腕上。


    所幸參須也夠長,並不影響各自活動。


    古木從七樓下來,大白小胖已經整裝待發。


    郎奎和雙胞胎亦已將馬牽了過來。


    “教主,老奴可是要去?”福伯上前問。


    “你看家吧,別本教主前腳剛走,後腳就被人端了老窩。”


    福伯點頭:“教主放心去,老奴定將咱這山頭給你守好了。”


    “嗯。”


    這時古成塵寰又道:“保和堂的堂主之位,我要換成張永和,但聽說,老堂主中意他五兒子……


    古木無所謂道:“他中意誰,殺了誰就是。”


    臨出門,趙小顰咚咚咚從樓上跑下,氣喘籲籲:“主子主子,我也要去!”


    趙離一把拉住她:“別搗亂,教主是去辦正事的。”


    古木笑笑,“是呢,主子我去殺人,你要體驗一下?”


    小顰被嚇了一跳,忙後退半步:“那……我、我還是留下來,明天給主子做好吃的吧!”


    古木點頭:“我若天亮之前沒趕迴來,你和孽徒繼續在院中修煉,感應一下天地間的能量氣流。


    “是。”


    古塵寰:我造了什麽孽,非要說自己是她的親傳大弟子。


    好處沒撈著,倒是落了個孽徒的惡名。


    從最初的主子,到後來的小弟,在現在的孽徒,自己這身份是一日不如一日啊!


    張永和剛吃完飯,就被福伯帶出了門。


    他不明所以問:“古老,咱們這是要幹嘛?”


    “帶路吧,教主親自出馬,去幫你搭救家人。”


    張永和沒想到竟是現在就出發,還以為怎麽都得等天亮呢,忙深鞠一躬道:“多謝古老救命之恩!”


    “別謝咱家,要謝就謝主子,是他說服教主親自出山的。”


    “屬下明白,此生,張永和必為教主馬首是瞻、肝腦塗地!”


    “嗯,記住你說的話,若不能做到,咱家自會讓你肝腦塗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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