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雲龍眼睛一直在盯著官軍的陣形,他突然發現了一處破綻,催馬來到吳成七身旁,指著前方說:“大王你看,正麵與側翼各有一隊官軍阻我去路,想從那裏衝出,不太容易,而兩路人馬之間,倒是有些空隙,可以衝殺過去。”


    吳成七順著支雲龍手指的方向看了看,點點頭說:“嗯,支將軍看的仔細,就從那裏殺出去。”


    “我打前陣,”支雲龍對旁邊的宋茂四說,“宋將軍,你來殿後,我二人協力護佑大王衝出重圍。”


    “支將軍何時見我宋茂四殿過後?”宋茂四不滿意,說,“打前陣者當屬我宋茂四,支將軍,你來殿後。”


    “宋將軍……”


    支雲龍還想再爭,吳成七打斷了他,說:“支將軍莫再爭執,就依宋將軍所言。”


    “義軍弟兄,隨我殺出去,殺——”宋茂四高喊著,一拍戰馬,衝了出去。


    “殺——”身後的義軍士兵齊聲呐喊,跟在宋茂四的馬後,衝了出去。


    宋茂四手持長槍左劈右刺,迎麵官軍紛紛退避……


    官軍營寨內, 劉基、葉琛在仍帥帳下棋。葉琛抓起一黑子,看了看棋盤,欲落又止。


    “葉大人,為何又遲疑了?”劉基問。


    葉琛如在夢遊,自言自語:“局麵尚不明朗,不知這下一步該如何……”


    劉基笑了笑,問:“葉大人是說(指棋盤)這棋局,還是(指帳外)這戰局呀?”


    “哦……”葉琛:從沉思中醒來,笑著說,“嗬嗬,既有棋局,亦有戰局,二者兼有,嗬嗬。”


    帳前侍衛走了進來。


    “啟稟大人,夏千戶前來請罪。”侍衛說。


    “夏千戶前來請罪……葉琛有些驚訝。


    劉基臉上也收斂了笑容,說:“果如葉大人所言,這棋局戰局皆不明朗呀。”


    “哦,”葉琛轉向侍衛說,“快,請夏大人進帳。”


    “是。”侍衛退出。片刻,引夏廷輝走了進來。


    夏廷輝上前施禮:“下官夏廷輝前來向兩位大人請罪。”


    “夏大人,你何罪之有呀?”葉琛問。


    夏廷輝說:“下官奉命阻截賊寇吳成七,有負所托,竟讓賊首吳成七等人從手中脫逃。”


    “什麽?”葉琛詫異地問,“吳成七已脫逃?”


    “皆下官之罪。”夏廷輝說。


    葉琛頓足歎息:“唉!”


    “葉大人先莫著急……”劉基說。


    “我怎能不著急,”葉琛說,“已經將吳成七誘至網中,竟讓他又逃脫了。”


    “葉大人,那吳成七可是帶著5千人馬前來偷襲,你這一網就想把大魚小魚盡數打盡,”劉基笑了笑說,“葉大人就不怕把你這網撐破了?”


    葉琛問:“劉大人之意是……”


    “葉大人怎麽光看網外的,這網內的呢,嗬嗬。”劉基:轉向夏廷輝問,“夏大人,有多少賊寇逃脫?”


    夏廷輝說:“不足半數。”


    “其餘賊寇呢?”劉基問。


    “皆被俘獲。”夏廷輝說。


    “此功足以抵過,”劉基說,“夏大人,你且迴營。”


    “這……”夏廷輝看了看葉琛。


    “劉大人為你說情,還不謝過劉大人?”葉琛說。


    “謝過二位大人。”夏廷輝拱手相拜。


    吳成七逃出官軍圍困後,沿著山道縱馬疾馳,宋茂四、支雲龍策馬緊緊跟隨,後邊的士兵零零落落,拉開了一段距離。逃了一段路之後,支雲龍迴頭看看,官軍並沒有追來,放下心來。


    “大王,大王……”支雲龍高喊,“官兵沒有追上來。”


    吳成七迴頭看了一眼,問:“官兵真的沒追上來?”


    “沒有追上來。”支雲龍說。


    宋茂四勒住戰馬,迴頭看了看,說:“是沒追上來,後邊都是我義軍兄弟。”


    吳成七、支雲龍也勒住了戰馬。


    宋茂四說:“大王,弟兄們都跑不動了,不如就地歇息歇息。”


    “好吧。”吳成七說,“稍作休息,再迴寨裏。”


    支雲龍下馬,走過來攙扶吳成七。吳成七下了馬,在支雲龍攙扶下,走到山道旁的一塊石頭上坐下。


    吳成七轉向宋茂四說:“宋將軍,你去查點查點跟上來的人馬。”


    “是。”宋茂四向後麵走去。


    義軍士兵陸陸續續地聚攏過來,宋茂四把他們編成隊列……


    道旁溪水潺潺,泉聲汩汩。吳成七坐在石頭上,望著溪水神色黯然。支雲龍用竹筒舀來一筒溪水遞給吳成七。


    “大王,口渴了吧,”支雲龍說,“喝點水。”


    吳成七接過,喝了兩口,遞給支雲龍。


    “大王,你再喝點。”支雲龍說。


    吳成七搖了搖頭。宋茂四快步走了過來。


    吳成七望著宋茂四問:“還剩多少人馬?”


    宋茂四說:“方才我與幾個頭領查點了一下,尚有千餘人。”


    “嗚……”吳成七抱頭痛哭。


    支雲龍詫異地望著吳成七問:“大王,隻折了些人馬,何必悲戚?”


    “嗚……”吳成七邊哭邊說,“本王豈是悲戚?嗚……”


    “大王不是悲戚?”支雲龍問,“那……大王為何痛哭流涕?”


    “本王是感奮至極……”吳成七說,“本王落魄如此,這幫兄弟仍舍命追隨,至親兄弟又能如何?渡過此劫,本王定當厚待這幫兄弟!”


    “大王如此重兄弟情義,讓茂四汗顏,”宋茂四,“茂四還有何可說,即便肝腦塗地,也要追隨大王。”


    “別說這些不吉之言,”吳成七說,“你我兄弟一場,求的是共榮華、同富貴。”


    支雲龍感慨地說:“隻是雲龍無能,讓大王落魄至此。”


    “過不在你二人,是本王慮事不周。”吳成七說,“本王多年營商,也算是長於算計。以往都是本王算計別人,不曾想今夜竟遭劉伯溫算計。”


    支雲龍說:“不是大王慮事不周,隻怪劉伯溫太奸滑、太狡詐。”


    吳成七看了看四周說:“此地距官軍營寨不遠,不可久留,整頓整頓人馬,即刻離開。”


    宋茂四、支雲龍一起答道:“是。”


    武陽村,祠堂。


    香爐內,香已燃去大半,留下長長的灰燼。劉基母親跪在神龕前默默祈禱,劉基大夫人富氏跪在一側陪伴。


    “娘,已近四更天了,”富氏說,“你迴屋睡一會兒吧。”


    劉基母親說:“伯溫兒正與賊寇拚殺。娘怎能睡得著喲!”


    “我已吩咐葉安,一有消息就會差人送來。”富氏說,“娘,你就安心去歇息吧。”


    “娘怎能安心?”劉基母親問,“莊內的事都安排好了嗎?”


    “莊內的事由陳氏妹妹操著心呢,”富氏說,“娘,你就不用牽掛了。”


    “娘是不用操心了,可這仗還正打著……娘的心就還懸著。”劉基母親說,“你也不用在這陪我,去幫陳氏做點事去。”


    “娘,留你一個人在這,我怎能放心呢!”富氏不願離開。


    “娘沒事,”劉基母親說,“娘有列祖列宗護佑著呢。”


    “都這麽晚了,”富氏說,“你這麽大年紀……娘,還是迴屋吧。”


    “迴屋又能怎樣,”劉基母親說,“擒不住那吳賊,娘怎能睡得安?”


    吳成七率領義軍,逃進一處山穀,吳成七沿著山道正匆匆前行。忽然,兩邊林中宿鳥一陣亂飛。


    “不好,”支雲龍驚恐地高喊,“林中伏有官軍。”


    宋茂四大喊:“快,護衛大王。”


    義軍士兵迅速擺成守禦隊形,護衛著吳成七。


    一側山坡亮起火把,火把映照下嚴子純威然而立,身後一杆旌旗,上書“劉”字,隨風舞動。


    “吳成七,你好守約呀。”嚴子純冷笑著說,“我家老爺讓我在此候你,你果然如約而至。”


    吳成七一看是嚴子純,心情又舒緩了一些,他催馬上前拱手說:“哦,原來是子純兄。”


    “你既知是我,還不下馬受降?”嚴子純說,“也免得刀槍相見,傷及我四鄉之弟兄。”


    “子純兄,你我雖非至交,倒曾相識。”吳成七說,“之前我曾引兵至武陽村前,念你我情份,未起殺戮,引兵而去。望子純兄也念此情份,借我一條道,日後,我定當重謝!”


    “嗬嗬,吳成七,你想得倒挺美。”嚴子純說,“之前我未曾借道予你,今日奉我家老爺之命特來擒你,豈會借道予你!”


    “子純兄,”吳成七哀求說,“你我並無過節,為何屢屢相逼?”


    “你我是無過節,”嚴子純說,“那我來問你,南坳張大戶與你有何過節?四鄉百姓與你又有何過節?你又為何以死相逼?”


    “你……”吳成七惱羞成怒。


    “大王,何必與其多費口舌,”宋茂四說,“待我上去,剁下他人頭,看他還敢在此逞強!”


    “嗯,”吳成七點點頭說,“多加小心!”


    “放心吧,大王。”宋茂四轉向身後的義軍士兵說,“弟兄們,隨我去擒那狂徒!”


    宋茂四一拍戰馬衝了出去,士兵在馬後跟著衝出。嚴子純令旗一揮,兩側義勇從山坡上衝下,把義軍圍在中間,令旗又一揮,隊形變成守禦。


    宋茂四提槍刺去,義勇陣前盾牌樹起,槍尖刺入盾牌。宋茂四收迴長槍,突然陣列中一排義勇跳起,踩著盾牌,舉槍一齊向他刺來,他仰身躲過,迴手一槍,義勇翻身跳迴陣列。宋茂四剛收迴槍,又一排義勇跳出,舉起長刀一齊向他劈來,他用槍杆一磕,順手長槍一掄,義勇紛紛躲閃,翻身跳迴陣內……


    看著義勇陣形變幻莫測,攻守自如,站在一旁觀陣的吳成七,心中隱隱發怵。吳成七指著義勇陣列說:“支將軍,你看這些莊丁陣列齊整,進退有序,像是擺了什麽陣勢。”


    “嗯,此陣應該是‘伏虎六門陣’,”支雲龍看了片刻說,“這是劉伯溫專為對付我義軍所演化的陣法。”


    “支將軍識得此陣?”吳成七問。


    “聽軍師說過,”支雲龍說,“此陣由多種陣法演變,專為製伏敵方虎將。”


    “如此說來,宋將軍不可再戰,恐遭其暗算。”吳成七大驚說,“快,快令宋將軍撤迴。”


    支雲龍點點頭:“是。”


    宋茂四收迴槍,義勇盾牌突然一收,一排長槍向他的戰馬刺來,戰馬一聲廝鳴,前蹄躍起,差點把他掀翻落地。宋茂四身後的義軍士兵舉起長刀一齊衝向陣前,對麵義勇陣形突然變化,仿佛兩股飛旋的急流,把衝上來的義軍士兵卷入陣中。義軍士兵掙紮了一下,便消失在陣形中……


    支雲龍高喊:“宋將軍,大王有令,不可再戰,快撤迴來。”


    宋茂四不予理會,拽緊韁繩,穩住戰馬,欲衝向前再戰。支雲龍急唿:“宋將軍,快迴來,大王有令,不可再戰!”


    宋茂四看看支雲龍,又看看陣前,心有不甘地退迴到吳成七身邊。宋茂四連聲抱怨說:“支將軍,我正殺得起勁,你為何讓撤迴?”


    “莫怪支將軍,是本王令你撤迴的。”吳成七說,“劉伯溫在此布下陣勢,本王擔心你遭其暗算,所以讓你撤迴。”


    “布下陣勢?”宋茂四問,“什麽陣勢?”


    “此陣名叫‘伏虎六門陣’,”支雲龍指著對麵義勇的陣列說,“方才你對麵盾牌後暗藏有長槍手,乘你不備突然偷襲,再戰恐遭其暗算。即便你有所防備,可他長槍手長刀手輪番攻襲,縱有千鈞之力,也終會耗盡而被擒。”


    “哦,”宋茂四若有所悟,說,“方才我義軍弟兄衝進陣中,轉眼無了蹤影,這陣法果然厲害。支將軍既然識得此陣,該知道破陣之法?”


    支雲龍說:“我隻知此陣,不知破陣之法。”


    吳成七正與宋茂四、支雲龍談論義勇陣法,對麵嚴子純令旗一揮,義勇由防守變成攻擊陣形,從四麵八方向被圍困的義軍一陣猛攻,陣前的義軍士兵紛紛倒下……


    “與其坐以待斃,不如拚死一戰。”宋茂四說,“大王,不如衝殺一番,也許殺出一條路來。”


    支雲龍說:“此陣一旦陷入,很難殺出。”


    “支將軍言之有理,”吳成七說,“不熟悉此陣法,亂闖亂撞恐更加危險。”


    “那該怎麽辦?”宋茂四問,“就等著束手就擒?”


    支雲龍說:“先聚力而守,尋出其破綻,再一舉殺出。”


    “嗯,”吳成七點點頭說,“就依支將軍之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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