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桌旁坐下。


    蘇梨淺從桌上小竹簍裏拿起一個藍色布袋,眉歡眼笑地問,“母親,這是平安符嗎?”


    胡茵拿起另一個平安符,放在眼前看了又看。


    兩個平安符,兩種圖案。


    “淺淺,這兩個是給你和晉王爺繡的,每人一個。保佑你們平平安安,順順遂遂。


    你的是梨花圖案,寓意富貴吉祥。晉王爺的是梅花圖案,寓意堅韌不拔。


    母親才將圖案繡完,還未填充棉花和香料,待日後收好邊後,就讓秋影送去晉王府給你。”


    胡茵眉眼裏透著興奮。


    隻要她還能為她的淺淺做些什麽,她就心滿意足了。


    “我替王爺謝謝母親的心意。不過,母親也不用急,慢慢做就是。”


    蘇梨淺莞爾一笑。


    她又將平安符放進了竹簍裏。


    忽而。


    她的腦子靈機一動,澄澈如水的眼眸粲然一笑。


    “母親,司穀主救了你,也救了王爺,我們還沒有好好謝過他,但人情總歸是要還的。


    過幾日,我安排聚一下,就在凝香居。母親同他熟,到時有勞母親張羅些符合他口味的飯菜如何?”


    胡茵滿麵狐疑地看著蘇梨淺。


    淺淺隻是表麵上的意思嗎?


    僅僅隻為感謝?


    “淺淺……”


    “母親,這幾日你想一想司穀主喜歡吃什麽,喜歡穿什麽,喜歡玩什麽,列個清單。


    然後差人送到晉王府,女兒按照清單,一並也給司穀主準備一些禮物。”


    “你這孩子,送個禮物還弄這麽正式?”


    “也算不上正式,隻是對恩人起碼的尊重。”


    她知道,顧承燼早已差人將謝禮送去藥王穀。


    如此做,不過是想讓母親迴憶起過往的點點滴滴。


    但願這樣,可以衝破她心裏的那道防線。


    事在人為嘛。


    胡茵沒有反駁蘇梨淺的意思,勉強同意下來。


    短暫的沉默後。


    蘇梨淺還是問出了心中思慮已久的問題。


    “母親,女兒有件事想跟你確認。”


    看蘇梨淺略帶遲疑的樣子,胡茵淡淡一笑,“淺淺有什麽疑問,說出來就是,母親定知無不言。”


    蘇梨淺環視一圈屋子,眼神示意屋內伺候的下人都出去。


    婢女們低著頭,識趣地走了出去,並輕輕關上了房門。


    蘇梨淺這才看向候在一旁的紫玉,“紫玉,將畫像拿過來,展開。”


    “是!”紫玉小碎步上前,將卷軸徐徐展開,平鋪在桌子上。


    “母親,這是西涼皇後嗎?你是不是認識她?”


    在看到那幅畫像時,胡茵已經預感到有事情發生。


    蘇梨淺的話,更是將她直接拉入深淵。


    她臉色蒼白,眼睛圓睜,嘴巴半張,神色慌張,驚恐不已。


    那隻纖纖玉手緊緊抓握著桌沿兒,腦子完全陷入一片混沌之中。


    見胡茵反應過激,蘇梨淺擔心地攥住她顫抖著的雙手。


    “母親,西涼的鄭使相找過我,這幅畫就是他交給我的,不排除他也在查這件事。


    若其中真的有故事,我還是願意從母親嘴裏得知真相,而不是旁人轉述給我。”


    胡茵臉色更是凝重。


    自她在凝香居門口見過鄭使相後,就知此事一定藏不住。


    隻是,沒想到這麽快。


    胡茵抽迴手,站起身,背對蘇梨淺,緊繃的脊背猶如上了弦的弓,抬起步伐,艱難地向前走上兩步。


    兩隻手交織在胸前,不停地相互摩擦,心裏的不安愈發明顯,痛苦好似將她整個人席卷。


    片刻。


    她微仰著頭,聲音發顫,“淺淺,如果說,我不是你的親生母親,你信嗎?”


    蘇梨淺也站起身,望著胡茵的背影,淡淡地問,“我是西涼皇後的女兒?”


    胡茵無聲地點了點頭,淚水奪眶而出。


    小心翼翼掩藏了十七年,終於還是再也藏不住。


    蘇梨淺趕忙繞到她身前,掏出帕子,給她擦拭眼淚,扶著她顫抖的身子,迴到椅子上落座。


    她也在旁邊安然坐下。


    “母親,我想知道其中的秘密,你隻需告訴我事情始末,至於怎麽麵對是我自己的事情。”


    胡茵閉上眼睛,迴憶著從前的事情。


    多年來,這些事就像噩夢一般纏繞著她。


    眼前人不是她的親生女兒。


    可她疼她,愛她,整整十七年啊!


    待她心情稍微舒展一些後。


    她才徐徐開口。


    “淺淺,母親懷有身孕時,正趕上家母病重。於是,我前往娘家伺候一段時日,娘家距離西涼邊界不遠。


    母親有個手帕交,她嫁進西涼皇室作妃嬪,當時也懷有身孕。知我迴了娘家,她派人接我,說陪她幾日。


    母親當時挺著肚子,不想去,但盛情難卻,又感念她為家母請了好大夫,送了名貴藥材,於是跟著去了西涼。


    我們生產日期相近,母親不足月生下一個男孩,她生下一個女孩。


    為了爭奪高高在上的皇後之位,她神不知鬼不覺地讓人換了我的孩子……”


    胡茵早已泣不成聲。


    她捂著心口位置,不停地搖頭。


    若她當初執意不去西涼,就不會發生後麵的事情。


    她的親生兒子也不會和她分離十七年之久。


    蘇梨淺輕撫著胡茵的後背,陷入沉思,腦子裏梳理著胡茵的話。


    “母親生的孩子成了手帕交的皇兒,她靠那個男孩穩固地位,登上後位。而我便是被拋棄的那個女孩,對嗎?”


    胡茵點了點頭。


    她拿著帕子,顫抖著手拭去臉上晶瑩的淚水。


    “既然她害母親這麽慘,母親為何還要對她的女兒這麽好呢?母親不該將心裏對她的恨加在我身上嗎?”


    她的記憶很清晰。


    這麽多年來,胡茵對原主始終如一,愛護有加。


    從未有過半分苛責。


    胡茵幾乎將所有的愛都給了她,她也一度認為自己比其他的孩子幸福。


    她對身世也從未生出過半分懷疑。


    “母親開始也是不能接受,可你隻是一個孩子啊,母親怎麽能恨你,怎麽能對你出手。”


    從開始的不認同,到後來順其自然,她抗爭過,絕望過,也恨過。


    中間心路曆程,隻有她自己清楚。


    但終於出於一顆母親的心,接納了還是繈褓中的她。


    “她搶走了你的孩子,母親為何不寫狀子,揭露她的惡行,向旁人,向西涼皇室說出真實情況呢?”


    她不明白母親為何如此隱忍,如此委曲求全?


    若一切查證屬實,混淆皇室血脈是大罪。


    西涼皇室不可能無動於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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