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梨淺放下茶盞,雲淡風輕地瞟了過去。


    “賴嬤嬤這是怎麽了,在晉王府何時需要行如此大禮了?還是說嬤嬤午後教本王妃的禮儀裏有這一項,現在隻是提前演示一遍?”


    淩西簡直被蘇梨淺的話所折服,不禁掩嘴輕笑起來,沒想到他們王爺這小王妃說話還挺絕。


    遙想當年,他家王爺一直都是別人的靠山,如今自己終於也有靠山了。


    “請王爺王妃恕罪,老奴方才本是想敲門,奈何剛要敲門,門就打開了,老奴真的是撲空了,才失了規矩。”


    “滾出王府!”


    顧承燼眼神冷厲,聲線涼薄,絕色的臉上線條變得冷硬起來。


    他本想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順便看看賴嬤嬤打著教習嬤嬤的稱號,到底意欲何為。


    但這一幕讓他忍無可忍。


    “賴嬤嬤請吧!”淩西冷哼一聲,做了一個出去的手勢。


    “王爺,老奴方才本意是想問午膳吃什麽。老奴初來王府,必會叨擾幾日,想親手做次膳食,伺候王爺和王妃。”賴嬤嬤臉上努力擠出一抹笑容。


    “知道對本王說謊的下場嗎?你不會以為背後有人撐腰就可以為所欲為吧!”


    “……”賴嬤嬤有些手足無措。


    “別讓本王再說第二次!”顧承燼臉上盡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漠。


    他是癱了,早已不複當年的氣場,可還輪不到一個奴才爬到頭上。


    晉王府已沉寂多年,如今被賜婚,又讓某些人開始惶惶不可終日了?


    見賴嬤嬤還想開口,蘇梨淺說道,“賴嬤嬤本是來教禮儀規製的,自己卻先摔了一個狗吃屎。


    如此,王爺還如何放心讓你來教?難不成日後本王妃見人都要先摔跤?說出去不怕失了皇家顏麵嗎?”


    “這……”賴嬤嬤一時語塞。


    淩西在心裏連連給小王妃鼓掌,王妃你好棒。


    屬下日後就跟著你混了。


    “賴嬤嬤也不必為難,你迴去且向皇後娘娘說清今日之事,若娘娘認為此舉無傷大雅,那你再迴來教本王妃。”


    第一日,就來聽牆角,就是告到皇上麵前也斷然不會被縱容。


    看破不說破,好自為之。


    蘇梨淺篤定賴嬤嬤迴去後,皇後不會再讓賴嬤嬤來王府。


    賴嬤嬤羞紅一張老臉,低眉斂目,行禮道,“那老奴先迴宮複命!”


    說罷,賴嬤嬤灰頭土臉地走了。


    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又看向眼前臉色凝重的男人,蘇梨淺隻覺生在皇家,沒點安身立命的本領,又沒狠厲決絕的性情,當真是任人踩踏。


    命運不由己啊!


    “方才為何要維護本王?”


    “名義上我是你的王妃,盡管王爺心裏並不承認,但該有的王妃尊嚴王爺卻給了我。


    從下人對我的態度上我便可知一二,所以我沒有理由袖手旁觀。


    即便日後是要和離,但隻要王爺不為難我,我一日是晉王妃,一日便不會與王爺離心。”


    至於日後一拍兩散,那是以後的事。


    她如今是晉王妃,定不會讓人欺負了去。


    “想必王爺並不是任人宰割之人,就當真不想有朝一日能真真正正站起來,如從前一樣威風凜凜,意氣風發嗎?”


    對上蘇梨淺清澈的眸子,顧承燼心中百感交集。


    心中似有一種難以言說的情緒,是希望無數次破滅後的失望和絕望,是對未來路在何方的迷茫。


    那雙深邃的眼眸中又夾雜著一絲不甘,他還有許多事情沒有完成。


    “太醫來看過,民間也找過醫術高超的大夫,都不盡如人意,如今已是強弩之末。”


    “我給王爺把脈看看如何?”


    顧承燼沒有說話,隻是盯著她那張充滿自信,又朝氣蓬勃的俏臉。


    “王爺不信我,無可厚非。我本就是一個鄉野丫頭,一個不諳世事的人,說會治病恐怕任誰聽了都會笑掉大牙。


    但實不相瞞,我在鄉下遇見過神醫,曾同他習學過,得其真傳。”蘇梨淺語笑嫣然,似是給他傳遞著某種希望。


    她不能將自己的身世一五一十說與他聽。


    貌似這已是最合理的解釋。


    門外,送完賴嬤嬤恰巧趕迴來的淩西一臉興奮地走了進來,臉上盡是愉悅的神情。


    他迫不及待地問,“王妃,你真的會治病?”


    “略懂!”


    “可王妃根本就沒給王爺看,又如何篤定就一定能治呢?這要是給了王爺希望,結果又……”


    淩西撓了撓後脖頸,後邊的話戛然而止。


    蘇梨淺當然明白其中意味。


    她麵色平靜,淡然道,“觀氣色,聽聲息,可以觀察一二。我不敢說一定能治,但是不檢查又怎知是否可以。”


    她的話似是給淩西注入了一針興奮劑。


    莫不是小王妃真的能治病?


    “王妃真的能救王爺?能解毒,也能讓王爺站起來?如果是真的就太好了!”


    “淩西你不要大驚小怪的,小心被旁人聽了去,再者,我也要先檢查看看再說。”


    “是是是,屬下太興奮了,想到王爺有一日可以正經出王府,就……”淩西不好意思一笑。


    “出府還分正經和不正經?”


    淩西轉過頭看了一眼顧承燼,有些泄氣。


    他又移迴視線,一本正經地說,“白日裏王爺從不出府,隻在有急事時勉強會在夜裏出府,但也才幾次而已。”


    說完,淩西深深歎了口氣。


    他家王爺如今與當年判若兩人。


    遙想王爺在戰場上運籌帷幄,殺伐決斷的情景,他就不禁歎息。


    三年來隻在夜裏出過幾次王府而已,聽在耳裏,蘇梨淺也覺得一陣心酸。


    作為醫者,她很清楚疾病纏繞之人心理是何等脆弱。


    有時,一念之間,就完全可以摧毀掉一個人。


    她看著顧承燼,推心置腹地說,“從氣色上看,毒定是入了五髒肺腑,以王爺的身體狀況,即便以千年人參吊著,也撐不了多少時日。


    你可以不信我的醫術,但要相信我的為人。我沒有害你之心,你都這樣了,我不害你,你恐怕都活不長久。


    我們都是可憐人,誰也別為難誰,搭夥過日子,各取所需,我保證這段時日會盡心盡力照顧你的身體。


    如果可以,我先給王爺把脈,檢查看看。王爺到時聽我說辭,再行決定是否用我醫治。”


    顧承燼那張不苟言笑的臉上,似是出現一些微妙的變化,線條也變得柔和起來。


    他不得不承認,蘇梨淺的一番話令他動容。


    已經很久沒有人可以如此走進他封閉已久的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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