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發動起來,是在五月初的早晨。


    阮棠棠幽幽醒來,揉了揉有些發緊的腹側,天蒙蒙亮,耶律域野已去上早朝。


    她無意識地翻了個身,就覺錦被之下漫出一股熱流,腹中疼痛突然乍起。


    阮棠棠倒吸一口冷氣,捂著肚子擰眉,屋裏沒人,隻有雪山虎趴在床邊。


    “唔……”


    難耐的墜痛抵著腹底,孩子掙紮著往下,柔軟的肚腹陣陣緊縮發硬。


    雪山虎警覺地抬起大腦袋,四處一看,然後趴在床沿看著阮棠棠,似乎能感受到她的不適,又著急地轉了個圈,伸出大爪子扒拉被子。


    陣痛過去,阮棠棠喘出一口氣,輕輕摸了摸肚子,“你們倆這麽急就要出來嘛,也不等父王下個早朝。”


    她看向床榻邊,虛弱道,“大虎,去叫桑華她們,我要生寶寶了。”


    大虎豎著耳朵,聽她說完,一個猛躥‘砰’得一聲就撞開了門,看到長廊裏過來的桑華,結結實實吼了一嗓子。


    連躺在屋子裏的阮棠棠都覺得床震了震。


    雖然已經跟雪山虎熟悉,桑華還是被嚇了一跳,隨即反應過來,難道是大妃有事,她趕緊朝著寢臥跑去。


    雪山虎沒再管桑華,一溜煙走了。


    朝政殿。


    坐在上頭的耶律域野眼神冷淡睨著眾人。


    他神色不耐,下麵這群老東西已經說了小半個時辰,翻來覆去就是些沒用的事情。


    不知棠兒可醒了,昨夜便沒見小丫頭睡好,夜裏醒了許多次,想到這裏,耶律域野更是坐不住了。


    奔圖還在‘嘚嘚嘚’吹著新城池的建設,非得把旁邊那老東西比下去,隻是王看自己的眼神是怎麽迴事?!


    怎麽肥四!!


    越來越涼了,看起來要嘎了他。


    奔圖縮了下脖子,想著到底要不要繼續。


    大殿之外,一道白影疾速奔,虎嘯衝天,還在滔滔不絕的奔圖被撞倒,雪山虎跑上王座,衝著耶律域野低吼。


    耶律域野心中一凜,立刻起身,雪山虎從來都是跟在棠兒身邊,定是有什麽事才會來找他。


    “退朝!”


    他丟下兩個人,人已經下了台階隻留下一個急匆匆離開的背影。


    夕寧殿裏,宮人忙成一團。


    大妃要生了,一直住在偏殿的穩婆和大巫都過來了,宮人燒水的燒水,準備東西的準備東西。


    桑華蹲在床邊,擦去她額上的汗,“大妃,王馬上就迴來了……”


    “唔,”阮棠棠倒是不急,除了有些疼,孩子沒那麽快下來,有係統保護著,肯定會順利出生。


    穩婆淨手給她查看了身下,“大妃先破了水,但還未到生的時候,且躺著熬一熬。”


    “好,呃……”柳眉輕輕皺起,又是一波疼痛襲來,阮棠棠捏緊了被子。


    小手被人握住,一路快迴的耶律域野心口狂跳,看到夕寧殿的場景,向來無所畏懼的草原之主差點腿都軟了。


    “怎麽就要生了,不還有月餘。”


    他神色冷峻,屋內的人都抖了抖身子,穩婆壯著膽子答道,“王,大妃是雙胎,所以提前也算正常。”


    阮棠棠緩過一陣,抬眼看到他,晃了晃被握住的手,“別這麽兇,生就生了,在肚子裏也難受。”


    “棠兒……”


    耶律域野湊近,輕輕擦去她額間的細汗,眼神沉沉,“是不是疼的厲害?”


    “還行,沒到疼的時候呢。”


    大巫在外間卜卦,心道大妃這孩子,命格奇好,如今誕生,也是會挑選日子,乃百年一遇的吉日。


    桑華準備了雞湯和軟糯的糕點,耶律域野小心喂她吃了些。


    糕點是甜甜的小米糕,阮棠棠吃得高興,身子也舒坦了些,瞧見某人拿著勺小心翼翼地模樣,就忍不住笑。


    “棠兒還以為夫君什麽也不怕,怎麽今日這般,哈哈。”


    她一笑,肚子又開始疼,耶律域野放了碗,趕緊把人靠在懷裏,“還笑,本王快瘋了。”


    “生孩子不都這樣,夫君莫要擔心,棠兒會好好把寶寶生出來的。”


    她拉過男人的手,輕輕放在圓潤的腹上,靠近他懷中。


    “你陪著棠兒便好。”


    耶律域野感受著手心發硬的肚子,心疼得難以言喻,“好,本王陪著棠兒。”


    一直到了午後,阮棠棠躺得腰身酸軟,穩婆才終於說可以生了。


    “王,您……先出去嗎?”


    王在這盯著,大妃皺個眉王的眼神就冷一份。


    穩婆覺得自己後背發毛。


    “不出去,本王就在這裏,你隻管給棠兒接出孩子,不可出一點岔子。”


    “是,是。”


    錦被換成薄毯,穩婆跪在床尾,看了看,“大妃,您疼了便往下用力啊。”


    疼了半日,阮棠棠渾身虛脫,宮縮一陣比一陣疼 ,此時能生了,猶如聽到天籟。


    她喘了口氣,捏著被子點點頭,“好,呃……”


    說完就是一陣宮縮襲來,阮棠棠控製不住地仰起身子,因為用力,渾身發顫起來,耶律域野伸手輕輕托住她的後背。


    “唔……呃,疼。”


    “大妃,再用點力,疼就對了,孩子要出來自然就疼了。”


    “啊,”阮棠棠脫力往後一躺,被人穩穩抱住、


    “棠兒隻管用力,本王抱著你。”


    阮棠棠吸吸鼻子,隻覺得前頭說得不疼都是自己在吹牛,疼死了。


    她淚眼朦朧,抓著耶律域野的衣襟,“嗚嗚,好疼,我不想生了,不要生。”


    “大妃,都這時候了,哪能不生,您再用點力,孩子下來了。”穩婆苦口婆心的,看大妃這身量,確實是生起來有些困難。


    耶律域野哄著她,瞧著她嬌弱的身子,還有那圓滾的肚子,真真心疼。


    “乖棠兒,生完就不疼了。”


    “耶律域野,都怪你,嗚……呃,疼,好疼。”


    就這般斷續的疼了小半個時辰,孩子才羞答答露出一點,阮棠棠像是從水裏撈出來,渾身被汗水浸濕。


    “大妃,看見了,看見孩子了,再用點力。”


    穩婆激動說著,終於是要出來了,再不生出來,王能用眼神把自己殺死!!


    聽到看見了孩子,阮棠棠拱起小身子,雙眼緊閉往下用力,孩子像滾燙的石頭下墜著,終於探出了小腦袋。


    她一瞬間,隻覺得耳朵都聽不見聲音,疼得渾身發抖。


    再然後,身下一空,就聽見穩婆高興地聲音,“生了生了,是小公主。”


    阮棠棠大口大口喘氣,癱軟在男人懷中,聽見孩子微弱的哭聲響起。


    “是女兒……”


    耶律域野親親她臉側,顧不上看孩子一眼,眼裏隻有虛弱的人,“是,女兒。”


    穩婆收拾好孩子,包進小小的繈褓中,遞了過去,然後就對上王瞪大的雙眼。


    “……王,您,您把孩子抱給大妃瞧瞧。”


    “……”


    那雙隻會拿刀劍的手,僵硬接過小小的繈褓,看著紅彤彤皺巴巴的小不點,如臨大敵。


    “給我看看,”阮棠棠看他這模樣,又累又想笑,讓人把孩子放在枕邊。


    小小的孩子眼睛還緊閉著,哭累了,像要開始睡覺。


    “這麽小,怎麽那麽難生啊。”


    阮棠棠伸手點了點她鼻尖,嘟囔了一句。


    才說完,肚子裏又疼了起來。


    “還有一個……要出來了。”


    “是是是,大妃,跟剛剛一樣,生下就好了。”


    阮棠棠咬著牙用力,感受著孩子一寸寸離開身體。


    有了第一個經驗,第二個寶寶出來快了許多,還是一個小公主。


    才生完,阮棠棠就陷入了昏睡,穩婆處理完一切,退了出去。


    耶律域野看著床上多出來的兩個孩子,有些失神。


    都是女兒。


    自家棠兒就是嬌氣包,再來兩個……


    他心中軟成一團,若像棠兒一般可愛,再來幾個他都能好好養著。


    耶律域野還未開始暢想將來,繈褓裏的孩子嘴一癟,發出驚天動地的哭聲。


    ……夠了,兩個足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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