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場冬雪之後,轉瞬就到了年關前。


    天蒙上一層鉛灰,屋簷下懸著尖銳的冰棱,嗬氣成霧。


    阮棠棠剛出門,就被寒氣撲麵襲了一下,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青蘿扶著她往前廳去,“小主,天寒地凍的,殿下說不讓您出門。”


    “兩日未迴來,青蘿,他真在宮中?”


    阮棠棠擰眉,揉了一把披風下動作的肚子,“你們在瞞著我什麽?”


    “小主……隻是接近年關,宮中忙碌……”


    聲音逐漸低了下去,阮棠棠凝著她,平日裏笑意盈盈的杏眼微微瞪著,似要看穿一切。


    青蘿抿唇,說不下去了。


    “你不說,我便現在出府,先去宮中,若找不見就去長街上,總歸能找到!”


    說著,阮棠棠就往前廳走去,孩子七月,又是雙胎,連披風也遮不住圓隆的肚子,看得人心驚膽戰。


    青蘿趕緊小跑追了上去,扶著她,“小主,您走慢點,路滑。”


    阮棠棠唿出一口氣,還是慢了下來,“要告訴我了?”


    “前些日子,都城不知怎麽的,一夜之間就不少人渾身發熱,幾天都退不下去,身上發麻,舌頭也難說出話。


    有不少人的熬不過去都沒了,太醫院說是的疫病,但暫時還未查出的原因。”


    “疫病?這大冬日的,又無天災,本不適病毒傳染。”


    青蘿沒聽明白她說什麽,“嗯?”


    “難怪林七也不在府中,所以殿下是去忙這了?”


    “染病的人都被送去城西空置的山莊,殿下千金之軀,本不該身臨險境,但疫病來勢洶洶,不解決了遲早蔓延到都城所有人身上,所以……”


    阮棠棠生氣,“所以就不告訴我,親自去了,然後怕傳染給我,就不迴府中。”


    “嗯……”


    青蘿看著自家小主的神情,完了,殿下!奴婢隻能幫你到這了!


    “去,備馬車,是病就有醫治之法,他又不會醫術,還不如我去。”


    說完,繼續往前廳走去。


    青蘿頭大,“小主,您不能去。”


    “不解決這病,我們在府中隻能躲一時,遲早會殃及。”


    阮棠棠打定了主意,元寒又不在府中,沒人能攔住她。


    下人很快準備好馬車,由赤焰軍護送著往城西去。


    ……


    越接近城西,街道上的人就越來越少。


    鋪子酒樓大門緊閉,一片蕭瑟。


    冷寂的天空中,又開始飄起小雪。


    “鈴鈴——”


    耳邊傳來幾聲鈴響,阮棠棠掀開一點車簾,隻見擦肩而過的馬車,簷角掛著青銅的鈴鐺。


    青蘿開口道,“那是運送病人的馬車,鈴響著是讓百姓不要接近。”


    阮棠棠擰眉,長街的青石板上蓋著厚厚積雪,隻有馬車駕過的幾道車轍。


    “街上本就無人了,看來這疫病有些嚴重。”


    又過了一刻,馬車終於在一個山莊前停下,除了他們的馬車,門前還有六七駕掛著鈴鐺的馬車整齊排列著。


    來往進出的人穿著甲胄,臉上蒙著白布,應當是為了預防染病,空氣裏傳來醋的酸味,越過圍牆,能瞧見院落中嫋嫋白霧。


    阮棠棠坐得腰身酸軟,孩子在腹中踢著小腿。


    青蘿仍是不放心,“小主,不若讓殿下出來一趟就好了,這都是病人,您怎麽能進去。”


    阮棠棠淡定從腰間的小布包裏摸出一個小瓷瓶,假意往手心裏一倒,十幾顆小藥丸出現在手心。


    她撚起一顆放進嘴裏,青蘿趕緊給她倒上茶水。


    藥丸咽下,她把剩餘的遞給青蘿,“你吃一顆,其餘的給外頭的赤焰軍,若隻是普通疫病,這藥能暫時預防傳染。”


    “是,”青蘿仰頭就吃下,又將藥遞出窗子,讓赤焰軍服用。


    阮棠棠拿了帕子蒙在臉上的,青蘿跟著照做。


    這藥丸是剛剛在商城的賒賬換的!


    吃下能保兩日內百毒不侵,病痛不入體。


    一顆兩百積分,花了她足足三千積分。


    肉痛,一個半崽子沒了!!


    她留了幾顆在瓶中,下了馬車。


    雪花點點飄落,阮棠棠攏了攏衣袖,將手搭在腹上,許是感受到這處的危險,孩子鬧騰著。


    淩冽的風吹散臉上的溫度,阮棠棠抬腿往裏走去,青蘿和赤焰軍跟在她身後。


    山莊很大,原本空置著,房間眾多,院子裏搭了兩個臨時的避雨處,架了兩口大鍋,正在煮醋和草藥,酸味就從那裏飄出來。


    前廳裏擺滿木板搭起的床鋪,染病剛送來的人都在這間房,要等檢查後送去後方。


    哀嚎聲此起彼伏,阮棠棠站住腳步,迴身對赤焰軍道,“你們服了藥,兩日內不會染病中毒,現在就去幫忙。”


    元寒說過,她的話就等同於他的命令。


    赤焰軍齊齊迴應,“是!”


    阮棠棠踏入前廳,苦澀的藥味充斥著,還有難以言喻的嘔吐物的氣味,渾濁又難聞。


    她強行壓下,一眼看到熟悉的人,“林七,這裏如何了?”


    “夫人,”林七眼前一亮,他和太醫院研究許久,遲遲沒有進展。


    這場疫病不簡單,明明是從前遇見過症狀,卻多了一樣,全身發麻。


    “您怎麽可以過來……”


    說話間,邊上一人渾身開始抽搐,阮棠棠彎腰看去,那人臉色燒的通紅,手上青筋鼓起,不受控製的抽搐著。


    “帕子。”


    青蘿把身上的帕子遞了過去,阮棠棠將帕子幾折,塞入那人口中,防止他咬到舌頭。


    銀針拔出,趕緊利落在他虎口處幾個穴位紮下,又紮進他頭頂。


    轉眼間,那人就慢慢止住了抽搐,陷入昏迷。


    阮棠棠收迴銀針,將帕子拿出丟進一旁火盆,林七站到她的身後。


    “夫人,這是病情的第二階段,除了高熱之外開始不停抽搐,再然後咳嗽嘔吐,渾身發麻,僵直死去。”


    阮棠棠捏上那人脈搏,腦海中的麵板立刻顯示出症狀,跟林七說得相差無幾。


    隻是在原因那欄,卻有些不同,疫病+中毒。


    中毒?


    難道這場疫病不是自然發生,還被人加入了毒,所以會有不同,而在疫病的掩蓋下,太醫也一時未發現。


    阮棠棠看向最後一欄,治病藥方,心裏鬆了一口氣,隻要有藥方都能治。


    還沒來得及細細看去,一道冷冽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誰讓你來的!”


    元寒冷著一張臉,快步進來,烏黑的雙眸翻滾著怒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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