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不是詩會嗎,諸位姐姐不如先落座吧,莫要因為棠兒失了興致。”


    眾人沒再管,紛紛坐下,畫舫是茶樓的一處,就固定停靠著,不開動。


    遠看就像一個船形的亭子,整個畫舫上,柱子支撐著漂亮的屋頂,琉璃瓦,簷角飛闕,簷下風鈴輕響。


    下邊拱形月門,四麵通風,紗織的帷幔隨風飄動著,燈籠精巧。


    前方擺著長桌和筆墨紙硯,一旁是紅木空架,想來是寫了什麽詩詞便可懸掛在上,供人觀賞。


    阮棠棠跟文清顏坐在同一條案幾後,說不出的親昵,文清顏看著遲遲不落座的林錦繡。


    還是招唿了一聲,“錦繡,坐這邊吧。”


    林錦繡看了眼,文清顏地位不低,坐在比較靠前的位置,但她林錦繡要坐便是最好的地方。


    “不了,文姐姐,你這裏也擠不下。”


    說完抬腿往她們前方空著的位置走去,那位置最為寬敞,軟墊格外精致。


    然而邊上的小姐卻出言製止,“林小姐,這位子坐不得。”


    “對啊,那位子向來都是留著的,林小姐還是換個位子坐吧。”


    別人好意,林錦繡卻當她們是嫉妒,自己不敢坐,還不讓她坐,扭扭捏捏,裝模作樣。


    她翻了個白眼,“憑何不能坐?難不成還是她人定的。”


    未等其他人再勸,阮棠棠開了口,“當初錦繡姐姐在渝州別說想坐哪裏,就是把這茶樓買下,也是一句話的事情,不過都城畢竟是都城,處處是尊貴身份的小姐,錦繡姐姐還是三思而後行。”


    在林錦繡身邊十多年,阮棠棠最是明白如何拿捏她,這話旁人一聽就是故意激她,偏偏林錦繡最吃這套。


    聽到別人比她尊貴,看不起渝州來的自己,林錦繡當即就大咧咧坐了下去。


    一旁文清顏想製止,被阮棠棠拉住了手。


    她迴頭看了阮棠棠一眼,眼底隱隱有不解,“棠兒……”


    “姐姐若信我,便不要幫她,日後棠兒會同姐姐解釋。”


    文清顏蹙眉,還是沒說什麽,隻盼今日那明華郡主不要來。


    林錦繡扭了扭身子,得意道,“嗬,這軟墊不錯,很是舒服,正適合本小姐坐,我爹爹可是給行宮捐了五十萬兩紋銀,難不成區區一個位子還坐不得了。”


    一眾小姐見她這樣,也不再說什麽,明華郡主是孟貴妃的侄女,刁蠻任性,睚眥必報,在場的人不是怕她,更多是不願招惹。


    “詩會開始。”


    茶樓掌櫃走入畫舫,阮棠棠原以為,掌櫃再怎麽也是個年過五十的長者,不曾想是二十出頭的俊俏公子,白色長衫,文質彬彬。


    “他是太傅家的長孫陸斯年,文采斐然,但不喜入朝為官,便開了這茶館。”


    “嗯,倒有點意思。”


    阮棠棠抿了一口茶,陸斯年把題麵亮出。


    以秋為題。


    會來參加詩會的自然是喜歡詩詞歌賦的小姐,對陸斯年這樣才華橫溢,名揚都城的俊俏公子,崇拜又敬佩。


    “陸先生,我來。”


    女子們爭先上去的題詩,阮棠棠興致缺缺地看著外邊風景。


    陸斯年一眼瞧見她,沒辦法,她長得太紮眼,皮膚白皙,麵容嬌媚,隻那麽靜靜坐著就讓人移不開眼。


    “這位小姐麵生,可是對詩詞不感興趣。”


    阮棠棠略略點頭,確實沒什麽興趣,“今日隻是陪著姐姐來,我不擅作詩。”


    她這般坦然,倒讓陸斯年另眼相看,一旁林錦繡嗤笑出聲,從前爹爹還阮棠棠才情雙絕,原來根本就上不得台麵。


    “不會就不會,裝模作樣。”


    阮棠棠想笑,就她一肚子九年義務背的古詩,隨便拿出一首都得名揚天下。


    更別說原主當初給林錦繡掙了個渝州才女的名頭。


    這林錦繡腦子莫不是都是水,這就忘了。


    她放下茶杯,笑道,“都說渝州林家小姐,七步成詩,是遠近聞名的才女,今日怎麽也跟棠兒一般坐著不動。”


    “你,本小姐隻是懶得跟一群胡編亂造的人比什麽吟詩。”


    這話一出,陸斯年和在場的官家小姐都冷了神色,讀書之人自有一股傲氣,容不得別人這樣侮辱。


    “嗬,胡編亂造,怕是你什麽都造不出來,”人群中一個忍她許久的女子憤然出聲。


    “誰說我造不出來,隻怕我寫太好,讓你們無地自容。”


    見過沒腦子的,沒見過這麽沒腦子的,林獨成這麽一個奸商怎麽就慣出了這樣的女兒。


    看阮棠棠偷笑,林錦繡手一指,“你,跟本小姐一起寫!”


    於是,兩人便到了案幾前。


    阮棠棠繼承著原主的能力,略略思索,便彎腰提筆。


    一手簪花小篆兼具了楷書的端莊和草書的流暢,躍然紙上,雅致而生動。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勝春朝。


    晴空一鶴排雲上,便引詩情到碧宵。”(注:引《秋詞》)


    從前隻看別人穿書,詩詞歌賦信手拈來,阮棠棠終於感受到這種快樂,饒是自己能編出幾句,也懶得動腦子。


    每一字落出,陸斯年麵上便驚喜一分,等到最後字結束,已全是讚賞。


    “這位姑娘,不僅一手字起筆輕盈,收筆穩健,筆畫圓潤宛轉,這詩更是絕妙啊,一反秋日寂寥、蕭條,偏生與春作比較,後兩句更是豁達,不知姑娘師從何處。”


    “師從……九先生。”


    感謝九年義務教育!!


    “倒是不曾聽過,這張可贈與在下,掛至茶樓提詩處。”


    “可以。”


    能被掛到青禾茶樓的字或詩必是名滿天下的才子,寥寥無幾,周圍頓時傳來誇讚之聲。


    另一邊林錦繡還在抓耳撓腮,宣紙之上,歪七扭八寫著兩字,“秋日……”


    什麽嘛,從前看阮棠棠假裝自己寫詩,也沒什麽難的,怎麽拿起筆就一個字都蹦不出來。


    “定,定然是今日天氣不適合本姑娘寫詩,不寫了。”


    “頭一次聽說,寫詩還需要天氣加持,我在裏渝州城生活十多年,可是聽聞林小姐才絕天下,出口成章。”


    阮棠棠搖了搖頭,眼中嘲諷,“這詩寫不出也就罷了,‘秋日’兩字倒像雨後爬出蚯蚓,嘖嘖嘖~”


    “噗。”


    “哈哈,果真是。”


    周圍傳來笑聲。


    “你!!阮棠棠你找死!我打死你。”


    林錦繡胸口劇烈起伏,臉上紅了又白,猛地一下丟了筆,衝上前來。


    阮棠棠眼神微眯,唇角揚起,抬手狠狠一巴掌摜在林錦繡臉上。


    “啪——”


    十成力氣的一巴掌,林錦繡身子摔了出去,砸在桌上,筆墨紙硯掉落一地,濺起的墨汁噴在她臉上、脖子上,萬分狼狽。


    金銀首飾摔出去不少,她懵了一瞬,然後捂著臉大喊起來。


    “阮棠棠,你敢打我!”


    這還是當初任她打罵欺淩的賤丫頭嗎!


    “打你又如何?”


    清冷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


    林錦繡爬了起來,顧不上掉落在地的金銀首飾。


    “我打死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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