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怕呂宗良突然犯無賴脾氣,趙柱補充道:“你別著急拒絕,人家能看上你都算是你上輩子修來的福分了,那姑娘是真挺好的,其他心思先放一放,最少得見一見不是?”


    在戲班這些年,加上趙柱對呂宗良的了解,後者對戲樓裏某個人的一些小心思,他自然知道,隻是礙於對方的情麵,不好當場說破罷了。


    身份,家室,修養,認知,都不在同一個層麵,就一個喜歡頂屁用,況且.......


    趙柱語重心長道:“小七,王五,胖三,加上我,都有了未來努力的希望,你呢?真就準備這麽恍恍惚惚過一輩子?”


    呂宗良隻是喝酒,沒答應也沒拒絕。


    過了許久,呂宗良這才放下酒碗道:“我腦子又沒坑,白撿一媳婦兒,晚上都得在被窩裏偷著樂,拒絕?我是缺心眼啊還是腦子有坑啊?”


    以呂宗良現在一個月賺二兩銀子的差事,若是換個人,或是他以前不那麽混蛋的話,說媒的人一定不少。


    趙柱聽到這話一顆心才算有了著落,“答應就好,明天我倆跟班主請個假,往姑娘家走一趟,沒意外的話此事就能定下了。”


    為了吾兒的終身大事,他這個老父親可是操碎了心。


    呂宗良搖搖頭,“明天不行,這兩天我有事要做,等事情辦完就去。”


    既然答應了,趙柱也就沒多問。


    這頓酒兩人都有些醉意。


    待到酒壺見底,豬頭肉也隻剩下些許佐料之後,趙柱起身告辭,借助清冷月光緩步離開。


    將其送出大門一段距離,呂宗良折反,鬼使神差爬上屋頂,躺在屋脊上邊。


    麵對燦爛星河,呂宗良似乎是放下了心中的某份執念,他喃喃道:“可望而不可及的事情,幻想這麽多做什麽?最終都將是一場空,還不如踏踏實實來的輕鬆些。”


    這一刻的年輕人似乎想通了某些事情,他擠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本就是一廂情願,傷心嗎?誰在意呢。


    直起身,呂宗良看向遠處,“不過在這之前,總得為自己這一廂情願寫個結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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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的柴火觀外,來了個年輕人,不燒香,不祈願,就隻是與負責看守大門的姚清,求了一叢大葉佛頂珠花朵。


    道觀有看花不折花的規矩,姚清自然是委婉拒絕,不過在年輕人不給花就跪地上的架勢下,小道童還是哭喪著臉,冒著被師父說教的風險,為年輕人折了一株花卉。


    又一天清晨時分。


    賈紅筲起床洗漱完畢,推開窗戶,一眼就看見了那株被擱置在窗戶邊上的大葉佛頂珠。


    少女有些奇怪,手捧花卉,嗅了嗅上邊的濃鬱香氣,探出頭去,掃視四周,並未見到送花之人。


    心思細膩的她一眼就猜出這桂花出自道觀,這時節,百花早已凋零,唯有道觀那邊桃花盛開,桂花繁茂香氣四溢。


    心底猜想著,莫非是張郎求來的?


    似乎是篤定了這個答案,賈紅筲手捧花卉,眉眼笑意愈發光彩奪目。


    別院的影壁後方,探出半個腦袋看到這一幕的呂宗良,也跟著笑了,略帶苦澀。


    他不懂什麽是喜歡,什麽是愛,也不懂怎樣做才算給自己感情一個結尾,他隻能將認為最好的東西送給少女,哪怕最後賈紅筲都不知道有這麽一個人曾經喜歡過她也沒關係,既已結尾,那就別再多想。


    ——其實他是想送桃花的,隻是後來覺著這大葉佛頂珠同樣好看,且香氣醉人,所以在與道觀所求時是臨時改的主意。


    抱著後腦勺離開梨園的年輕人,絲毫又恢複當年那個吊兒郎當的少年,優哉遊哉,沒心沒肺。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他將繼續在鏡花台擔任樂師,接下來跟著趙柱去往王家見一見那位姑娘,然後在以後某個良辰吉日將其娶進門,成了丈夫的他在外奔波勞碌,每天夜晚迴家媳婦兒都會為他留下熱騰騰的飯菜。再然後他還會有孩子,看著暫時不知道是女兒還是兒子的孩子一天天長大,他也跟著一天天老去.......


    隻是今夜,碎去了他的一切臆想。


    最後的一場戲落幕,以往這個時候,都是各自收拾好東西就各迴各家了。


    今晚,張釉突然從陪客那邊早早返迴在後台等候。


    就這麽站在門口,身後還跟著兩位孔武有力,一臉肅殺之氣的家丁扈從。


    一看這陣勢,班子裏所有人頓時心中惴惴。


    有人試探著喊了聲班主,慢慢走出後台。


    對此,張釉點頭打過招唿後也沒有為難他人,甚至還麵帶笑容,好像堵門的從始至終都不是他。


    呂宗良也沒多想,就是覺著有些奇怪。


    “張班主,您辛苦,我這活計都忙完了,先走了哈。”


    呂宗良諂媚著點頭哈腰,說完便朝門口走去。


    不曾想卻被張釉笑著攔下,還是那般溫和的語氣說道:“你留下,有些事情我得跟你說道說道。”


    呂宗良渾身一僵,似乎是猜到了結果,心底剛升起做賊心虛的逃跑心思,可看了眼堵在門口的兩個門神後,這點心思頓時熄滅殆盡。


    張釉轉身,“跟我走一趟,事情不大的。”


    聽這麽一說,呂宗良這才鬆了口氣。


    按照張釉的為人作風,他說事情不大,那就真不大了。


    張釉走在最前頭,呂宗良跟隨,兩個家丁墊後。


    順著廊道走過庭院溪澗,踏過石橋。等張釉停步時,他們已經來到一處偏房之內。


    此地一直空閑,又位於鏡花台最深處,故而就算是在此地打死了一隻狗,都不會有人察覺。


    今夜的老天爺心情似乎不太好,烏雲遮月,星辰銀河也被隔絕人間。


    進入偏房之後,張釉親自將燭火一一點燃。


    在搖曳且不算明亮的燭火照耀下。


    兩名家丁就好似遊走人間勾魂索命的黑白無常。


    呂宗良成了下跪有罪之人。


    張釉則是執筆判官,即將宣讀下跪之人的種種罪行,直到........刑法的完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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