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夏來。


    炎熱的日頭照在臉上,就像燒紅的刀子,滾燙難耐。


    村裏有棵老槐,平日裏都是老人小孩兒乘涼的好去處,再取幾個井裏冰鎮後的瓜果,吃進肚裏,能涼到人心窩子裏。


    不過今天,老槐被幾個外鄉人給占了,村裏人呢又不敢跟這些一看就是富貴人家出身的人講道理。


    劉鉞與雲漣漪自然將這塊避暑好去處給獨占了。


    啃著西瓜,劉鉞含糊不清道:“雲老,還有多久?”


    雲漣漪生怕這位小祖宗再弄出什麽幺蛾子,“待著便是。”


    “那就是沒多久了。”


    劉鉞嬉笑著遞出一塊西瓜,“很甜的,嚐嚐?”


    雲漣漪沒伸手。


    到了他這個境界,無論酷暑還是嚴冬都無差別,隻不過是眼前景色變更罷了。


    劉鉞讚歎道:“果然還是當神仙好,生老病死與之無關,春夏秋冬冷眼相待,我這個境界不高的山腳人看著是真心羨慕。”


    了望天際,忽然笑道:“記得小時候在哪做輝煌宮殿深處,一到這時候就有數不盡的珍饈瓜果自八洲敬貢皇城,我母妃最喜歡荔枝,加以冰鎮,甘甜可口。我呢年紀小,喜歡卻不能多吃,那時候總是想著長大就好了,想玩就玩,想吃什麽就吃什麽,沒人管那才好呢。”


    “後來啊,的的確確長大了,但小時候喜歡的東西,現在迴頭再看,好像也就那樣了。現在我又覺著當神仙好,太子位置別人看著眼紅我卻沒半點想法,靠著心底那點對山巔景象的憧憬強忍著修行枯燥。雲老,你說等我到了你這高度後,會不會也覺著現在的有些可笑呢?”


    這個問題,雲漣漪道,“草木低頭見泥,燕雀低頭見林,白雲低頭見禽。”


    劉鉞聽懂了,“說到底,一個人的想法,往往都與眼界掛鉤。”


    丟掉手中的西瓜皮,隨意在身上那件出自仙家手筆的法衣上麵胡亂擦拭一番。


    閑聊完畢,開始說正事兒。


    “我算是看明白了,小鎮裏邊有點氣運基本都在那座學塾裏,柳相在這裏開設學塾應該與山神陸鳶有些瓜葛,算是變相的為那些氣運種子護道和傳道。所以要做買賣,就得從他們當中挑選。”


    這一點,雲漣漪沒否認,“按照現在的形勢來看,這位山君很貪心,都在等咱們先開價兒,然後再按價格挑人,肯定不會出現一家獨大的場麵,不然剩餘兩家心生不滿,以後的買賣肯定也就做不長久。”


    “是這個理兒,我花費大價錢才徹底弄清楚那些種子的優良參差,太好的估計咱們買不起,就算舍得大出血,往後的路上還有個萬一,誰都不能保證大道無憂。”


    雲漣漪點頭。


    他這些天繞著村子瞎逛蕩也不是沒有理由的,表麵上的事情誰都看得出來。


    劉鉞忽然揚起一個笑臉,如芙蓉花開,“雲老,你說我要是用一個最低的價格,為大慶買迴一個最好的氣運種子,朝堂上那幫子老頑固會怎麽想?”


    雲漣漪眼皮子直顫,“殿下......”


    劉鉞揮手,緊接著看向身後老槐道:“記得皇城之內有棵宮槐對吧?”


    雲漣漪雙拳緊握,道心跟著震顫,隻不過這次,沒敢多說什麽。


    劉鉞嬉笑不已,站起身伸了個懶腰,“上學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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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忙完田裏的活計,李秀娘走在迴家的路上,好巧不巧,就遇到了同樣歸家的貴林嫂。


    勢如水火的二人見麵,自然沒什麽好臉色。


    大路朝天各走一邊,可無聲之中,硝煙漸漸彌漫開來。


    貴林嫂率先發難,“怎麽都夏天了還一股子味貓騷味兒,也不知道誰家養的野貓到處亂竄撒尿。”


    李秀娘同樣不甘示弱,“聽說前些天隔壁鄰居家裏下了一窩豬崽兒,全是公的,不像咱們村裏某家,十幾年沒個帶把兒的。”


    李寡婦年輕,論姿色在村裏獨一份兒,加上剛嫁過來沒幾天就死了男人,這些年下來風言風語鋪天蓋地,雖說沒人親眼瞧見,不過背後煽風點火這種事情,牙尖嘴利的婆姨們最是喜歡,久而久之,不是真的也得成為真。


    而貴林嫂呢,相貌是不怎麽周正,不過耐不住莊稼人的踏實肯幹,她這體格兒和一把子力氣,村裏大半漢子都比不了。操勞起家務來更是連老村長都沒話說。貴林嫂的唯一不好,就是跟了自家漢子十來年都沒能生出個大胖小子,這也成了貴林嫂的一塊心病。


    風言風語李秀娘聽多了也就習慣了,身正不怕影子斜,無所謂的事情。


    但貴林嫂可就忍不了了,自家婆婆就因為沒個孫子傳承香火這事兒每天陰陽怪氣的埋怨,自家漢子不吭聲也從來不說什麽,但心底難免會有些不高興。


    在家忍著就算了,一些個外人憑啥說這檔子事兒?


    “破鞋就是破鞋,還成天捯飭打扮,擦灰等客呢?”


    “那也比某些個看著腚大腰圓的粗婦好,我好歹還有個兒子,嘖,嫂子,其實女兒也挺好的,雖說長得隨了娘親沒人要。”


    “連跟誰姓都得數手指頭,帶把兒又怎麽了?說到底還是個被他娘拖累的野種。”


    “啊對對對,起碼還是姓趙不是。”


    .......


    一番唇槍舌戰,沒有咆哮比誰嗓門兒大,也沒擼起袖子來場武鬥的跡象。


    一句句言語,就好像一把把軟刀子,相互桶心窩,誰先扛不住就得認輸。


    硝煙彌漫,戰況焦灼。


    兩人各走道路一側,中間寬大一丈的道路上,愣是沒本村人敢路過。


    最後誰也沒能奈何誰,隻是剛好路過貴林嫂家門口,站在門口的枯槁老嫗看了眼貴林嫂,後者頓時沒了聲響,如鼠見貓。


    李秀娘哼哼兩聲宣告勝利。


    迴家的道路上剛好要路過學塾,學塾放了學,院門兒敞開,隻需一眼就能看見那位坐在梨樹下獨自飲茶看書的柳先生。


    每次,李秀娘都會環顧四周,視線隨意掃過,然後趕緊挪開,匆匆走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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