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三位老板正在忙呀!叨擾了!哈哈!”


    兩人一進門,其中一人就發出一陣爽朗的笑聲。


    三人同時看向店門口,發現是悅古齋的老李,正帶著一個四五十歲的中年男人往裏走。


    摸金張一看有生意上門,趕忙迎上去:“李叔,快坐快坐!”


    又看向他身後的中年人,疑惑地問道:“李叔,這位是……”


    老李搖著手裏的蒲扇,微微讓開身子,把後麵的中年人介紹給摸金張。


    “這位是趙老師,我的一個老顧客!這兩位就是我給你說的少年高手,段兄弟和張兄弟……”


    老李趕忙給大家互相介紹起來,接著就是大家的一陣寒暄。


    摸金張一愣,不知道老李幹嘛把他的顧客帶這裏來了,難道是老李那邊的貨滿足不了這位老顧客?


    看著摸金張三人都用一種疑惑不解的目光看著他,老李這才不好意思地一笑:“這位是三中的趙老師,剛剛收了一件東西,讓我老李掌掌眼,但是我看不懂,也是愛莫能助!這不,隻能來找段老弟解惑了!哈哈!”


    原來如此!三人明白過來,忙請兩人坐下。


    原本按行裏的規矩,老李這樣帶人來同行的店裏請人鑒定,多少有點犯忌諱,嚴重的會被當成是砸場子。


    但是對於老李,幫他們賣過一枚銅錢牌,讓段亦陽和摸金張白白掙了三十萬,現在還跟他們互通有無,所以帶人來鑒定也沒啥忌諱可言。


    老李現在的不好意思,也隻是因為自己看不懂趙老師的東西而稍顯慚愧。


    “坐下說吧,兩位。”


    段亦陽知道了緣由,連聲招唿兩人坐下,而張父已經忙活著泡茶了。


    老李和趙老師先後落座,老李這才發現,店裏十分涼快,和外麵近四十度的高溫相比簡直就是神仙洞府。


    他驚訝地抬頭看了一圈,居然沒有發現吊扇,於是不解地問張父:“老張,這屋裏咋這麽涼快?使的啥風扇?”


    張父一愣,旋即就明白了,嗬嗬笑道:“老李呀,不是風扇,是我家那個小子非要裝個空調!不過涼快是涼快了,搞得這店裏悶得慌。”


    聽到張父這半是埋怨半是炫耀的話,老李才順著張父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一台一人高的空調櫃機放在角落裏,不由得讚歎一聲:“悶是悶了點,不過這麽熱的天,還是涼快點好!迴頭我也去搞一台,不用天天用這破扇子了!”


    說罷,把他夏天從不離手都起包漿了的蒲扇放在一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這才對旁邊的趙老師笑道:“趙老師,在這裏不用客氣,把東西拿出來,請我這位段兄弟給你看看吧!”


    “好!好!”


    清秀瘦弱的趙老師扶了扶他的黑框眼鏡,忙不迭地點頭,就伸手從他拎著的牛仔包裏,拿出了報紙卷著的長條形物件。


    “這是書畫嗎”摸金張站在段亦陽身後,伸長了脖子 好奇地問。


    “是呀,是呀!是我早上逛鬼市,在一個地攤上弄到的一幅畫。”


    趙老師又扶了扶眼睛,看向段亦陽,一臉謙虛地把畫遞了過去:“還請段老板指點迷津!”


    段亦陽並沒有去接畫,而是指著櫃台對趙老師說:“趙老師,還請您自己把畫打開放櫃台上,我們一起看看。”


    趙老師一聽這話,頓時明白過來,知道自己草率了。


    古玩行一般不會直接接東西,萬一在接手的當口出現問題,是說不清道不明,無法確認責任方,容易出現爭執的。


    尤其對於比較脆弱的古玩,比如瓷器、玉器,這種情況就更加需要避免,必須一方放穩,另一方才能上手。


    而書畫,如果真是百年以上的,紙質會變得酥脆,如果沒有保存好,有可能在接住的時候,手指稍一用力,出現掉渣的情況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麵對趙老師遞過來的畫,段亦陽發現隻是用報紙簡單包裹,看起來沒有裝裱,不知道裏麵具體情況,他肯定不敢伸手去接,隻能讓趙老師自己來。


    “是呀,是呀,這個不能馬虎,還勞煩趙老師自己打開,免得出什麽差池。”


    老李反應過來,馬上也鄭重其事對張老師吩咐道。


    摸金張把櫃台上的東西挪開,騰出一塊地方,朝趙老師一招手:“來,放這裏!”


    趙老師拿著手裏的畫,小心翼翼地把外麵的報紙打開,露出一卷裝裱過卻沒有畫軸的畫。


    果然,這卷畫十分陳舊,紙質發黃,局部還有蟲眼,裝裱的背紙因板結有點脆,隱隱有些開裂,看起來似乎稍一用力就會掉落。


    段亦陽一看,心下暗道幸虧沒直接接過來,不然以這裝裱紙的狀態,還真的不好說了。


    一看這裝裱紙就知道這畫恐怕不是啥好貨,也不是高手裝裱的,明礬和膠用老了,而且時間看來也不會太長。


    趙老師拿掉報紙,輕輕把畫在櫃台上鋪開,摸金張趕忙遞過來兩根紫檀木鎮紙壓住上翹的兩頭,


    這幅畫是一幅掛軸,畫心隻有三平尺左右,雖然陳舊發黃,墨跡暗淡,印章幾乎褪色得看不清印文,但依然能分辨出是一幅花鳥畫。


    看畫心的材質,是熟絹的,從所用材質就可以看出這幅畫有一定檔次。畫麵裏的飛鳥花草用的是工筆畫畫法,用筆十分細膩,而且都上了色,是一幅保存還比較完整的工筆絹本設色花鳥,隻是墨跡和顏色比較淡。


    段亦陽裝模作樣地拿著放大鏡仔細觀察了一番,其實他看東西完全不需要放大鏡,凝神之下比放大鏡還好用,為了讓大家不感覺到太驚奇,他隻好拿個放大鏡裝裝樣子。


    看了一陣,他基本上心頭有了答案,這幅畫是倒是清代的老畫,隻不過是仿明代一位畫家的畫。


    看完,他抬起頭,見趙老師直勾勾地看著他的眼睛,仿佛想在他臉上看出點端倪。


    他把放大鏡放到一邊,然後開口問趙老師:“趙老師,不知道你對這幅畫是什麽看法?“


    這是鑒定的一個技巧,看破先不說破,讓持有人先說說自己的看法,以便了解這個人到底能不能聽真話。如果是那種隻想聽好話的,那就不用說啥了,順著對方說就是了,因為那種人是容不得別人說他的東西不好的。而對方是真心求教的,能聽真話,他就對他說真話。


    而且這是老李帶過來的,自己不分青紅皂白把人家的東西說得一文不值,大家麵子上都掛不住,以後怎麽愉快的玩耍?


    趙老師一愣,沒想到段亦陽想要聽他對這幅畫的看法,扶了扶眼鏡,想了想,才斟字酌句地說:“這個……我買這幅畫,就是看它有老氣,而且畫得很細膩,有明代的風格,所以嘛……我個人初步認為是明代的,就是不知道是誰的,而且是不是明代的我也不能肯定,所以特來請教……”


    段亦陽聽趙老師的措辭和語氣都比較謹慎,也不像那些“全真教”的藏家一樣,嘴裏說是請教,卻口若懸河地把自己的東西一頓誇,而且還不容置疑地定論自己的寶貝,不容他人有任何的不同意見。


    由此可見,這個趙老師是個對待藏品比較客觀的人,能聽得進不同的意見。


    “趙老師,你可能對古書畫接觸不多吧?”段亦陽旁敲側擊地再次試探了一下。


    趙老師不假思索地答道:“是呀!”


    旋即,他好像明白什麽,但沒有得到具體的答案,心裏還是心存僥幸的,於是目光灼灼地看著段亦陽:“段老板,我確實對書畫了解不多,請直言不諱,我也想聽真話!”


    老李是個老江湖,早就聽出了段亦陽話裏的弦外之音,知道是怎麽迴事,於是對段亦陽哈哈笑道:“小段,趙老師是實在人,不用弄那些彎彎繞繞的,哈哈!”


    段亦陽這才點點頭,心下斟酌一番,看向趙老師沉聲道:“從這幅畫的落款和風格看,可以肯定是明代中晚期的蘇州畫家周之冕的一幅竹石鬆雞圖!”


    “真的?!”


    趙老師聽到這話,有點激動,周之冕可是明代的一個名家,擅長花鳥。


    段亦陽擺手讓趙老師稍安勿躁,眉頭微皺:“不過……這幅畫雖然有周之冕的風格,但是筆法不連貫,虛弱無力,線條比較僵硬,沒有輕重緩急的變化,畫出來的鬆雞呆頭呆腦,缺乏周之冕筆下花鳥靈動的神韻。”


    說完,微微歎息一聲。


    “那就是假的了?”趙老師其實對這幅畫也不是抱太大的希望,隻是為了滿足一下那顆撿漏的心。


    “也不能這樣說,從這幅畫的氧化特征和作偽手法看,應該是清中早期蘇州一帶造假作坊製作的仿品,俗稱‘蘇州片’。這幅畫的原裱沒了,我們現在看到的裝裱,是清末民初重新裝裱過的,算起來這幅畫也能稱為清代老畫”


    看大家都在仔細觀察櫃台上的畫,他又接著說道:“蘇州片雖然是偽品,但是比起河南造、廣東造、鬆江造以及後門造來說,繪畫質量還是要高出很多,畫工還算不錯,重新裝裱一下,還是有一定價值的。”


    “但是,這幅畫比起清代的書畫,墨跡和印色都要暗淡很多,老化也跟明代書畫接近……”趙老師雖然能接受蘇州片的說法,但還是提出來自己的疑惑。


    “嗯,你說的問題我也注意到了!之所以會出現墨跡和印色都比較淡的原因,這和當時的造假手法有關係!”


    段亦陽這句話,讓眾人十分感興趣,都抬起頭來看向段亦陽,眼裏閃著求知的光芒。


    段亦陽輕咳一聲,喝了一口茶,才指著畫繼續說道:“清代書畫造假,有一個很重要的步驟,那就是做舊。上檔次的造假,首先使用老紙和老的綾絹,一般染上較淡的顏色之後再作畫,畫好之後的偽作先托裱起來,再用漂白水洗滌。經多次洗刷後,將托紙揭去重新托裱,再刷上一層白芨水使紙麵光潤。如此這般,這幅畫的墨跡和印色才會這麽淡。”


    說完,他又說明了這幅畫的裝裱紙為啥這樣板結而且裂紋多,就是造假者如果要把紙麵做出裂紋,則是托裱時多刷一些膠,然後用火烤焦,再用手搓卷,才正式裝裱起來。


    當年張大千之所以成為做假畫的高手,其實也是用了上麵的作假方法,由於效果十分好,讓他賺到了第一桶金。


    聽段亦陽說了這麽多,大家才在感歎古人書畫造假手段厲害的同時,又為書畫造假利潤之高唏噓不已。


    趙老師知道這幅畫並不是明代名家的真跡之後,頓時對這幅畫的興趣缺缺。雖然段亦陽也說了是清代的蘇州片,也有收藏價值,但他還是有些失望。


    躊躇了一陣,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鏡,眼神閃爍地問段亦陽:“段老板,這畫既然不是明代的,蘇州片我拿著也沒用,不了解市場價格不說,還不知道怎麽出手,我想……我拿著如同雞肋,不知……不知貴店能不能把這幅畫收了……”


    聽趙老師如此說,段亦陽不由得一愣,心想這趙老師真是個妙人,鑒定不對就直接賣給給他鑒定的人,也不怕別人不高興。


    但想想開店也要收貨,也就不做他想了。


    老李和摸金張聽趙老師這麽說,表情也有些古怪。老李覺得是自己帶來的人,如今卻來這一出,臉上有點掛不住:“趙老師,不對就賣給段兄弟,人家還給你掌眼,這樣不太好吧!”


    趙老師也覺得這樣似乎不太好,白淨的臉上不由得臊紅一片,剛才確實有點冒失了。


    段亦陽倒是不在意,這幅畫雖然是清代偽作,但重新裝裱一下,掛在店裏應該也能賣個好價錢。


    “不礙事,小店也是要收貨的,趙老師既然想出手,那就開個價吧!”


    見段亦陽都這麽說了,老李也不好再說什麽,隻等趙老師說個價了。如果趙老師獅子大開口,他少不得要幫著段亦陽說趙老師幾句。


    尷尬中的趙老師聽段亦陽這句話,暗暗鬆口氣,感激地看了為了解圍的段亦陽一眼,語氣有點忐忑:“謝謝段老板,這幅畫是今天早上我在鬼市上淘來的,價格也不高,也就一百五十塊錢。就原價轉讓給段老板,不讓我虧就行……”


    聽到這句話,店裏的人都鬆了口氣,看來這趙老師還算實在,沒有亂喊價。


    人家都說了不讓他虧了,那還怎麽還價?再說這價也不高,甚至還有大漏,這畫就算是當下,賣個幾千段亦陽還是有把握的。


    “行,趙老師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我就按趙老師說的價收了吧!”


    段亦陽一錘定音,把畫收下了,迴頭讓摸金張把錢付給趙老師自是不提。


    老李見事情塵埃落定,放下心來,這個結果也算是皆大歡喜,於是也不多留,帶著趙老師就離開了。


    段亦陽目送兩人出了店門,這才收迴目光,看向櫃台上的畫,滿意地點點頭,然後拿起畫準備重新卷起來放在一邊,迴頭去找師傅雕刻翡翠的時候,順便送去裝裱一下。


    他卷到一半,突然停住了,他覺得中間畫心部分手頭的感覺不太一樣,似乎比他平時收卷絹本畫軸時更加厚了一些,也似乎更加柔軟了一些。


    他一愣,低頭看向畫軸,不由得輕咦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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