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七十六章


    段亦陽拿著花錢看著天空發愣,半天不說一句話,摸金張終於忍不住走到段亦陽麵前,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嚷嚷起來:“唉!我說陽子,你愣個啥咧,這麽熱的天,你想在這曬成肉幹?”


    段亦陽這才低下頭,輕歎一聲,一時間心頭的悵然久久揮之不去。


    緩緩抬頭看看周圍的人,又愣神了兩秒,這才上前兩步,一揮手高聲道:“大家都散了吧,這大熱天的,別中暑了!”


    “哄……”


    人群這時候才亂哄哄的發出各種聲音。


    前麵的男人們齊齊的默不作聲,隻是用敬畏的眼神看著段亦陽,倒是後麵的女人們交頭接耳的竊竊私語著,全然忘了頭頂上那熱辣辣的太陽,不肯離去。


    段亦陽無奈,隻好轉身朝摸金張招唿一聲,就向著老劉叔家屋裏走去。


    劉家三兄弟和他們的媳婦們見段亦陽要進家門,趕忙讓開路,遠遠避開他們眼中的這尊邪神,不敢上前。


    宋專家從震驚中清醒過來,放下心裏的最後一點矜持,趕忙跟上段亦陽,也進到了屋裏。


    見到段亦陽等人進了老劉叔家,院子外的眾人也想擁進院子,繼續強勢圍觀這個神一般的年輕人,還會搞出什麽驚世駭俗的花樣來。


    “都給我站住!”


    李剛張開手臂,雙目怒睜,仿佛當陽橋頭的張翼德,鐵塔一般堵在了院門口,眾人被這一聲晴天霹靂一般的暴喝驚得瑟瑟發抖,再不敢上前一步。


    燕京西北郊,幾棟舊式青磚筒子樓背靠玉泉山,麵朝頤和園,在周圍高大的綠樹掩映以及附近高樓襯托下,顯得毫不起眼,仿佛隻是某個國企的家屬樓。


    但是隻要有人試圖靠近,肯定會有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黑衣人,立馬帶走嚴格盤查。


    在其中一棟筒子樓的五樓,一個中年男人站在窗邊,若有所思地遠眺著頤和園福海粼粼的波光,手中的香煙舉到嘴邊,卻忘了抽。


    青煙燎燎,翻卷著飄向窗外,如同他此時的心情一般紛亂。


    室內出奇的安靜,燥熱讓空氣都變得粘稠,粘稠得仿佛能讓時間停滯了下來,隻有牆角的落地電扇不知疲倦地嗡嗡搖頭轉著,但絲毫不能減輕房間裏的燥熱。


    沙發上坐著的徐楊和夏若蘭大眼瞪小眼地看著窗邊男人略顯消瘦的背影,不敢做聲。


    從兩人進入這個房間,匯報了他們在長安的所見所聞以及對各方勢力的調查,這個眼神犀利的處長就一言不發,隻是默默的踱步到窗口站定,連接抽了兩支煙。


    “要下雨了……”


    中年男人自言自語地低聲嘟噥了一聲,不知道是在對自己說還是在提醒沙發上的兩個下屬。


    長長的煙灰終於抵不住地球引力,掉落在黃處長的手指上。他條件反射一樣縮了縮夾著香煙的手,從剛才的狀態中擺脫出來。


    黃處長又輕輕抖了抖手,低頭看著那截煙灰在手背上滾了一圈,才不甘地掉在他的皮鞋上,又斷成兩截滑落在地麵上。


    他迴過頭來,一雙濃眉擰在一起,抬腳把煙灰踩成了粉末,緩緩走向還在不知所措地盯著自己的兩個年輕部下。


    “我剛才仔細分析了你們倆的報告,我覺得小夏的看法比較有說服力。雖然目前沒有證據,但從段亦陽這個人的一舉一動看,直覺告訴我,他不像是菊門的人!”


    黃處長雙目一抹精光閃過,一字一頓的說出了自己的對這件事的初步判斷。


    夏若蘭的想法得到處長的認同,心下莫名的一鬆,但冷若冰霜的俏臉上並沒有露出得意之色。


    “如果這個段亦陽不是菊門的人,那我們的方案就得重新製定!”


    來迴踱了幾步,黃處長心裏仿佛有了計較,眼神一凝,斬釘截鐵地對著沙發上的兩個年輕人說道。


    “要說他不是菊門的人,可是他突然離開學校,接近陶家老三目的是為了什麽?而且,到目前為止,也就是他有意接近陶三爺,不會這麽巧吧!”徐楊皺著眉頭提出了自己的不同看法。


    他此時的內心是複雜的,既希望段亦陽是菊門的人,又不希望是菊門的人。如果段亦陽是菊門的人,那麽他麵對的敵人是無比強大的;如果段亦陽不是菊門的人,那麽他將會失去一個讓他感興趣的敵人。


    對方越強,越能激發他的潛力,一個強大的對手才值得做他徐揚的磨刀石。


    所以,從他的內心裏,是不想認同夏若蘭和黃處長憑直覺做出的判斷的,他不願意失去這樣一個敵人,但他又不得不信服這個國安老人的判斷力。


    “這也是我剛才在考慮的事情,也許他並非菊門的人,而是……”


    黃處長欲言又止,他對於自己的剛才一閃而過的念頭不是很肯定。


    “您是說也許段亦陽是杜門的人?”夏若蘭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


    黃處長一愣,吃驚的看著這個麵冷心熱來曆不凡的女孩,不置可否。


    隨即,他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小夏你能想到這一點,說明你用心了!隻是,你說得並不全麵。”


    “不會吧!”徐楊一驚,杜門那可是個龐然大物,如果段亦陽是杜門派出來的,那麽這次乾陵的探查絕對不會隻是有關部門進行科考那麽簡單!


    “怎麽不會?段亦陽跟杜門走得這麽近,處處維護段亦陽,而且杜門為了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子不惜得罪吳門,這還看不出?”


    夏若蘭撇了徐楊一眼,心下叫了徐楊一聲豬頭。


    黃處長坐迴到自己的辦公桌後,坐下來掏出香煙,習慣性的在桌麵上磕了幾下,讓煙卷裏的煙絲變得緊實了一些,才叼在嘴裏。


    “這應該隻是表麵現象,並不代表段亦陽是杜門的人。有可能是杜門在拉攏這個段亦陽,這麽年輕就有如此功力隻怕來頭不一般,杜門放低姿態對其示好並不意外。”


    “我說嘛,段亦陽怎麽可能是杜門的人,這麽不避嫌,這不等於告訴大家他是杜門的人?”徐楊終於找到反駁的機會,扳迴一局。


    “徐楊呀,你說得也有道理,但也正是杜門的這種態度,讓我斷定這個段亦陽不應該是菊門的人。”


    “為什麽?!”徐楊和夏若蘭頓時詫異莫名,異口同聲的問出聲。


    “以菊門的實力,門內不可能有如此優秀的新生代,而且杜門跟菊門曆來有仇,所以上麵隻是因為段亦陽突然接近陶三爺,就推斷他是菊門派出來的人,似乎有點草率。”


    說到這裏,有著小諸葛之稱的黃處長語氣中難得帶了幾分焦慮,猛抽了一口煙,才緩緩開口:“隻是沒想到,這段亦陽居然把江湖赫赫有名的西北鬼鷹給收拾了,隻怕此人已經是宗師級的武師,小小年紀就有如此造化不簡單呀!恐怕……”


    “恐怕什麽?”


    夏若蘭雖然有著一副跟她年齡不相符的冰冷麵容,但畢竟還是年輕,沉不住氣。


    “恐怕這件事不像我們想象的那麽簡單,現在的長安藏龍臥虎,一個寂寂無名的小子都是化境宗師,而且還不知道什麽來頭,看來這長安水深得很呐!”


    黃處長頓了頓,又狠狠地抽了一口煙,繼續說道:“根據線報,吳家六少去長安說是找陶老三合作,想要合作什麽卻不得而知,對此陶老三守口如瓶。而且這吳家六少後麵又為了一個女人和段亦陽成了對頭,這裏麵很有文章,似乎這吳家六少去西安目的也不簡單呀。”


    想了想,把手裏的香煙狠狠的在煙灰缸裏摁滅,思忖道:“你們查查吳家在長安到底為了什麽,是不是也想插足乾陵之事。另外,暗中觀察探乾陵的幾個專家的一舉一動!”


    “是…黃處長…”


    徐楊還想說點什麽,但在夏若蘭殺人的目光逼視下,隻好閉嘴。


    “一個大男人,怎麽磨磨唧唧的!”夏若蘭瞪了徐楊一眼,嘴裏嘟囔了一句。


    “我迴頭就寫報告,要求加派人手,看來各派勢力要在長安有大動作,我們必須跟緊,以防出大事!”


    黃處長目光堅定的看著麵前的兩個年輕人,斬釘截鐵的地下了決心。


    這件事不簡單,先入為主的把段亦陽當成菊門的人,隻會在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導致國安喪失把握局勢的先機。


    現在必須撥亂反正,把注意力從段亦陽的身上轉移在大局上,理順目前長安紛亂的局麵,不但要保證乾陵勘察的順利進行,還要把菊門在華夏的勢力連根拔起。


    隻是……


    目前長安高手出沒,國安麵對的這些力量,也不過是以卵擊石,如今之際,隻能請那個人出山了。


    “那個人……”


    想到那個人,黃處長不覺露出一絲苦笑。


    昆侖山脈,終年不化的雪峰綿延不絕,白雲悠悠的繞著山腰的雪線緩慢地飄過,金色的陽光灑在雪峰之上,讓雪峰之巔如同披上一層金色的紗衣。


    雪峰身後的天空清澈明亮得象一塊不染一絲塵埃的藍色幕布,把金色的雪峰映襯得格外的聖潔,猶如守護著高原的女神,讓人心生敬畏,忍不住想要膜拜。


    雪山下,蜿蜒而開闊的山穀中,是一片綠油油的草原,這裏是藏民們的夏季牧場,一群群的犛牛星羅棋布的在草原上緩慢遊走。


    和煦的陽光下,幾個藏族漢子圍成一圈,悠閑的喝著酥油茶,捏著碗裏的糌粑,興致勃勃的聊著牛羊和家常,不時發出爽朗的笑聲。


    “有車開過來了!”一個孩子興奮的揮舞著手裏的烏朵,朝山路上顛簸著疾馳的一輛吉普車嚷嚷著。


    “多吉!那是雪山神使的車,不能用手指著!趕快跪拜!”


    一個漢子連忙上前一把按住指著吉普車的孩子,讓他跪伏於地,同時和大家一起對著遠處山路上的吉普車膜拜起來。


    吉普車上,中年人偷眼看看死死盯著坐在副駕駛座上麵色蒼白的冒爺,心裏五味雜陳,不知道迴到昆侖神殿該怎麽向各位長老匯報。


    冒爺雖然倔強的不承認自己功力盡失,但同為修練者的中年人第一時間就知道坐在他身旁的冒爺此時隻是一個普通人。


    不說感受不到冒爺體內的一絲功力,就從他這兩天突然衰老了就能看得出,冒爺這是栽在了那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子手裏,隻怕從此成了廢人。


    他腦海裏又浮現出那張年輕的麵容,這個年輕人這兩天快成了他的噩夢。


    一想到這個年輕人鬼魅一般的身手,還有他背後可能隱藏著深不可測的勢力,他就忍不住渾身發涼。


    心裏哀歎一聲,他收迴思緒,重新扶住被顛簸得左搖右晃的冒爺。


    終於在兩個小時後,吉普車開到一處斷崖邊,崎嶇的土路也到了盡頭。


    車停了下來,幾個人下了車,中年人小心的把快顛散架的冒爺也扶了下來。


    雪山上的冰雪融化,在斷崖上形成一道瀑布,瀑布從高處跌落,在潭中濺起一層層的水霧。


    冰冷的水霧撲麵而來,吹打在眾人身上,隻有冒爺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把身上的羊皮大衣往懷裏緊一緊,衰老的臉上露出一絲不甘。


    “快!小五背上冒爺,我們得馬上迴神殿,請求掌門出手幫冒爺恢複功力!”中年人看著逐漸西斜的日頭,急切的吩咐道。


    “小兔崽子!老夫還沒到要你們背的地步!”冒爺正窩著一肚子火,正好把火撒在正在上前背他的小五身上。


    受這次打擊,他現在看到年輕人就莫名火起。


    中年人搖搖頭,閃電般地在冒爺後頸點了一下,冒爺頓時就軟癱下去。


    小五連忙上前一把扶住冒爺,再把冒爺往自己背上背好,在另一人的帶領下向瀑布走去。


    隨即,幾條身影迅速穿過瀑布,消失在瀑布之中。


    “什麽?!”


    厚重的紗幔後,一個隱約可見的身影拍案而起,質問的口氣中帶著不可思議。


    冷厲的聲音穿過紗幔,大殿中央跪著的中年人和小五三人頓時心頭一寒,隨即嗓子發甜,不約而同地噴出一口鮮血。


    堂下眾人一驚,頓時噤若寒蟬,大氣都不敢出。


    “廢物!一個老頭子被你們放跑也就罷了,一個暗勁初期的小角色你們也搞不定!還讓?冒功力全失,留你幾人還有何用?!”


    三人麵色蒼白的捂著胸口,不敢反駁,更不敢辯解。


    “法…法天將軍…”


    一個須發皆白的老人麵色遲疑,顯然是被布幔後的氣勢所迫,但又不得不開口。


    “大野掌門,你有什麽話說?”


    “法天將軍息怒,此事也怪不得火神宮眾人,是我們太低估對方能力……”


    大野掌門知道,自己這樣說,就是打法天將軍的臉,恐怕會惹惱了布幔後這位性情怪異的神人。


    大殿內頓時落針可聞,燭光搖曳著,忽明忽暗,如同法天將軍的脾氣一樣難以捉摸。眾人大氣不敢出,暗自準備承受來自布幔後麵的怒火。


    意料中的怒火並沒有來臨,布幔後格外的安靜,眾人不由得麵麵相覷,更加的提心吊膽。


    “那你說說下一步怎麽安排?大野掌門?”


    那種分不清男女的聲音終於從紗幔後傳出來,聽起來不再帶著怒氣,大家這才紛紛鬆了口氣。


    大野掌門定了定心神,略微思索片刻,開口道:“為今之計,隻有加派人手,一路繼續尋找羅陽,一路由各宮宮主中挑選兩名高手擒拿這個段亦陽!”


    “嗯,從這三個廢物匯報的情報看,這個段亦陽看來才是這件事的關鍵,他身上一定有我們想要的東西,一定要把他給我抓來!”


    紗幔後,法天將軍陰冷的聲音悠悠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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