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018年初夏的一個清晨,陽光懶洋洋的從關中平原的東頭才露出半張臉,天空依然霧蒙蒙的,陽光努力的穿過霧霾照在人們裸露的皮膚上,上班的人們馬上就感受到這清晨陽光有些熱辣,臉被陽光曬得有點隱隱的生疼,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這座十三朝帝都就是一座火爐中的城市,桑拿天可不是叫著玩的。


    “爺爺,那孫子來電話了!”一陣兒童音的電話鈴聲把段亦陽從睡夢中吵醒,他迷迷糊糊的把聽筒湊到耳邊,含糊不清的衝著手機喂了一聲。


    此時,“那孫子來電話了”的高分貝童音更是在耳邊撕扯著耳膜,不依不饒,讓段亦陽一陣眩暈,徹底的清醒過來。


    段亦陽觸電般的把手機拿開,湊到眼前一看,自己連接聽都沒打開,難怪被電話鈴聲給刺激到了。


    打了個機靈之後,段亦陽才看清來電顯示,上麵赫然有三個大字:摸金張。


    “丫的,一大早打電話來準沒啥好事,擾人清夢,人人得而爆之”。


    段亦陽一邊心裏嘀咕著,一邊恨恨的點開接聽鍵。


    “喂,夥計,您現在有空嗎,我這裏昨晚出大貨了,早來早好,晚了就沒好東西了。”


    一開免提,摸金張刻意壓低嗓子的聲音就在臥室裏響起。段亦陽習慣了摸金張每次打電話來都用那種故作神秘的語調,於是沒好氣的說:“有啥就爽快點說,又不是不知道你啥毛病。”


    摸金張的聲音裏略帶著一絲興奮:“夥計,出大貨了,昨晚未央宮遺址公園裏的一個工地有人挖到幾件寶貝,偷偷帶出來了,來遲了就被別人搞走了。”


    頓了一頓,電話裏明顯聽到摸金張咽了一口唾沫。段亦陽不由得皺了皺眉,道:“你小子又裝神弄鬼,別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你丫的就一個披著摸金校尉的皮賣假貨的,這迴又想坑我了?”


    “真、真沒騙你,我們打這幾年交道,我啥時候拿假貨騙過你了,再說,再說你那眼力我還能騙得了你?”摸金張都急得有點結巴了。


    “真是好貨,你不來,我拿不定,再說我一個人也拿不動,到時候這批貨咱就撈不著了!”


    “真沒騙我?”段亦陽用一種將信將疑的口吻試探道。


    “我能騙得了你嗎,我真是手裏錢不夠,才讓你一起來把貨一鍋端了,不然我找別人算了。”摸金張賭著氣說。


    段亦陽沒好氣的說道:“行了,看在你有好事想到我的份上,我就來看看貨。”


    掛上電話,段亦陽匆匆起床洗臉刷牙,整理一下頭發,就穿上大褲衩子和涼鞋就出了門。


    段亦陽今年38了,從八年前妻子顧曉婷失蹤就一直孤身一人,他倆在一起生活了三年,顧曉婷也沒給他留下一兒半女。而此後他也不著急重新找一個,其實他心裏還是一直放不下那莫名出走的妻子,這是他的一個心病,他要一個答案,他也希望有一天那個恬靜溫婉的顧曉婷能迴來告訴他一切。


    他心裏放不下,倒是把他父母急得團團轉,自家小女兒孩子都能打醬油了,可這大兒子連個媳婦都沒著落,能不急嗎?一直給他安排相親,可段亦陽就是不迴老家去相親。覺得這樣一個人無牽無掛的挺好,他可以一心一意的倒騰古玩,沒人數落他敗家。


    隻是單身久了,段亦陽有點懶散了,穿衣都像個小老頭一樣不講究,很是隨意。


    段亦陽走到樓下自己的停車位,打開一輛老的掉牙的長城越野駕駛室的門,坐了進去,把喝了一半的早餐奶放在手刹邊的格子裏,然後手扶著方向盤,若有所思的長出了口氣,才擰動鑰匙發動了汽車。


    玉劍首


    長城越野慢悠悠的出了小區大門,門衛室的保安聽聲音就知道是他的車,頭都懶得抬一下,自顧自的啃著手裏的肉夾饃。


    段亦陽開車繞過小區,上了北二環,不意外的被上班高峰期的車流在西二環上堵住了。


    車流蝸牛般的向前爬著,手機又不合時宜的響了起來,拿出手機一看,果然還是摸金張。


    “夥計,趕緊的,那兩工人把昨晚挖到的貨弄過來了,現在在我店裏,有好貨呀,咱兄弟能幹上一票了。”電話那頭摸金張明顯有點興奮。


    “別又是埋地雷的吧,你可不是第一迴被坑,你說你那點眼力怎麽在古玩行裏混這麽多年的,居然沒被坑去賣身還債,也算是個奇跡了。”段亦陽揶揄道,隨手拿起喝了一半的早餐奶繼續喝起來。


    摸金張聽到段亦陽調笑的語氣,沒好氣的啐了一口:“要賣也是你去,保諞咧,克裏馬擦滾過來。”


    掛了電話,車流開始鬆動,速度明顯快了起來。段亦陽從西二環轉到南二環,不久下了二環,拐了幾個彎,來到了位於這座城市一個規模較大的古玩市場。


    白玉劍格


    不是周末,古玩市場十分冷清,他很容易在一塊樹蔭下找了個地方停好車,才不緊不慢的進了的古玩市場的大門,下到地下一樓,七拐八拐的來到一排古玩店前麵,果然看到摸金張在他店門口朝他這邊張望著。


    段亦陽緊走幾步,來到摸金張麵前,摸金張左右看了幾眼,見沒人注意這邊,就一把把段亦陽扯進了店裏。


    摸金張是土生土長的長安人,大號叫張文廣,隻是大了段亦陽兩歲。他的父母給他取這名字本想他飽讀詩書,做個文化人,可他偏不愛讀書,成天跟一群撈偏門的混。這張文廣從小在南郊長大,好不容易混了個中專文憑,也不願意去上班,就想著看啥來錢快做啥,就是擦著法律的邊掙錢的主。


    十年前,見到做古玩買賣來錢快,看別人一件寶貝能搞幾十上百萬的差價,心癢難耐,於是跟著一個混古玩行的二把刀幹上了古玩買賣。


    這些年長安大搞建設,到處都是工地,也經常有古墓被挖到,於是摸金張就各個工地跑,暗地裏給工頭打招唿,有好貨往他那裏送,結果別人倒是送得很勤快,全是拿一些半真半假的東西糊弄他,他眼力有限,收了不少假貨,段亦陽也經常去他店裏逛,但每次都是隻能弄到點小玩意。時間久了也就熟絡了,每次摸金張一有工地上的人送東西來,就會神秘兮兮的給段亦陽打電話說有大貨,但基本上都是仿品,所以每次都搞得段亦陽意興闌珊。


    幾年下來,段亦陽也就給張文廣取了個“摸金張”的外號,誰知道摸金張還挺受用,還把他的小店改了個名,叫做“摸金堂”,讓段亦陽哭笑不得。


    白玉劍璏


    這廂兩個人進到“摸金堂”,隻見二十來個平米的小店裏坐著兩個漢子,一個粗黑,一個精瘦,都穿著工地的迷彩服,就差沒戴安全帽。粗黑漢子三十來歲的模樣,而精瘦漢子五十歲上下的年紀。


    兩人見段亦陽和摸金張進來,連忙起身,點頭示意。摸金張連忙道:“這位就是看貨的老板,我一大早把他叫來,你們可要拿點好東西出來”。


    隻見精瘦漢子用眼示意了一下粗黑漢子,粗黑漢子愣了愣,隨即便恍然大悟,把一直抓在手上的小背包小心的放在櫃台上,拉開拉鏈,從裏麵拿出一團報紙裹著的東西,拿在手裏,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麽辦。


    精瘦漢子見狀,沒好氣的瞪了粗黑漢子一眼:“還不放好,讓老板過眼。”


    粗黑漢子才如夢方醒,忙不迭的把報紙包放在櫃台上,完了還自嘲的撓撓後腦勺,嘿嘿的笑了兩聲:“秋叔,好了,嘿嘿”。


    被叫做秋叔的精瘦漢子這才轉臉看著摸金張:“兩位老板,請過目”。


    摸金張和段亦陽對視一眼,這也太像路邊戴安全帽的賣“工地挖出來的”用報紙包著的“出土古玩”了吧,加上這倆貨不就是工地的嗎,要是來兩頂安全帽,很有既視感呀。看到這裏,段亦陽有點後悔過來了,心想這架勢估計又是打著“工地挖出來”的名頭賣假貨的。


    兩人走上前去,摸金張有點迫不及待的把報紙包一層層的打開,頓時一方三厘米見方的龜鈕金印一樣的小物件出現在兩人的麵前。


    摸金張倒吸一口涼皮:“嘶…額滴神,這莫非就是黃金大印?”


    段亦陽也是眼前一亮,這印章露出黃金的地方泛赤色,從成色看,這方印章絕對是純金製作,而且從上麵附著的綠鏽和土漬就能感覺到這枚印章是絕對在地下埋了上千年的。


    他內心有點激動,上前小心翼翼的捧起金印,掂了掂份量,確定了金印的材質確實是真金。把金印翻轉過來,幾個大篆印文就就出現在他眼裏。隻見上書“同悅侯王林”五個大篆,段亦陽腦子迅速的轉動著,尋找跟王林有關的曆史。


    段亦陽看著手裏的金印,樣式是漢代的,加上大篆的寫法和官職名稱。突然,他眼前一亮。一定是了!新朝王林!


    王林,王莽宗親,新朝的同悅侯。地皇四年六月,王莽號稱百萬的主力大軍“虎牙五威兵”在昆明被劉秀大敗,新朝頹勢驟現,天下倒莽之勢不可擋。於是王莽大量啟用本家宗親,王邑被封大司馬,王林則擔任衛將軍一職,成了王莽的親兵頭目守護王宮。


    想到這,段亦陽手心微微有點冒汗,如果真是那個新朝同悅侯王林的官印,那這樣高規格和材質的寶貝玩一輩子古玩估計都難遇到,摸金張這次算是瞎貓撞到死耗子了,真的遇到大貨了。


    段亦陽滿腦子都是王林,越想越興奮,不禁唿吸有些急促起來。另外三人看到段亦陽的不自然,於是都把目光齊齊從金印上挪到了段亦陽的臉上。


    摸金張最先反應過來,偷偷用指頭戳了戳段亦陽的後腰,還在神遊的段亦陽才猛地反應過來,不好意思的幹咳了兩聲:“這東西有點意思,哈哈”。


    摸金張一腦袋的惡汗,看到段亦陽的失態,他心裏不由一喜,知道有門,但同時也是心裏一突突,眼角的餘光不由得掃向了那倆漢子。


    果然,他看到叫“秋叔”的精瘦漢子眼睛閃過了一絲神采,也含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狡黠,隻有粗黑漢子還是在一臉看熱鬧的表情,還在好奇的等著鑒定的結果。


    段亦陽知道自己的失態讓這場交易失去的先機,於是有點慚愧的看了一眼摸金張,然後故著輕鬆的說:“這還看不出啥年代,是倒是真金”。看著秋叔將信將疑的眼神,他問道:“還有別的嗎?”


    “小軍,把剩下的給他們看看。”秋叔吃了定心丸,這不廢話,直接讓叫小軍的粗黑漢子把背包裏的東西都拿出來。


    這迴拿出來的是三個報紙包,小軍大大咧咧的往櫃台上一放,嘿嘿兩聲就讓開了。


    秋叔上前自己把報紙包層層剝開,露出了三個報紙包裏的物件。一個報紙包裏是一組四件玉飾,一個報紙包裏是一塊青銅錯金的牌子,而第三個報紙包裏則躺著一枚白玉製作而成的扳指一樣的玉件。


    段亦陽湊上前去,仔細觀察三個紙包裏的物件,四件玉器是一套玉劍飾,有劍首、劍格、劍珌、劍璏四樣,就是缺少了劍璋。這一點段亦陽也是比較疑惑,明明漢代人喜歡用玉做劍鞘的吞口,並明確的記載:上曰琫,下曰珌。但目前就是沒發現出土有吞口的玉件劍璋,也就是琫的存在,也是令人遺憾。


    白玉劍珌


    隻見這四件玉劍飾為一套,材質、紋飾都一樣,為白玉製作,飾以螭虎紋和勾雲紋,製作十分精美,並遍布紅色“血沁”和少量綠沁以及幹黃色土沁,並附著一些土紅色的鐵鏽,卻不見水銀沁和朱砂沁,說明這並非出自古墓,因為漢代能擁有這種高規格玉劍飾的墓,必然是有水銀和朱砂存在的。


    段亦陽放下玉劍飾,拿起錯金青銅牌,隻見這方青銅牌並無多少紅斑綠鏽,皮殼除了土漬同樣有呈腐朽狀的鐵鏽,而且已經比較疏鬆了,說明這件青銅牌是跟鐵器埋在一起至少有兩千年了,鐵器才會腐敗如此。


    青銅器上麵有錯金文字和夔龍紋飾,錯金文字為小篆,被鐵鏽和土漬覆蓋了不少,隻能依稀可見未央宮…衛將…林幾個字。


    段亦陽心裏一跳,難道又是王林?!想仔細辨認可無奈鏽跡遮住,於是隻能作罷,心裏卻掀起驚濤駭浪。


    難道是他們挖到王林的墓葬?也不對呀,如果是墓葬,為何不見九竅塞?也不見有青銅鼎簋玉壁等重要的陪葬品?


    正思忖間,摸金張在旁邊有點著急的問:“夥計,怎麽樣,東西老不老?”


    段亦陽從思索中迴過神來,衝摸金張一笑,繞後轉頭盯著秋叔,鼻子聳動就兩下,又看了幾秒鍾秋叔的雙手,卻沒發現他們身上有洗不掉的墓葬裏的那種土腥氣,也不見秋叔的手發白或不自然的泛黑,而是一雙長滿層層老繭和粗皮的長年進行體力勞動的手。


    他又若有所思的拿起最後一個報紙包裏的扳指一樣的白玉韘,頓時一種奇怪的感覺湧入身體,讓他渾身有起雞皮疙瘩的衝動。


    頃刻之間,那種奇妙的感覺又消失無蹤。他搖搖頭,不去管剛才的那種突如而來的有點心悸又有點渾身舒坦額感覺,轉過身,麵對秋叔突然問道:“說吧,你們是不是專門搞土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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