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下旬,正是季節交換之際,那燥熱的天氣一走,街道上就出現了不少人潮,熱鬧一點一點融進悠長悠長的街道。


    在一片怪木花園附近聚集的人那是看不見邊際,天空的陽光昭示著今天是個絕佳的好天氣。大雨掃去塵灰,空氣幹淨又純潔,升起陽光都是帶著彩虹顏色。


    空山新雨後,天氣晚來秋。人影憧憧穿梭自如,上午的怪木花園中是自在愜意的談話節目。


    左男客,右女客,嬌俏聲中夾雜陣陣笑聲,那些灑脫的人皆在這場精彩絕倫的台秀中鬧著等著。


    樹林中悠揚婉轉地傳來琴聲,漸漸又附和著簫聲,再然後便是清脆悅耳的女子歌聲。


    唱得是《長相思》:雲一緺,玉一梭,淡淡衫兒薄薄羅。輕顰雙黛螺。秋風多,雨相和,簾外芭蕉三兩窠。夜長人奈何!


    歌聲繞梁,唱歌之人是韻香院的歌姬玉梭姑娘,自毛惜惜之後歌聲最優美之人。人人請她歌唱一曲便是千金,此時她正在台基上歌舞伴曲兒。


    現下我正在香閣中打扮這些模特小姐,那歌聲一出就激起千層浪,毛惜惜酸裏酸氣的吐一句“想當初我也這麽惹人注目......”


    我好笑的瞥她一眼,正經地說道“惜惜姑娘已經豔壓群芳好幾年了。”


    此話一出逗笑了惜惜和一眾姑娘,阿依和阿莫一直在身邊幫助我,偶爾說一句“這樣真的能行嗎?”


    我知道她們擔心,可是這勢頭已經放出去,人家欣樂樓忙前忙後的為杭記鋪墊這麽多,怎麽說也不能半路逃跑。


    此事引起的關注無非是兩麵,說難聽一點,外麵那群參宴之人不好博了欣樂樓的麵子。


    不過那南魏三皇子和北魏四位世子公主皆是以邦交之名前來參宴,皇室除了成王許王,還派來貴妃和德妃,這對於杭記簡直是無上的榮耀,但那欣樂樓的名頭就已經夠接見外賓了。


    而我借欣樂樓名聲舉辦t台秀,欣樂樓又利用杭記的這個活動來達成邦交,這都是互惠互利的事情。


    但總感覺我是高攀了這場合歡宴,杭記即用了欣樂樓的名聲吸引了不少客源,還用了皇宮的名頭傳揚四海。


    如果這次我不成功,亦或者沒達到邦交想要的效果,那我真是給京涼城丟臉了。


    剛開始我怎麽沒想到這一層關係,現在迴味過來,我真是太膽大了,第一次就讓自己入了這麽大一個坑。


    我愁眉苦臉的想著,此時香閣中熱熱鬧鬧的說話聲,我就像鬧中的一粒塵,不得以被四處激散著。


    毛惜惜似乎發現我的不適,正要開口說話,便被門口的聲音吸引。


    剛剛還隻是一群女子嬌笑的談話,此時忽然一陣驚唿,我轉頭朝門口看去,原來是十郎正靠在門框上望著人群中的我。


    這段時間九郎和十郎都不在欣樂樓休息,不僅是欣樂樓擠滿了客人,也因為經常會在外接待別國親王。


    住在欣樂樓的女子每日必問:九公子何時來?十公子何時來?


    這會兒十郎終於來了,她們可得勁兒往十郎身邊湊。


    十郎就是比九郎有女人緣,怪會哄女人笑,這一邊指著一女子笑著說“你穿這件衣真好看。”那一邊就摟著另一女子皺眉道“我為什麽沒有早點過來看你們呢?”那後悔極深的表情無以言比。


    惹得她們心花怒放,心甘情願隻博君子一笑。


    毛惜惜突然湊到我耳邊問道“這是魏王殿下的弟弟,睿王?”


    我微一皺眉,反問道“他不是呀,睿王殿下不是病死了嗎?”


    毛惜惜長吸一口氣,莫名其妙的說了句“我現在可真是看不懂欣樂樓這一眾人了。”


    “哎,小猴子,現在怎麽樣了?”十郎靠在門口揚著嗓子對我問道


    我微微一笑對他點頭,他應是覺得我沒什麽問題,便打著扇子轉身就走了。


    魏王殿下,睿王殿下,九郎,十郎,這其中到底有什麽事情發生?連毛惜惜都覺得莫名其妙,那······那別人呢?


    “妹妹,你先別想了,吉時快到了。”毛惜惜抱了抱我,然後提著裙子趕緊走到門口注視著這場即將屬於我們的表演。


    午時三刻吉時一到,這場秋季京涼時裝周第一屆服裝大秀正式拉開序幕!


    台基上的歌曲忽然轉變畫風,由悠揚婉轉的琴聲變成節奏分明的鼓聲。


    咚、咚、咚咚、咚咚咚......樹枝下瞬間滑下一張紙小紙條,伴隨下風鈴聲,整個宴席的喧鬧聲漸漸消失,隨之蔓延開來的是陣陣驚異。


    此前沒有多少人知道這條長台的意思,隻是懷著一顆奇異的心情等待著即將出現的驚喜。


    此時許多人斜靠著,正坐著,半蹲著迷迷惘惘的望著香閣方向走出來的人。


    第一個人是我自己,我將帶領著這一眾女子為大家奉獻一場精彩絕倫的t台秀。


    陽光明媚,透過層層怪木樹枝的陰影覆蓋在一條悠遠綿長的長台上,那清音嫋嫋的風鈴聲仿佛精靈一般在身邊環繞。


    西風蕩,風鈴響,鼓樂揚。怪木霓裳,共與人潮晃。


    暮雲上,嶽山旁,曉光涼。纖影依依,拂袂看新裳。


    這一場秀我付出了兩世的光景,現在它不屬於我,屬於杭記,屬於欣樂樓,更屬於京涼城。


    和煦的微風輕輕掠過,撩起我身著的夜幕黑色的羅紗裙,裙身裹著窈窕的身段展露著端莊大氣的服裝。


    此衣名為“黃金甲”,通體為黑色綢緞麵料,上覆黑色銀線織成的雲氣紋,若隱若現。拖地裙翼到兩側闊袖皆是由金黃絲線撚成五朵大小各異的金菊,怒放如生。


    腰間係著鑲嵌寶石的鞶革,對襟大領籠著一張嬌弱的小臉,白皙的肌膚在黑色襯托下灼灼生輝。


    待到秋來九月九,我花開後百花殺。衝天香味透京城,滿地盡帶黃金甲。


    前方的長台悠長悠長,盡頭是君家兩公子,圍繞兩側是成王和許王,還有幾人我並不認識,應該就是南魏和北魏前來的。


    一步一步走的穩重,頭頂戴著沉重的珠翠雲冠,頭梳朝天髻,一舉一動皆為典雅之色。


    我瞧見他們眼中的異色,還有九郎眼中的流光溢彩,許王隻是默默的盯著我,倒是他身邊的女子一直驚訝地瞧著我。


    人群中突然響起陣陣喧鬧,不過瞬間就被鼓聲淹沒,隨之而來的就是第二套服裝。


    金黃色繡龍鳳的雲煙衫,拖地的黃色古紋雙蝶雲形千水裙,手腕碧霞羅牡丹薄霧紗,手持團扇遮麵頰,半帶風情半帶端嚴。


    總聽說,人若不能有與野心相配的才能,說不定就會被野心吞噬,而此衣便名為“鳳凰齊天”。


    這件衣裳做出來還有段波折,龍鳳本是皇室象征,民間萬不可以下犯上。


    然而最初我設計了兩種樣子,杭記的人隻傾向於後一種金孔雀圖案,而十郎卻讓我做龍鳳呈祥。


    並告訴我,他替我把設計圖交到皇上麵前審一審,隻要皇上同意那我便沒什麽顧慮。


    我倒真是信了他的邪,他居然讓新上任的尚書小大人在朝堂上當奏折遞了上去。當時皇上還挺高興,問這是不是炎繡閣新上的服裝。


    尚書小大人還未說明白,就被其他大人的奏請打斷,然後這衣裳就被皇上當作無關緊要的事情放在一旁。


    並說一句“照做吧!”


    讓誰做?炎繡閣又沒有見過設計圖,無奈之下奏請皇上說,這服裝做不出來,但是臣推薦一位“玉蘭姑娘”肯定能做出來。皇上思慮之下就準了杭記做這件服裝。


    這麽兜兜轉轉還是交給了杭記,盡管得皇上首肯做這樣的衣裳,但還是引起了不少人的共鳴。


    第一位出來的姑娘顯然有些緊張,一直繃著神經端望前方,有幾次踩錯了節奏,但值得慶幸的是沒有踩裙邊摔倒。


    她走下台對我說的第一句話就是“這也太刺激了!”


    第三件服裝名為“血星之火”,用綾織成的百花綾麵料,質地輕薄,垂感極妙。


    剪裁成闊袖大袍,白中透著星星點點的紅,是用最紅的曼珠沙華傾撒而上的鮮豔色彩,滿身傷血道不盡是滄涼還是孤寂。


    但這位姑娘穿著卻有一種柔美仟華的體態,裙翼褶褶如雪,逶迤拖地三尺有餘,好似月光流動傾瀉而下,三千青絲垂於曼妙腰身,茵茵顯現的血跡卻像心底豎起的萬座囚籠。


    這位姑娘氣質尚佳,瞬間牽動了無數人心中的欲望。


    第四件煙蔥綠的薄羅小襖,白雲紗的百合裙。


    花邊領,繡紅棉,芊芊玉手籠袖間,不驕不傲,不媚不妖,鬆散發間一朵紅牡丹,潤澤豔麗,顧盼生輝,此衣名為“姹紫嫣紅”。


    第五件白色拖地籠煙芙蓉白水裙,外罩錦緞水滴紋氅衣,內襯淡粉色仙紋綾。


    袖口繡著栩栩如生的金紋蝴蝶,胸前衣襟鉤出蕾絲花邊,裙擺一層薄霧絹紗,腰間係著一條金絲帶。


    氣質幽蘭,輕紗拂晨露,香蝶待徘徊,花間一序勾秋風,無人敢把它相催。此衣名為“芙蓉序”。


    第六件金絲緙泥紅珊瑚雲紋式長衫,內搭其胸修身長裙,飄飄渺渺的軟毛散落香肩。


    腰束九孔玲瓏玉帶,兩側垂下細細珍珠流蘇,雙臂挽著煙沙紅雨帶,帶長一丈,與上衫拖延在地,富貴又絕塵。此衣便名為“紅珊瑚”。


    第七件紫槿百褶裙,裙擺褶皺處印著祝福的小字“願你是陽光,明媚不憂傷。”


    肩上披著半截彩錦織成的雲肩,下方掛著整齊的串珠和彩線,隨著步伐晃動在纖細腰間。


    裙裾飛揚,發絲散落肩頭,一雙柳眉似彎月,眉間染著淡淡的冷清。


    這姑娘如黑夜魅惑,道不出的神秘。曄如雨後雲霞映日,萬裏晴空盡是彩虹,故名叫“紫槿映日”


    這衣裳穿在她身上倒有一種暖陽與夜色的碰撞。


    日頭漸漸偏西向,那明媚陽光變成夕落前的淡苦調金色,光影從縫隙中穿過,那鈴鐺正奏著獨一無二的旋律。


    這種走秀是我夢中的場景,沒有攝像頭,沒有照相機,隻有那一臉興趣的人安安靜靜地欣賞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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