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是砸了很多下。目的就是為了毀容。或者是仇恨。」


    李長博沉吟良久,「你是說,兇手對死者,有極大的仇恨。」


    「對。如果隻是毀容,那可以用刀或者火燒都行。他選了最費力的。」


    顱骨是很堅硬的,要砸成這樣,要廢不少力氣。


    而且還砸了很多下。


    付拾一將痕跡指給李長博看:「看這個密密麻麻的痕跡,砸了至少七八下。」


    李長博仔細辨認,卻沒什麽頭緒——他沒經驗,自然看不出。


    鍾約寒提醒:「早點畫像出來,便能早日抓到真兇。」


    付拾一看一眼鍾約寒:「不急。」


    付拾一又仔細看後腦勺的骨裂痕跡:「後腦勺這一下,應該也是不太大的東西,推斷和毀容的是一個東西。」


    說完這句話,她這才後退一步,拿起了早就準備好的紙和筆。


    說實話,顱骨復原是個漫長的過程。


    要先將顱骨畫出來,然後再繼續畫外麵的輪廓。


    所有人都屏息盯著付拾一的畫紙。


    足足一個時辰,付拾一才算是完成了。


    因為草稿太雜亂,她還謄了一遍,這才交給李長博看。


    李長博還沒接過,徐雙魚就已經驚唿起來:「這不是徐雙魚嗎!」


    付拾一嘆一口氣:「對。就是他。」


    李長博將畫紙接過去,仔細端詳,最後說了句與案情無關的話:「很像。很厲害。」


    李長博誇得很認真。


    付拾一忽然有點兒不好意思:「一般,一般。」


    徐雙魚也湊熱鬧,娃娃臉上全是驚嘆:「這哪裏一般了?簡直就是神乎其技!」


    之前還不服氣的鍾約寒,此時也難得說了句:「的確是神技。」


    他眼底微微有些狂熱:「倘若仵作人人都會這個,那多少陳年屍骨,都能辨明身份——」


    付拾一看一眼鍾約寒,直白的捅破那點兒遮羞布:「你想學?」


    鍾約寒漲紅了臉:……我想。


    徐雙魚已經抓住了付拾一的袖子,滿臉崇拜:「要不,你收我做徒弟——」


    鍾約寒喝道:「你忘了祖訓了?」


    徐雙魚這才冷靜下來。


    仵作的規矩,一個人,一輩子隻能拜師一人。


    其實不隻是仵作,各行各業皆是如此。


    一個人,隻能拜師一人。


    付拾一心頭暗嘆:之所以古代很多技藝最終會慢慢失傳,就是因為這種觀念。一個人隻能拜師一個,首先學到的東西就有限。而且當師父的,還會覺得教會徒弟,餓死師傅,通常會留一手……最後可不就完蛋了?


    付拾一索性搖頭:「這是迂腐的思想。假如有仵作學校,你們去上課,就像是現在科考一樣,分成那麽多種,每一種科目的老師都不一樣,你們說又算什麽?」


    鍾約寒被懟得啞口無言,最後隻能漲紅臉辯道:「仵作學校,從未聽過!又如何能混為一談?!」


    付拾一反問他:「為何不能混為一談?」


    鍾約寒已經說不出道理來,反正死強:「就是不能混為一談!」


    徐雙魚的娃娃臉皺成一團,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在中間忙得像陀螺:「師兄消消氣,付小娘子消消氣——多大點事情,不要吵了……」


    徐雙魚求救的看向葉清時。


    葉清時卻紋絲不動,自顧自的沉思。


    付拾一此時輕喝:「好的東西,不往下傳承,不讓更多人學會知曉,遲早就會斷代!」


    「自古以來,仵作都是口口相傳,怎不見斷代?」鍾約寒冷著臉,語氣也不好。


    付拾一質問:「你師父有幾個徒弟?」


    鍾約寒:「三個!」


    「你們三個加起來,敢說學全了你師父的技藝嗎?」付拾一說這話時,看了徐雙魚一眼。


    鍾約寒噎住,幾次欲說話,最後還是頹然閉嘴。


    「如果有一天,遇到什麽意外。你沒來得及帶徒弟,就死了。徐雙魚和你另一個師兄弟也死了,你告訴我,你們這一脈,是不是斷了?」


    付拾一冷笑:「就算是都活到了七老八十呢?你傳徒弟時候留一手,你的徒弟能傳下的東西更少吧?如此往復——」


    「徐雙魚學到的最多,他也許能全傳給自己兒子,可如果有一天,他這裏生不出兒子了呢?!」


    徐雙魚也不勸了,愣愣的想這個問題。


    他從小都沒想過這個問題。但是他爹在教東西時候,曾經背著師兄們,悄悄的教一些更深的東西,並跟他說過好幾次「這是不傳之秘,隻能交給兒子」。。


    他從沒想過不對,甚至習以為然。


    第78章 心胸寬廣


    可是今天被付拾一這麽一說,他忽然覺得,仿佛是有點兒不太對的?


    誰都沒想到,付拾一和鍾約寒會忽然口角起來,而且付拾一還說了這麽振聵發聾的話。


    鍾約寒臉色鐵青,最後竟是一句話說不出來。


    李長博這個時候終於緩緩開口:「查案要緊。」


    這麽一句話,終於是讓劍拔弩張的氣氛,一下子緩和下來。


    鍾約寒低下頭去,語氣僵硬:「我有些不適,就先行迴去了。」


    鍾約寒轉身就走。


    徐雙魚猶豫了一下,不知所措。


    李長博建議道:「去陪陪他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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