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內。


    鹹豐坐在雲龍圓背椅上,祁寯藻、肅順和索拉旺三人站在身前。


    做為統治這麽大一個帝國的聖上,從小就學人君南麵術的鹹豐已經平複了自己的情緒。


    “肅順、祁寯藻,僧格林沁的葬禮和落葬之地由你們倆共同負責。他是為大清而死,要大辦。以一百方步的規格為其建設墓室。”


    “是,聖上。僧大人做為兩朝元老,理當如此。”


    “兩張八百裏奏折你們三人都看過了,有什麽應對之策?”


    三人想了想後,還是索拉旺先開口。


    “聖上,長毛和林雪這兩夥反賊同時反起,形勢危急。但要論危急程度,臣以為還是林雪為先。”


    鹹豐用眼神示意他繼續。


    “聖上,長毛從廣西金田聚眾開始,一直都在我清廷的眼皮之下。對於其結構、人數、武器、作戰能力通過這幾年的對其作戰已經深入了解。而林雪,突然出現的這股勢力,我們什麽都不知道。但通過僧大人生前的實地調查,林雪這夥反賊火槍裝備量極大,戰鬥素養也很高,不是長毛這種農民軍隊所能比。趁現在他們隻占有一個府,還沒有發展起來,先把林雪按死實為上策。”


    “聖上,我也讚成索大人之意見。”


    “肅順,說說你的想法。”


    “聖上,剛才索大人是從軍事上展開,臣不是太懂軍事,但臣懂人心。”


    “人心?減租?”


    “聖上說的對。林雪他不需要做什麽,就是光減租減息這一條就足夠讓他獲得民心。現在帝國境內因地租過高造成的流民到處都是,因無人耕種而拋荒的田地也是四處都有。為什麽這些流民寧願拋荒、寧願四處流浪都不願意租種田地,就是因為地租過高,一年忙下來連飯都吃不飽,若是遇到災年更是顆粒無收。林雪就是抓住了這一點。隻要他在自己的屬地上大力推進這一點,四處流浪的災民就會蜂擁而至。”


    “有人口就能重新開墾拋荒之地,開墾之地越多糧食就收的越多,有糧食就能招到更多的人,有了更多的人,原屬地承受不了就會往外打更多的地。”


    鹹豐做為帝王,受到過帝王之術的教育,一下就想到了這一點。


    三個人都聽到了鹹豐所說的話。


    “聖上,我們不能等林雪發展起來,越住後越難打。現在他手裏還隻有一個鳳陽府,如果等他再動手,打下整個安徽省、甚至打出安徽省,我們就被動了。”


    點了點頭,索拉旺和肅順的話鹹豐聽進去了。


    眼光望向祁寯藻。


    “祁愛卿,你做為首席軍機大臣,說說看你的想法。”


    看了眼索拉旺和肅順,祁寯藻緩緩搖了搖頭。


    “愛卿不同意他們的意見?”


    “聖上,臣有不同的看法,臣認為應當趁太平軍剛剛占領江寧府、立足未穩之地,從京師、鬆江府等地抽調重兵先奪迴江寧府。”


    “祁愛卿是從錢財糧食角度來考慮?”鹹豐稍一思考就開口點出。


    “是的,聖上。江寧府做為江南重鎮,曆來就是江南賦稅的重要來源地。江寧府周邊的蘇州、杭州、揚州等地每年所交賦稅糧食雖說不如江寧府,但也超過了帝國大部分區域。如果我們不先拿下長毛,讓其在江寧府站穩了腳跟,再出兵打下揚州、蘇州、鎮江、杭州等地,那麽朝廷每年賦稅糧食至少將少收兩成。長久以住,朝廷沒有足夠的錢財編練軍隊,將更打不下來。”


    “祁大人,若是不先打林雪,他日必成大患。”


    “索大人,林雪所占之鳳陽府如何能和江寧府及其周邊相比?鳳陽府一帶土地貧瘠、人口稀少,而江寧府及其周邊曆來就是江南的中心之地。長毛如果打下並消化了這片區域,朝廷將要耗費多大的力量才能收迴,此其一。其二,現在長毛才剛剛占領江寧府,還沒有占領周邊繁華之地、還沒有從這些地方收取錢糧來擴軍。我們現在去打總比以後要好的多。其三,現在長毛全聚在江寧府,而江寧府才剛剛大戰過一場,我朝廷軍隊在江寧府和長毛大戰,民間損失還不會太大。若是以後在打、長毛占領整個江南後在打,民間損失有多大?要多久才能恢複?”


    “祁大人,林雪的手下火器配給量很大,其戰鬥力不是長毛這種農民軍所能比的。你說鳳陽府人口和繁華比不上江寧府,這是事實我承認,但你有沒有想過,以林雪手下的戰鬥力,要不了多長時間,他就能打出安徽。以林雪的眼光,祁大人,你猜猜看,他打下安徽後,首先哪打裏?”


    肅順沒有反駁祁寯藻的觀點,而是提出了一個反問引導他思考。


    “江蘇緊靠著安徽,江寧府離林雪所占的鳳陽府不過幾百裏地。以林雪的精明,他打出安徽後必打江寧府。”


    “聖上說的對!江寧府對於林雪來說就像放在貓鼻子前的魚一樣,一定會吃。以長毛的戰鬥力,擋不住林雪,屆時,我們可就兩頭麻爪了。”


    “聖上,請恕奴才不敬要說些不好聽的話!”


    “索拉旺,有什麽直說。”


    “聖上,以八旗和綠營的戰鬥力,江寧府如果在長毛手裏,我們還能奪迴來,若是在林雪手裏,恐怕…”


    恐怕後麵的話,索拉旺沒說,但在場四人都能想到。


    恐怕沒有奪迴來的可能了。


    鹹豐看著案桌上的那份在僧格林沁去鳳台縣之前送來的亳州戰場檢查匯總奏折,不禁歎了口氣。


    對於僧格林沁這位軍中宿將的才能,他是相信的。連他和所帶的兩千蒙古鐵騎都死在了林雪手裏,這就證明索拉旺和肅順兩人對於林雪手下戰鬥力的猜測沒有不實之處。


    鹹豐沒有計較索拉旺的影響軍心之詞。現在三人都提出了自己的意見,可最終做出這個決定的還是他自己。


    兩條戰線,以八旗和綠營的戰鬥力,隻能是一守一攻。哪條守哪條攻?鹹豐在思考。


    這個決定很重要,重要到影響到了清朝的國運。若是選擇錯誤,愛新覺羅家族幾十年廝殺所打下來的江山就要拱手讓人,自己也會成為亡國之君。


    鹹豐腦海中想像著林雪或洪秀全攻入紫禁城之情景。


    不!朕不會讓這種情況出現。


    “朕決定了。對於林雪攻,對於長毛守!”


    “聖上,臣…”


    “祁愛卿,你不必在說了。和長毛比起來,林雪才是我們的大敵。雖然他現在無論是兵力、屬地還是人口都比不上長毛,但是他後勁足。隻要給他時間,他就能壓過長毛、甚至壓過我們。我們不能給他時間,要在他弱小之時把他壓死。幼虎不死終會成為猛虎!”


    “聖上英明!”肅順和索拉旺兩人同時發聲。


    “宣兵部尚書桂良到乾清宮。”


    “奴才這就去辦。”鹹豐身邊的太監快速跑出乾清宮。


    “聖上有命,兵部尚書桂良到乾清宮晉見。”


    一柱香後


    “奴才桂良叩見聖上。”


    “平身。”


    瓜爾佳·桂良,生於1785年,字燕山,滿洲正紅旗人,閩浙總督玉德之子,恭親王奕欣的嶽父,晚清重要大臣。


    鹹豐元年,署吏部尚書,尋授福州將軍。鹹豐二年,授兵部尚書。


    此人無論是在京師還是在外,做事不行,撈錢卻是一把好手。據曆史記載,桂良在升任直隸總督後,通過各種手段,每年撈的錢都高達三、四十萬兩白銀。但因為他是奕欣的嶽父,無人敢說。


    “桂良,京師、直隸這一代八旗駐兵多少?”


    從清廷入關奪取天下以來,八旗就分散於各處,起著禦敵的重任。多年下來,雖說各地的八旗駐兵都經過了調整,但一個總的原則不變,那就是京師和直隸之地八旗駐軍是最多的。


    “聖上,京師和直隸現共駐紮有八旗士兵共九萬六千人。”


    “這一帶的綠營兵有多少?”


    “聖上,六十多萬綠營兵主要駐紮在帝國南部,北部綠營兵駐紮不多,京師和直隸這一帶四萬人左右。”


    “聖上,以聖上定下的長毛守、林雪攻的方針,這些兵力加上周邊的兵力足夠了。”索拉旺雖然是搞情報的,但對於軍事也懂,開口為鹹豐定心。


    至於林雪那邊,以林雪手下所展現出的戰鬥力,人少了不行,可是這邊也需要足夠的兵力把長毛困在江寧府,兵就這麽多,又不能變出來。


    鹹豐眉頭緊皺。


    “聖上,奴才舉薦一個人來對付林雪。”肅順說道。


    “是誰?”


    “曾國藩。”


    說起這個人,鹹豐想起一件事。


    鹹豐元年,洪秀全在廣西金田起事。鹹豐帝詔群臣言得失,曾國藩進言“今日急務,首在用人”,推薦李棠階、吳廷棟、王慶雲、嚴正基、江忠源五人,上書《敬陳聖德三端預防流弊疏》直指鹹豐帝的過失,鹹豐帝“怒擲其折於地”,數日後複閱,才心服而納諫,並對其加以褒答。


    因為此事,曾國藩在鹹豐心中留下了很深的印像。


    “宣!”


    “吏部左侍郎曾國藩叩見聖上。”


    “曾國藩,肅順肅大人舉薦你來對付林雪,你可願意?”鹹豐用試探的口吻沉聲對下麵跪著的人說道。


    林雪?那個在鳳台縣內動了地租的縣令?對付他,難。但這是自已住上爬的機會,在難也要辦。


    “聖上,臣願意。”


    “好,不愧是肅順看重之人,平身。”


    剛剛站起身的曾國藩就聽到了一句話:“我沒有多餘的兵力給你,對付林雪所需要的兵員你自己想辦法。”


    “聖上,隻要您給臣組建團練的權力,臣迴湖南自行募兵。”


    “好,我就給你這個權力,隻要能對付林雪,你手下的團練兵力不受限製。”


    “多謝聖上。”


    “這隻團練準備叫什麽?”


    “聖上,臣已想好,就叫湘軍。”


    鹹豐三年,西曆1853年3月20日,湘軍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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