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小瑞子領賞乖巧退出去,我讓寶鷸給我把小貴子叫來。


    小貴子還是那賊眉鼠眼的樣兒,臉上笑嘻嘻的,學得黃規全一樣的神氣。


    “娘娘,這是內務府給您趕製的蜀錦宮裝,黃公公特意吩咐的,說是娘娘若覺得哪裏不好,奴才們再改。”


    我眼見他躬著身子將那身紫色的宮裝放在案桌上,輕輕地撫摸著這繁複的紋路。


    “小貴子,有件事兒本宮要你走一趟。”


    小貴子自從在我這兒領了賞幹了一次活兒,十分乖覺。


    “下次去給祺貴人送東西時,跟她說她脖子上的紅玉珠是外頭進貢的玩意兒,未必合她的體質,謹慎起見不要長久佩戴。”


    瓜爾佳氏再傻聽了這話也要找太醫查一查了。


    小貴子一聽點頭一笑,向我問道:“若是祺貴人疑心奴才?”


    我抬眼瞪了他一下,用護甲勾破了衣領處的盤扣線,“主子如何吩咐,你就如何做。她若疑心你,那是本宮該思慮的事兒,輪不到你操心。”


    小貴子警惕地低下頭,屏住唿吸接過寶鷸給他的賞賜,他顫顫巍巍地將賞錢揣進衣兜。


    “盤扣鬆了,重新補一下吧。下次來送宮裝時再迴話。”


    寶鷸端起桌上的托盤遞還到小貴子手中,客客氣氣地送了他出門。


    *


    翊坤宮。


    早上請安,眾妃嬪都擺出一副憂思難忍的模樣,華貴妃熬得黑眼圈都出來了,很是憔悴。


    頌芝一臉擔憂地奉茶,“娘娘,喝杯參茶吧,您這兩日擔心皇上,眼睛都熬紅了。”


    華貴妃扶著額歎了一口氣,抬手擋開了頌芝遞過來的茶。


    “已經三日了,皇上還沒有醒,本宮如何喝得下去呢?”


    華貴妃如今不需要我和曹琴默提醒,已經能將賢德演得爐火純青了,看著真像那麽迴事。


    襄嬪趕緊安撫華貴妃道:“娘娘憂心聖上,可也得保重自身啊。”


    “皇上一日日的不醒來,本宮怎麽可能不憂心呢!”


    華貴妃有些急躁,眾妃嬪以為她是生氣了,一個個頭都不敢抬,隻是默默地歎息。


    祺貴人手撐在桌上,埋怨道:“娘娘日日去養心殿探望,嬪妾可是使足了勁也看不上一眼,隻能白擔心著。”


    眾人看向她,有些意外她在這個節骨眼兒上還能激華貴妃,實在是膽氣十足。


    華貴妃怨毒地剜了她一眼,並不屑和她爭執。


    “嬪妾等無能,不能侍奉皇上左右,隻能憂心娘娘身體。娘娘既要掌管六宮事宜,又要為皇上擔憂,急得氣色都不好了,這可如何是好?”


    浣碧從前很少說話,但她近日生出了爭寵上位之心,此刻倒是乖巧地向華貴妃賣好。


    襄嬪也順著浣碧的話繼續說道:“是啊娘娘,您若是身子再垮了,嬪妾們可真要沒有主心骨了。”


    祺貴人翻了個白眼,看向錦答應,冷笑道:“不過話說迴來,皇上前些日子都是在碎玉軒,難保不是錦答應侍奉不當,才致使皇上身體抱恙。”


    華貴妃看向浣碧,似乎又想起了那日在養心殿聽到皇上喊“嬛嬛”的事兒,眼神忽然多了幾分冷意。


    浣碧也察覺出了華貴妃臉色不對,趕緊俯身行禮告罪道:“都是嬪妾不好,不懂得侍奉皇上。”


    欣貴人見錦答應如此卑微,反而對著祺貴人懟道:“錦答應若是侍奉不當,皇上又怎麽會喜歡去碎玉軒呢?合該去找祺妹妹好好侍奉才是啊!”


    華貴妃一聽祺貴人又和眾人吵起來,煩躁地拍了一下桌子,“祺貴人若是真的如此掛心皇上身體,就去寶華殿誦經祈福直至皇上身體痊愈吧!”


    眾人都暗自笑了,我則是低眉喝茶隻用餘光瞧著她那惱怒卻不能撒氣的憋屈樣子。


    祺貴人無力反駁華貴妃,隻能起身行禮,淺淺答了個“是”。


    眾妃嬪正要散去,小廈子又歡快地跑了進來,通報道:“啟稟華貴妃娘娘,皇上醒了!”


    夏冬春氣得捏住桌角,我悄悄微笑著看向她,她憤恨地盯著一臉得意的祺貴人,像是下一秒鍾不把氣撒出來,她就要在翊坤宮炸了。


    “本宮這就去養心殿瞧瞧。”


    華貴妃起身扶了扶自己的發髻,搭著頌芝的手走下來,眾妃嬪也跟著她退出翊坤宮去。


    *


    皇上醒了,為了把病中落下的朝政補起來,半個月沒進後宮,天天都埋在養心殿理政看折子。


    費叔奕今日沒有出現,反而是溫實初來給我診脈。


    我坐在榻上將手攤著,看他恭恭敬敬地搭脈後,對寶鷸使了個眼色,不一會兒殿中諸人都被驅散幹淨。


    “溫太醫,甄姐姐還好嗎?”


    聽到我的問題,他神色恍然一僵,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支支吾吾地答道:“微臣怎知莞嬪娘娘如何?”


    我冷笑一聲收起自己的手,看著他那不敢抬頭的模樣說道:“是我和眉姐姐讓甄家拜托你去照顧甄姐姐的,你在我麵前裝什麽?”


    溫實初還是十分警惕,裝得一臉無知的樣子,“微臣不知道萱嬪娘娘在說什麽,微臣先告退了。”


    我故意砸了一下桌上的杯盞,嚇得他身子一怔,不敢動彈。


    “溫太醫,本宮給你講個故事可好?”


    溫太醫低著頭,深深地歎了一口氣,想走卻走不了,隻能淡淡道:“微臣願聞其詳。”


    “從前,有個體弱的小姐,得了一種怪病,治了許久都不好。突然府中來了一個風流俊俏的方士,說隻要自己在小姐房中一夜,便能讓小姐藥到病除。此時,府中的郎中不依,說小姐的病即將痊愈,雖說此時藥性未顯,但隻要再喝兩天藥便可藥到病除。家中的主君甚是擔憂,於是讓方士和郎中一同醫治,果然第二日,小姐痊愈。”


    溫太醫看向我,眼神中十分明朗,他知道,我知道了。


    我護著江采蘋在宮中不被人欺淩,她不吐點兒真東西出來,是不行的。


    “溫太醫,你說這位小姐,是該感恩一直費心治病的郎中,還是風流倜儻的方士?”


    溫太醫的手攥緊了自己的藥箱,無奈地答道:“醫者仁心,隻要小姐身子好了,於醫者而言便是最好的結果,何必計較這功勞歸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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