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裏,天氣漸熱。


    甄嬛懷著身孕侍奉聖駕不便,皇上又把我給想起來了。


    華妃縱有些許不快,但我在養心殿侍奉總好過甄嬛,便也沒有和我計較。


    我從未在禦書房侍奉過,難免有些緊張。


    皇上在禦書房批折子,我則是在一旁研磨侍奉筆墨,幫著蘇公公遞茶水送點心,站得時間久了倒也有些腰酸腿疼。


    “容兒,你倒是安靜,在朕跟前也不怎麽說話。”


    我一愣,停下了研磨的手,心想:在禦書房侍奉我哪裏敢說話,沒得被人抓住把柄說我幹政,我豈不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臣妾怕擾了皇上理政,適而不敢說話。”


    皇上似乎是累了,他擱下筆,手撐在桌子上閉上眼睛仰起頭。我明白他的意思,信步走到他身後給他按肩膀,讓他鬆快鬆快。


    “國事繁忙啊,等圓明園那邊準備好了,六月裏朕帶著你們一起去避暑,也能歇一歇。”


    我笑著柔聲道:“皇上心係天下,又體貼咱們姐妹心思,臣妾感念皇上恩德。”


    他極喜歡我這樣乖巧的阿諛奉承,讓他能在案牘閑暇之餘,心情也暢快些。


    蘇培盛從殿外前來稟報,見到皇上臉上帶著笑意,嘴角也鬆泛了些。


    “啟稟皇上,隆科多大人到。”


    我乖巧行禮告退,先往後殿的茶水房去,雖是隔著牆,但隱約還是能夠聽見殿中的談話。


    我一邊和禦前奉茶的芳若姑姑準備茶食,一邊蹙著眉盤算:能夠進出禦書房的確對於把控皇上的心意和前朝的動向頗有助益。隻是眾嬪妃皆是恩寵稀薄,甚少來侍奉,許多消息自然是沒有甄嬛那樣靈通了。


    若非她有孕不便,我怕是一年也輪不上來禦書房伺候一次的,今日算得上是僥幸了。


    “皇上萬安。”


    “隆科多舅舅。快起來吧。”


    “舅舅急著見朕,可有要事?”


    “奴才今日發現,年羹堯在京中的府邸正在進行大肆的翻修,並且他還拆毀了周圍數百間民居,以作修建花園之用,其府邸規模堪比親王的宅居,不可不謂僭越。”


    聽到這裏,我心裏有些打鼓,華妃喜好奢華,忍不住要擺闊。年將軍也是如此,他們二人若是一直不知收斂,照樣是禍患。若是不能把前朝的事情擺平,這大火早晚燒到後宮來,到時候華妃無法自保,我與曹貴人亦是覆巢之下無完卵。


    “朕剛封賞了他,他一時得意要翻修府邸,鋪張些也是有的。”


    我放下了正在撚茶葉的夾子,立刻察覺到此話不對勁。皇上一向是見不得旁人好,攀比的嫉妒心不比我少,別說他對同胞的十四爺時常陰陽怪氣、詆毀不已,就連醉心詩書的十七爺他也是頗有忌憚。


    對親兄弟都尚且如此嫉恨的一個人,對年大將軍反倒寬容和善了?這不是擺明了的捧殺嗎?就像宜修當初對華妃那樣。他們倆還真是天生的一對狼心狗肺的夫妻。


    “年羹堯此舉,使得周圍百姓流離失所,不得不露宿街頭,天子腳下尚且如此,若在青海,不知道年大將軍府是不是要比親王府更加氣派啊!”


    隆科多如此不顧皇上猜忌地來告年將軍的黑狀,想來不是為了黎民百姓操心。若是心係百姓,把百姓的事兒處理了再來皇上這兒邀功即可。


    他是嫉恨年羹堯聖恩隆重,在皇上心中的分量高於他這個肱骨之臣?還是太後授意製約華妃,特意要給即將入宮的烏雅氏閨秀讓道?


    一會兒離了養心殿,我可得找曹貴人好好籌謀,這朝政之事我不大通,還是她更有遠見些。


    “舅舅言重了。年羹堯雖然性子傲些,但還知道分寸。舅舅一向與年羹堯有些嫌隙,年羹堯是包衣奴才出身,舅舅是朕的至親,許多事舅舅要多提點才是。也隻因舅舅在,年羹堯總不至失了分寸。”


    “皇上隆恩,奴才沒齒不忘。奴才聽說太後鳳體違和,不知是否恢複?奴才想向太後請安。”


    啊?


    隆科多大人話頭一轉,忽然讓我有些摸不著頭腦,在禦書房議政還能這麽明目張膽地岔開話題聊別的呢?我在後宮待了十年,從未見過後妃外戚入後宮的,就算是寵妃母親入宮也得是封了誥命才能進來,這種殊寵這些年我唯見甄嬛得到過......


    “皇額娘病中乏力,否則能與舅舅閑聊敘舊。如今太醫說要靜養,一時恐不得見。等皇額娘身子好些了,舅舅再來請安吧。”


    我靜靜地與芳若姑姑烹好一盞茶。


    “小主,小心燙,皇上喝的茶都是八分燙,容易燙著手。”


    芳若對我很客氣,說話也柔聲細語的,我注意到她的眉毛似乎是用螺子黛畫就,有些愕然。


    從前,連我都是成為安嬪,在華妃和甄嬛都不在時才能用上如此金貴的眉黛。


    這宮裏,如今能將螺子黛分給芳若的也隻有甄嬛了。隻怕是當時芳若入碎玉軒侍奉她有孕時甄嬛特意賞的,芳若姑姑是禦前的人,她自然是要好生禮遇了。


    “多謝姑姑提點。我能得姑姑教引,如今又能在禦書房和姑姑一同侍奉皇上,是我的福氣呢。”


    芳若聽出了我這話的恭維和禮敬,笑著迴答道:“小主言重了,奴婢能夠與小主相識一場才是奴婢的福氣。”


    果然是皇上身邊的人,說話張弛有度,有禮有節。


    芳若是這宮中少有的侍奉過純元的人,她與甄嬛如此親近倒是提醒了我。或許我該讓甄嬛自己一點一點去揭破自己的愛情幻象,看清楚自己所得到的一切都是怎麽來的。


    *


    永和宮。


    曹貴人聽完了我今日在禦書房的見聞,思忖了良久才緩緩地答道:“如今這局勢,若是什麽都不做,無異於坐以待斃。”


    我雖不清楚她的謀算,但還是認真地點了點頭。


    前世,甄遠道可是彈劾年羹堯的功臣,在皇上的倒年大計之中當屬前鋒。若是這一世皇上還是鐵了心要卸磨殺驢,新疆之亂、準噶爾之變都不放在心上,非要先殺了年大將軍,於我們便成了滅頂之災。


    “切不可讓皇上在隆科多與年羹堯之間率先忌憚年將軍。”


    曹貴人的話意味分明,既然太後那邊已經開始潑髒水了,我們也得還點兒顏色。在京城的隆科多勢力盤根錯節,可比常年在外征戰的年羹堯好抓把柄得多。


    且一個是貴胄親眷,一個是善戰之將,就算都要宰了,也得看看利用價值。皇上登基兩年就想著清算剛剛戰勝歸來的功臣,怎麽會不叫人寒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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