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禧宮的風波過去,休息了兩天我也能夠正常去正殿看望富察氏了。


    她氣色不錯,胎相也很穩,惡心嘔吐的症狀還沒起來,隻是嗜睡畏寒。這兩天雪已化盡,天氣漸暖了,她倒是鬆快了些。


    如今已經無人懷疑延禧宮有小主有孕,正是大家最鬆懈的時候,她多出去走走不僅能夠打消旁人的疑慮,也有利於胎兒。


    “富察貴人,明日挑菜節,你便和夏常在一起去萬春亭赴宴吧。天氣好,也正好可以透透氣。”


    “都說了以後就叫我儀欣,不用貴人貴人的稱唿了……”


    盡管富察貴人這樣說,我仍舊不改口,尊卑上下這事兒,除非有一天我在上她為下,叫名字才無妨,否則終究是給自己埋禍根,招惹閑話。


    夏冬春看著我還慘白的臉色道:“隻可惡明兒又要碰上餘答應!她今日剛解了禁足就去養心殿門口跪著求見皇上,正在門口唱昆曲呢!”


    餘鶯兒低三下四的做派讓滿宮的嬪妃不滿,可皇上如今身邊沒有個可心的人,除了有餘答應陪著時還能不費心思、不動腦子,和旁人在一起總是免不了謀劃和猜忌,也是累得慌。


    我拉過最近張狂本性又冒出來的夏冬春附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


    她驚訝地看向我問道:“這樣真的可以嗎?”


    我篤定地點了點頭,夏冬春隱約有些興奮,她不禁高興地咧開嘴笑得十分誇張,一點兒閨秀的樣兒都沒了。


    富察貴人狐疑地看著我們,不禁好奇地問道:“你們倆打什麽啞謎?也說給我聽聽?”


    我和夏冬春相視一笑、隻是故作深沉地搖了搖頭,富察貴人佯裝生氣地撒開我的手,想要我吐露實情,我則是學著畫本子裏的道士一般搖頭晃腦。


    “天機不可泄露。”


    *


    翌日,二月二。


    杏花初開,春暖天晴。


    我不必赴宴,便帶著寶鷸和寶鵑去延慶門看望端妃。


    剛走到西六宮一帶便瞧見甄嬛帶著流朱在禦花園的交界處紮了一個秋千,正在上麵吹簫。


    “小主,咱們要去給莞常在問安嗎?”


    我往東瞧了瞧禦花園中熱熱鬧鬧的萬春亭,忽然明白了一切。當初皇上是嫌煩瑣,躲懶來的這附近。


    “不去了,就當作沒來過吧。”


    這個春天即將屬於甄嬛,她獨占春色,風頭無兩。


    下午,皇後攢了局邀請眾嬪妃去清音閣聽戲。還特地邀了不怎麽出門的太後,南府戲班子今兒唱的《麻姑獻壽》。


    欣常在、淳常在、夏常在、沈貴人、敬嬪還有我一塊兒作陪。華妃一黨一個都沒有出現。


    想來是太後聽聞了齊妃的事情,雖對皇帝的處置不滿,但也知齊妃是華妃縱容和宜修攛掇,她倆一道摁死不得翻身的。太後不會責怪宜修,但難免對華妃動氣。


    太後心情還算不錯,點了幾出熱鬧的戲,也打賞了唱得好的角兒,直到日昏方才散去。


    打清音閣出來,一路往南穿過西六宮,住在這一帶的嬪妃一個個都迴去了。隻有延禧宮的我與夏常在,還有景仁宮的皇後還陪著太後一路送著。


    鳳鸞春恩車打東邊過來,裏頭飄過昆曲的腔調,太後坐在輦轎上側目瞧著,並不痛快。


    “前麵是哪位姐姐,不若讓我先過去吧!我要去養心殿侍奉皇上。”


    聽到餘答應的聲音我和夏冬春相視一笑,不枉她一直攛掇太後點戲點到這個時辰,她活潑愛鬧的性子也看不出心機與端倪,和淳兒一樣不會讓人起疑。


    “停轎!”


    太後一揮手,小太監隻能停下,後麵皇後的儀仗也不得不跟著停下。烏泱泱在養心門一帶站了許多人。


    我轉頭看向餘答應所乘的鳳鸞春恩車,心想:這麽多人的儀仗一看就是皇後,她也敢惹?真當宜修年老色衰不中用,和她置氣還能多生皺紋?


    片刻,一個小太監被打發了來傳餘答應的話,可他一跑到前頭瞧見了皇後與太後就不敢動彈,隻能連聲告罪。


    許是餘答應見自己打發的奴才遲遲不迴來複命,親自下來吵架,她打扮得嬌豔欲滴,穿著一身華貴宮裝,盛氣淩人。


    “本小主急著去養心殿侍寢!誰敢攔著!”


    我本以為餘答應的措辭會更囂張,沒想到她還是被儀仗嚇得收斂了一下,隻不過這點氣焰激怒太後,足矣。


    餘答應殺到輦轎前,看見了太後在上,皇後在側,瞬間嚇得跪倒在地,連忙行叩拜大禮,伏在地上告罪道:“嬪妾不知是太後,請太後恕罪!”


    太後冷哼一聲看了宜修一眼,怒道:“平時你就是這麽管理後宮的?這麽點兒小事還得哀家動手。”


    宜修裝的低眉順眼,我卻知今日之計若無宜修請來太後斷不能成。她不過同想借太後之手除掉驕狂的餘答應,心懷默契地與我們一同使力。


    她作為皇後不願動皇上寵愛之人,便借皇上無法違抗的太後之手來做。看似將自己摘得幹淨,可皇上又豈不知她聯合母親來壓製他的心思。宜修不得不說,在求君恩寵眷上仿若一個傻子,隻會把夫君越推越遠。


    “餘答應以下犯上,藐視中宮。杖責三十,扔到春禧殿去。”


    太後說完在場之人皆不寒而栗,夏冬春嚇得抓住我的手,我則是讓她安心般迴握住她。


    我知道她在後怕,因為當初她那樣不懂事,差點兒就成了餘答應的前車之鑒。


    太後發落完,便往壽康宮去了,皇後派人拖著餘答應帶迴景仁宮行刑。我和夏冬春也準備返迴延禧宮,路過養心門正好碰上了出來打探消息的蘇培盛。


    他聽聞了餘答應的事兒急得團團轉。


    “太後處置了餘答應無可厚非,可皇上那兒要怎麽交代?皇上還等著人陪侍呢!”


    我推了推夏冬春,她驚愕地看向我,似乎驚魂未定不敢去養心殿侍駕。


    “夏姐姐,今日所見所聞總要有人迴稟皇上,不若你去,你知曉內情正好對皇上說明。”


    蘇培盛看到我將夏冬春推出去,眼神中充滿對我的同情與憐愛。似乎也在為我身子被下藥弄壞了而感到惋惜。


    “是啊夏常在,你去了也好迴稟一聲,奴才笨嘴拙舌的也說不清楚。”


    夏冬春原就不是扭捏之人,聽到我與蘇培盛一道勸說她,她便壯著膽子跟蘇培盛走了。


    我看著她走入養心門,心裏暗暗鬆了一口氣,歎道:快爭寵吧……再不爭寵,別說吃肉連湯都喝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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