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白混雜的液體從張神醫口中流出,他一邊咀嚼,一邊道:“讓你爹當下任仙人使者可不是我的主意,是仙人的主意。”


    “誰叫你爹身子骨那麽壯實,養個幾年應該勉強可以采補一迴。”


    寧長歌像是被觸動了某根神經,他皺眉道:“采補?”


    張神醫點了點頭,又張嘴咬下了黑狗的半邊身子,嘴裏塞滿溫熱的血液與各種內髒,含糊道:“那可不,咱們合歡宗的弟子自然是要采補的。”


    合歡宗?!


    寧長歌怔在了原地,腦海中“轟”的一聲響起了雷鳴,他混亂的記憶中突然出現了一根線,一根早已遺忘的線。


    合歡宗?!合歡宗?!采補?!


    “合歡宗是什麽?我怎麽這麽耳熟,是合歡宗的人欠我錢了?還是我欠合歡宗的錢?”


    “合歡宗到底是什麽?!還差一點,我怎麽就是想不起來?!”


    寧長歌的腦袋就如同炸裂一般,各種聲音充斥其中,巨大的疼痛讓人難以忍受,他五官扭曲,痛苦的蹲在地上。


    “合歡宗?合歡宗是要采補的,采補的功法是什麽?”


    “合歡宗的功法是師尊傳給我的,我好像因為功法影響做了大不敬的事,是陰什麽?陰陽什麽?到底誰能告訴我!”


    巨大的脹痛使寧長歌腦袋混亂一片,恨不得直接將腦袋砍下,他雙目通紅,發瘋似的敲著自己的腦袋。


    張神醫蹲在一旁舔著地上的汁水,搖頭道:“娃啊,我就說你有病,你為啥不信呢?正好我還沒吃飽…”


    “是你自己壞了規矩,晚上出門,這可怪不得我。”張神醫緩緩起身,帶著臃腫、膿水流淌的身體朝寧長歌走去。


    張神醫右手上的皮肉劇烈蠕動著,然後一根根跳動的筋脈、血管從身體中湧了出來,組成一張血網朝寧長歌撲入。


    “娃啊,你放心,我不會那麽快吃了你的,等我弄清楚你身體的奧秘,我再吃了你……”


    “吃了你以後,我就去吃了你娘,可惜你爹是下任仙人使者,不然我就能多吃一些了……”


    眼看筋脈、血管組成的血網就要觸碰到寧長歌,可他卻忽然仰起了頭,大笑道:“我想起來了,我全都想起來了,是陰陽大化訣!是陰陽大化訣!”


    “那個大帝的跟屁蟲,你沒想到吧,我寧長歌全都想起來了!哈哈哈……”


    見狀,各種碎肉組成的張神醫嗤笑道:“瘋了,瘋了,哈哈哈——”


    張神醫的笑聲戛然而止,因為下一刻,從天穹中降下了無數柔和的月光,這些月光直接攪碎了他的血色大網。


    就在張神醫驚疑之際,一雙無形的手死死掐住了他的脖子,將他提到了半空中,怪物發著青光的眼珠死死的看向了身前的少年。


    寧長歌皺眉自語道:“大帝跟屁蟲的手段果然奇特,居然讓我迷失了這麽久。”


    “最奇怪的是這幻境裏居然沒有半點靈力,不過跟屁蟲沒想到我還能調動月光之力吧。”


    寧長歌冷漠的看了眼張神醫,搖頭道:“算了,把這幻境的所有人都給宰了,師姐還在等著我呢。”


    張神醫沒有絲毫懼意,反而是癲狂的笑道:“幻境??哈哈哈哈,你瘋了,你真的瘋了,你這個瘋子!”


    寧長歌懶得和他廢話,一縷縷聖潔的月光之力如絲線般緊緊纏住怪物的身體,隨後緩緩收縮,鋒利的絲線瞬間割破皮肉,嵌入了怪物的體內。


    眼看張神醫就要被絲線切割成無數塊碎肉,可他卻看著從肚子傷口處流淌到地麵的紅黑色肉糜焦急喊道:“太浪費了,太浪費了!”


    隨著絲線的徹底收緊,張神醫的身體瞬間被切割成無數塊碎肉,組成一堆肉山,緊接著這些碎肉塊中蠕動出無數條血蟲,互相纏繞在一起。


    這些血蟲互相糾纏,將各種碎肉塊縫補在一起,長著山羊胡須的頭顱剛一愈合,就跳到肉糜之前,大口的吞咽著。


    “太浪費了!你知道我吃一次東西有多麽不容易嗎??”


    幾息過後,張神醫的身體完全複原,他趴在地上,一邊舔著地板,一邊嘲諷道:“我是仙人的弟子,就憑你也想殺我?可笑!我就站在這裏給你殺,你又能如何?”


    看著如此囂張的張神醫,寧長歌隨意打了個響指,下一刹,傾瀉而下的月光緩緩凝聚在一起,化為千萬朵跳動的白色火焰。


    這些白色火焰如同漫天雪花,鋪天蓋地的朝怪物湧去,熾熱的白色火焰瞬間將它吞噬,一股焦臭味彌漫開來。


    “啊啊啊!這是什麽東西?!怎麽可能傷到我!!”淒厲的慘叫聲響徹夜空,這一夜,幾乎青牛村的所有人都聽到了這聲音。


    巨大的疼痛使得張神醫發瘋似的不斷撞牆,滿地打滾,企圖弄滅身上的火焰,可白色火焰不僅沒有熄滅的跡象,反倒是更加旺盛起來。


    見狀,張神醫嘴巴直接裂成八瓣,從中吐出一股冒著熱氣,粘稠的腥黃液體,它用腥黃的液體包裹全身,試圖讓火焰熄滅。


    可一切都是徒勞的,白色火焰如附骨之蛆,隻要沾染上一點,就會生生不息的燃燒,直至所有東西化為灰燼。


    看著自己身上的血肉被一點點的燒焦,化為焦炭後,張神醫猩紅著眼用手不斷撕扯著身上的血肉,伴隨著血肉翻飛,它的體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萎縮。


    到了最後,張神醫的胸膛、腹部都沒了血肉的阻擋,各種內髒湧了出來,腸子灑滿一地,可白色火焰卻依舊在燃燒。


    “不!這究竟是什麽鬼東西,怎麽就是弄不滅!你這個瘋子,你還沒成仙,怎麽可能會有這樣的力量?!”


    “我是仙人的弟子,我將來一定會成仙的,你不能殺我!你殺了我,仙人一定不會放過你的!許久久,羅秀秀她們都要死!”


    ……


    淒厲的聲音愈來愈小,直至那堆焦炭中徹底沒了動靜,張神醫的所有血肉骨頭等全都成了灰燼,看不出原本的樣子。


    看著那堆沒了生機的焦炭,寧長歌不放心的又用白色火焰灼燒了一遍,直至這些灰燼徹底的化為了虛無。


    寧長歌抬頭看向了空中的詭異豎眼,裏麵密密麻麻的小眼球也在看著他,那蔓延而下的上千條血色觸手還在不斷的向下蠕動。


    寧長歌運轉月神訣,頓時無數朵白色的火焰朝著詭異豎眼湧去,半盞茶的時間後,巨大的詭異豎眼便被白色的火焰吞噬。


    燃燒著白色火焰的詭異眼球就如同一顆滿月,而籠罩著世界的紅光也被柔和的白光所取代。


    走在寂靜的村莊中,寧長歌有一種既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覺,往日在青牛鎮生活的經曆在心頭始終縈繞不散。


    羅秀秀溫柔的臉龐,無微不至的關心,許久久清秀的小臉,一聲聲甜美的“寧哥哥”,還有村中少婦、寡婦、少女們笑得花枝亂顫的模樣,歡快的的嬌笑聲……


    這些記憶仿佛沉重的石頭壓在了寧長歌心頭,走出許久後,他重重吐出一口氣,沉聲道:“算了,都是幻境,把她們全都殺了,這樣也許就能擺脫幻境了……”


    看著熟悉的小院,寧長歌沒有絲毫猶豫,徑直走了進去,隨後迴到了自己的房間。


    床榻上,羅秀秀正安靜的躺著,她的小手緊緊捏著被角,姣好的臉上有著兩道淺淺的淚痕。


    寧長歌走到床旁,緩緩伸手點在了羅秀秀的額頭上,隻要他心念一動,那後者就會悄無聲息的死去。


    寧長歌腦海中響起了與往日截然不同的魔音:“你不能殺她!她可是你娘啊!我不管你想起什麽,你永遠都是寧鐵牛!”


    “平時整天催著我殺她,現在怎麽又不讓殺了?”寧長歌自嘲一笑,隨後目光一點點冰冷下來。


    看著羅秀秀美豔的臉龐,寧長歌嘴唇動了動,低聲道:“係統,我在幻境裏迷失了多久?”


    久違的冰冷聲音在寧長歌腦海中響起,卻讓他陷入了沉思中。


    【叮!首先提醒宿主,這裏不是幻境!其次,迴答宿主的問題需要支付五十萬天道值!】


    “不是幻境?!”係統的迴答讓寧長歌怔在了原地,內心一片複雜。


    他收迴手指,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陷入了沉思,如果不是幻境的話,那這裏又是哪裏?


    思索許久後,寧長歌得出了一個結論,不論這裏是哪裏,現在的自己都是不完整的。


    自己體內的饕餮神體、鴻蒙之氣、祖龍龍髓等逆天神物都不見了蹤影,或許說現在的身體壓根就不是他原來的身體。


    到了此刻,寧長歌才想起一件詭異的事,那就是這個世界似乎沒有鏡子,他從來就沒有好好看過自己的容貌。


    想到這裏,寧長歌果斷打開係統商城,花費一天道值購買了一麵玉石鏡,看著鏡麵中俊朗如玉,風度翩翩的人影時,寧長歌鬆了口氣。


    他還是他,這具身體和他原本的身體一模一樣,除了沒有那些逆天之物外。


    “如果這裏不是幻境,那又是哪裏?又該如何擺脫?”寧長歌將玉石鏡收好,腦海中開始迴顧這些天發生的所有事。


    當把所有細節都被捋了一遍後,寧長歌想起了怪物死前的話。


    “咱們合歡宗的弟子自然是要采補的……”


    “你還沒成仙,怎麽可以擁有這樣的力量?!”


    ……


    “合歡宗?這裏不是幻境?”寧長歌眼前一亮,旋即自語道:“難道是那個被師尊滅了的合歡宗?”


    沐舒雲證道成帝後,曾以雷霆手段直接滅了眾生界的兩大門派,一個是正道的歸靈宗,另一個就是魔道的合歡宗。


    那是沐舒雲成帝後唯一一次在眾生麵前出手,僅是一掌落下,合歡宗掌控的所有世界全部破滅,無數生靈煙消雲散。


    無論是歸靈宗,還是合歡宗,都徹徹底底的在世上被抹除了,所有門人、傳承全部都被徹底抹除,沒有留下半點痕跡。


    硬要說有的話,那就是寧長歌修行的功法,這是陰陽大化訣是合歡宗的最強功法,可偏偏被沐舒雲給留了下來,然後又傳給了寧長歌。


    “難道師尊早就知道我會有這一天,所以才會傳授給我陰陽大化訣?”寧長歌心中不禁猜測道。


    想到這個結果,寧長歌感到有些失落,當初他還猜測是因為師尊要采補他,亦或者是留給師姐、師妹來采補。


    唉,若師尊要真有那個想法該多好……這個念頭一出,寧長歌渾身一顫,背後泛起了寒毛,連忙道:“徒兒知錯了……”


    大帝的手段真是詭秘莫測,在這方世界都能察覺到,看來以後得小心一些了……


    寧長歌收斂心神,又想到了當下的局麵,自語道:“當初師尊滅合歡宗的時候我還沒出世呢,也不知那個合歡宗如何惹惱了師尊……”


    沐舒雲成帝至今不過三十餘年,而她斬滅歸靈門、合歡宗是剛剛成帝時候的事,


    想著想著,寧長歌又想歪了:“現在合歡宗還沒被滅,也就是說師尊還沒成帝,也不知這個世界的師尊脾氣怎麽樣,和成帝後誰更美……”


    “啪!”


    一聲清脆的聲音打斷了寧長歌的胡思亂想,旋即他的手掌傳來火辣辣的刺痛,一個紅色的尺印出現在掌心中。


    寧長歌心中一凜,連忙道:“師尊,我知錯了。”


    “啪啪啪……”


    伴隨著連串的清脆聲,寧長歌的掌心憑空被戒尺打了十下,他心悅誠服:“師尊風華絕代,才情冠絕古今,徒兒心服口服。”


    見戒尺停下了後,寧長歌連忙收斂心思,看著一旁的羅秀秀陷入了沉思。


    她是活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自己是後世之人,絕不可能是她的兒子,她也不是自己的娘親。


    現在擺在寧長歌眼前的有兩個方法,一是默默離去,獨自尋找離開這個世界的方法。


    二是把這個世界當做幻境,將所有人都給殺了,包括羅秀秀和許久久。


    熟睡中的羅秀秀睫毛輕動,柳眉微皺,神情顯得極為不安,明顯是做了噩夢。


    寧長歌緩緩起身,沉默著向床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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