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雙方繼續趕路。


    也有不少人如同辛果果三人一般,默默跟在官差後麵。


    到了冬天,糧食欠缺,哪怕沒有什麽天災,也會多出很多流民。


    這些人三五成群,衣裳襤褸,眼神大多呆板。


    但為了活下去,他們還是一步一步,用那一雙長滿老繭的腳,丈量著腳下的土地。


    所有人都很清楚,跟著官差,並非求他們的保護。


    他們也不敢奢求官差的保護。


    隻是為了沒有一個震懾作用。


    有官差在,路上至少能免除一小部分的麻煩。


    一路走,沒有再停歇。


    他們的腳程並不快。


    或者說,他們已經走不快了。


    兩條腿像是灌了鉛一般,隻能被意誌力拖著。


    年幼的孩子們都已經被大人背在了背上。


    所有人一路沉默,心中沒有嘈雜的心思,一心隻有腳下的路。


    辛果果一邊走,一邊不忘觀察著周圍的環境。


    忽然,前方唿啦啦跑出來一群人。


    他們個個衣裳襤褸,手裏或舉著鋤頭,或舉著柴刀。


    有些人的雙腿雙手都在發抖。


    “不許動!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從此路過,留下買路財!”


    這些人的人數加起來不過十餘人。


    他們顯然也知道自己幹不過官差,所以,是等官差過去好一會兒,才衝了出來。


    前麵的官差當然也聽到了後麵的動靜。


    隻是,他們的職責隻有押送人犯。


    至於那些跟著他們的普通百姓,並不是他們的職責。


    辛果果三人都是身嬌體弱的,所以一路走下來,才會與前麵的隊伍拉開很大的距離。


    她皺了皺眉,眼中有些煩躁:


    “我們隻有三兩銀子,要嗎?”


    “大……大哥……三兩呢!”


    為首的人咬了咬牙,見這三人年紀都不大,想了想,點頭:


    “行!交了錢,就趕緊走!”


    他之前聽一個前輩說過,路上要是碰到看起來柔弱可欺的人單獨出行,一定要遠離。


    這種的,要麽是蠢,要麽是身上真有本事。


    要是前一種還好。


    後一種的話,就等著賠上小命吧!


    為了保住小命,他這種時候都不會硬剛。


    辛果果挑了挑眉。


    沒想到這些人還挺識趣。


    她從袖子裏摸出三兩銀子。


    那邊立刻就跑出來一個人,手裏捧著個破碗,看起來還挺有乞討的範兒。


    她將銀子扔進去,就拉著江南歌走。


    隻是神經卻時刻緊繃著,以防那些人出爾反爾。


    好在,這些人是真容易滿足。


    那三兩銀子到手,就真的放了辛果果三人。


    至於後麵的那些人,辛果果管不著。


    走出這些人的視線範圍後,辛果果和江南歌兩人便都下意識地加快了腳步。


    他們要盡快趕上官差。


    不過,沒等他們走多久,就見那些官差和犯人們,正坐在路邊休息。


    江南歌鬆了口氣,也跟著停了下來。


    這一坐下,才發覺腳底板疼得厲害。


    他動了動腳踝。


    辛果果幫他將身後的背簍放下來。


    他又伸手,將江北辰小朋友抱出來。


    三人分了兩張餅吃。


    這餅還是跟剛才在路上碰到的一位貨郎買的。


    為了盡快離開向城,他們沒有準備任何要帶的東西。


    另外一邊的官差和犯人們也都在吃東西。


    不過,那些官差對那些犯人似乎還不錯。


    有了吃的喝的,都會問一問那個高大男子的意見。


    辛果果看著這一幕,若有所思。


    先前出現的那三個公子哥,就已經讓他覺得事情更不簡單了。


    現在,看到官差和這些人的相處,她隻覺得更加怪異了。


    那些所謂的犯人,顯然身份並不一般,並且,可能還很受尊敬。


    她推了推江南歌:“這些人不簡單,你覺得他們會是什麽人。”


    江南歌順著辛果果的視線看過去。


    再次與那雙銳利的眸子對上。


    他愣了一下,朝那人微微頷首,然後自然地移開視線:


    “能得官差尊敬的,應當是武將。還有幾個結拜兄弟的,被稱作老大的,應該是當朝的虎威將軍曾雲舟曾將軍。”


    辛果果眉梢一挑,沒想到這人如此敏銳。


    她淺淺一笑:


    “曾將軍慣來英勇,一身正氣,帶著我邊關戰士數次驅除韃虜,不知為何會淪落到如今這番地步。”


    江南歌眼神閃了閃:


    “這不關我們的事,快吃吧。”


    “嗯。”


    辛果果點頭,乖乖啃著梆硬的餅子。


    這餅子是真的幹糧。


    一口能咬大半天的那種。


    但卻很受遠行之人的歡迎。


    因為它可儲存時間長,頂餓。


    不過,江南歌兄弟倆從小就沒吃過這樣的東西,辛果果本人也已經六年沒吃過了,三人都掐著自己的嗓子,半天才能咽下去一小塊。


    一頓飯,吃得異常艱難。


    好還有些水能稍微衝衝。


    三人剛將水袋裏最後一口水喝完,官差們就要出發了。


    他們紛紛起身。


    那些穿著囚服的人們,也都乖乖地站了起來,繼續他們的行程。


    陽城外的官道很長。


    長得仿佛一輩子都走不完。


    這條官道又好像很短。


    仿佛隻是一眨眼間,就再看不見自小長大的家鄉。


    道路並不平坦。


    所有人艱難行走在路上。


    一直走到天黑,他們再沒碰到打劫的。


    但天黑了。


    他們需要麵對另一個嚴峻的問題——天氣太冷,而他們並沒有找到合適的落腳地。


    從他們目前所待的地方,到有人煙的地方,至少還需要再走上一天。


    而現在,他們已經沒有體力了。


    冬日夜晚的寒風刺骨。


    骨頭縫裏透出來尖銳的疼意。


    眾人不得不擠在一起取暖。


    官差已經分成兩隊,一隊繼續守著那些老弱婦孺的犯人。


    另一隊則帶著另外的那些身強體壯的人去撿柴火。


    江南歌不讓辛果果動彈。


    將江北辰小朋友這個暖唿唿的小炭爐放在她懷裏,自己便大踏步,跟著官差的方向離開。


    其他人也有樣學樣。


    很快,不少人便找了些樹枝、柴火迴來。


    幹枯的樹葉很容易點燃。


    隻有一點小小的火苗,便升起了一堆讓人心裏熱烘烘的小火。


    火光抖了抖,卻又堅強的站住了。


    火苗猶如一個調皮善舞的孩子,輕輕跳躍著,不時發出一聲“蓽撥”的歡快笑聲。


    讓這夜色也變得不再可怕,反而透出了一絲溫暖。


    人們開始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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