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什麽喊?!安靜!安靜!聽到沒有!說你呢!”


    一個偵緝隊隊員,手裏拿著一根警棍,朝欄杆上敲來。


    “砰砰砰!”


    那聲音,仿佛能直接將監牢穩固的欄杆給敲斷似的。


    若是落在身上,必定骨折。


    原本抓在欄杆上的一雙雙手,都急忙收了迴來。


    一眾學生眼中除了驚恐,更多的卻是惱怒。


    “你們把嚴橋怎麽了?!”


    第一個敲欄杆的人,此刻滿眼憤怒地瞪著眼前的幾個偵緝隊的人。


    “溫行,你……”


    一隻手悄悄過來,想將他拉迴隊伍中來。


    然而,那個先前還滿眼死誌的人,此刻卻滿目倔強:


    “你們到底把嚴橋怎麽了?!”


    幾個偵緝隊的人冷笑一聲,不屑一顧:


    “怎麽了?當然是殺了!我警告你們,最好老實交代,到底是誰組織你們鬧事的。不然……嗬!那個人就是你們的下場!”


    一群學生的臉色都白了。


    溫行眼中卻迸發出無盡恨意。


    他沒再說話。


    隻是那雙看向偵緝隊的眼睛,就像是淬了毒一般。


    沒有人懷疑,若是此時沒有阻攔,他必定會衝上去,哪怕是咬,也要從這些人身上咬下一片血肉來。


    偵緝隊的人被這眼神嚇了一跳。


    瞳孔不自覺放大。


    隨即,卻是冷笑一聲,上前拍了拍青年的臉:


    “小子,別用這種眼神看我,不然,我會忍不住殺了你!


    “要我說,你們這些學生就是沒事找事。你們父母將你們送到學校,你們就好好讀書,不好嗎?


    “這上頭的事兒,關你們什麽事?你們真當那一場遊行,就能改變什麽嗎?


    “你們特麽什麽都改變不了,隻會讓自己和家裏人送了命!”


    那人說完,看了看溫行,又看了看監牢裏那一張張年輕的麵孔,


    “你們,好好想想吧!”


    說完,轉身就走。


    “你錯了!”


    溫行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


    “我們遊行,是為喚醒民眾。我們國家有四萬萬同胞!隻要團結起來,萬眾一心,總能成功的!”


    “嗬!嗬嗬!哈哈哈哈哈!”


    一陣複雜的笑聲,伴隨著一聲輕喃傳入所有人的耳中,


    “天真!”


    偵緝隊的人來了又走,沒有再帶走一個人。


    可是此時此刻,這群青年學生卻是麵色各異,每個人的心裏都發生了變化。


    突然……


    “嗚嗚嗚!我想我媽!我想迴家!嗚嗚嗚嗚!”


    哭聲從身後傳來。


    溫行卻沒有迴頭。


    他的目光看向遠處的那一絲透過窗戶傳進來的光亮上。


    眸子中帶著向往。


    這條路充滿荊棘。


    他們所有人都知道。


    但道路的盡頭,卻是千千萬萬人的幸福生活。


    他雖身死,而永無悔!


    *


    第二天的太陽,有些昏沉沉的。


    連路上的自行車鈴鐺聲,聽起來都帶著一股壓抑的腔調。


    辛果果坐著大哥的車,來到學校。


    跟大哥告辭後,才進入校門。


    路上遇到幾個同辦公室的老師,互相打個招唿,問候一聲,便匆匆擦肩而過。


    天空陰沉沉的,好似有一場暴雨正在其中醞釀著。


    辛果果抬頭看了一眼,快步踏進教學樓。


    辦公室裏,方校長正站在中間。


    等辛果果進了門,他看了看懷表:


    “時間差不多了,孔祥,咱們就不等了,開始吧。”


    孔學監點頭,抬手扶了扶眼鏡。


    見眾人的視線都落在他身上,他緩聲開口:


    “各位老師,司令部最新下發了一項通知……”


    “以‘汪大總統英明之夏倭親善政策’為題,篇幅不限?”


    孔祥話音方落,老師們便驚唿了起來,


    “方校長,這……”


    老師們麵麵相覷,臉色都有些難看。


    國文教師馬永興甚至拍著桌子站了起來:


    “方校長,你們這是在搞什麽名堂?!什麽狗日的夏倭親善?!讓學生們寫這樣的文章,不如直接把我老馬給砍咯!”


    其他老師也都紛紛附和。


    “是啊,方校長。不說別的,這布告要是發出去,我們以後還有什麽顏麵麵對學生?”


    “咱們教的夏國的學生,不是他汪大總統的學生!方校長,這文章,我們班不寫!誰愛寫誰寫去!”


    “我們班也不寫!”


    “這怎麽能寫?這這這……唉……”


    “可是,我們要是不寫,司令部恐怕過不去吧?”


    董老師的話,將其他人的視線紛紛吸引了過來。


    見方校長也是一臉為難。


    眾人都沉默了。


    譚凱是汪大總統的親信、絕對的擁護者。


    這命令若是他發的,他們就算說破天去,也沒什麽用。


    “我們就這麽幾個人,怎麽跟那些當兵的對抗?他們手裏可都有木倉!隻要一個人,就能滅了咱們整個華中。”


    董老師說到這裏,泄氣一般坐下。


    繼而拿起桌上的教案,


    “我這就去跟我們班的同學溝通。不過是一篇文章而已。寫了不過就是費點兒墨汁。要是不寫,恐怕就是掉腦袋了!”


    說完,他抬腳離開。


    其他人麵麵相覷,卻沒有人再動彈。


    他們當然也明白這個道理,可他們過不了自己心裏那一關啊!


    辛果果看著眾人的神情,咬了咬牙。


    馬永興哼了一聲:


    “君子有所必為,亦必有所不為。這文章,就是說破大天去,也不能寫!”


    “是啊!看著是費些筆墨的事,可我們華中大學是向城的標杆。我們若是做了這樣的事,外麵的人怎麽看我們?那些還未開智的百姓,會不會盲目跟從?”


    孔學監也歎了一聲,看著方校長。


    方校長也長歎一聲:


    “孔祥,我也沒辦法啊!昨天的木倉聲,你們都聽到了吧?向城大學的幾個學生組織遊行,直接被偵緝隊的人抓了。還有一些圍觀的百姓。


    “昨天我被他叫到窗邊,眼睜睜看著那些百姓被殺。他說,那些學生給我留著。若是……唉……”


    方校長滿麵愁苦。


    他們學校與向城大學常有來往。


    況且,那些都還是孩子,是夏國的未來啊!


    方校長的話,讓辦公室裏的其他老師都沉默了下來。


    若是方才,他們還能堅持說,此事堅決不能幹。


    可現在,有幾條人命在等著被交換時,他們卻猶豫了。


    一群老師麵麵相覷。


    正在此時,雜役吳老四提著暖水瓶走過來,敲了敲開著的辦公室門。


    見眾人視線都看過來。


    他看向方校長:


    “校長,外麵有位姓許的先生找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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