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寶釵差點兒一口氣沒上來。


    卻在這時,耳邊傳來一道清朗的笑聲。


    兄妹倆愣了一下。


    寶釵立刻警惕地朝聲音來源看去。


    隻見他們包廂的門,不知何時開了一條縫。


    此時,一隻修長的手,將門推開,露出門後站著的幾人。


    為首的一人,一身玄色錦袍,眉眼舒朗,眼神溫和,舉手投足間都透著幾分溫潤。


    他手中握著一把折扇。


    見寶釵看來,拱手一禮:


    “在下李寧。方才路過,聽到了二位說話,覺得有趣,方停下聽了一會子,讓兩位見笑了。”


    偷聽牆角,非君子所為,李寧說話時,麵色有些微紅。


    他身後跟著兩個年輕的哥兒,一人身著黑色勁裝,一身武將裝束,上前便是武將禮:


    “在下馮紫英,失禮了。”


    “在下言之庭,失禮了。”


    後麵這位穿著一身青色錦袍,氣質溫和,麵容帶笑,看著倒是很好說話的樣子。


    薛寶釵忙起身,還不忘在桌下踢了哥哥一腳:


    “三位公子多禮了。是我們沒關好門。”


    她是聽說過馮紫英的,他是馮老將軍的孫兒。


    能讓他屈居人後的,前麵那位叫李寧的公子,隻怕身份不低。


    薛蟠也站了起來,笑著拱拱手,便朝馮紫英招手:


    “馮兄你不厚道哇,竟在外看小弟笑話,也不說幫小弟說兩句話!”


    馮紫英也跟著笑:


    “薛兄可是冤枉小弟了。令妹句句為薛兄考慮,小弟哪兒敢插嘴?”


    何況,薛兄在自家妹妹麵前都得認慫,他哪兒敢往前湊?


    薛蟠“哼”了一聲,拿眼神鄙視他。


    馮紫英也隻拿眼神迴他一個“彼此彼此”的笑容。


    兩人半斤八兩,誰都別說誰。


    “嗬嗬!原來紫英與薛兄相識?今日也算有緣,咱們不如一起坐坐?在下也想與薛姑娘探討些問題。”


    李寧話音方落,薛蟠臉色便變了。


    他跨前一步,將小妹擋在身後,麵容嚴肅:


    “李兄謙謙君子,這樣的話,以後還請莫要再說。我們兄妹二人還有事,便不打擾了。”


    轉頭看著寶釵,“妹妹,我們迴吧。”


    薛寶釵點點頭。


    薛蟠用自己的身體給妹妹當個格擋,將幾人的視線擋住。


    辛果果先一步拿起帷帽,給薛寶釵戴上,然後扶著薛寶釵便往外走。


    李寧目光隨著薛寶釵而動,也意識到了自己方才的話有多失禮,忙拱手:


    “是在下冒昧了。”


    等兄妹倆一走,李寧卻是率先抬腳進了包廂。


    馮紫英和言之庭二人都跟了進去。


    “公子,可是對那薛家姑娘有意?”


    馮紫英先讓人上了茶,給李寧倒上,這才開口。


    李寧搖搖頭:“隻是覺得那姑娘有些意思。”


    身處他這個位置,很少會對一個女子有多心動。


    有點兒興趣,便已經算是難得了。


    “先前他家好像也參加過大選,隻是如今看來,應當是未選上。”


    馮紫英先前聽薛蟠提過此事。


    “哦?”李寧更有興趣了。


    馮紫英見他將茶飲盡,便又幫他添上,嘴裏不在意地說著:


    “薛家就是個皇商,公子若是喜歡,便將她納了就是。”


    李寧眼中劃過一抹思量。


    言之庭喝了口茶,難得開口:“以那姑娘的性子,隻怕不會願意。”


    馮紫英卻並不在意:“不過是個女人,能跟了公子已是她的福分,她還有何不願意的?”


    言之庭看了馮紫英一眼,沒再說話。


    李寧有些意動,隻是也未一口答應下來。


    他心中還在思量。


    *


    而這邊,被討論的薛寶釵已經迴到了自己的院子裏,正聽著自家哥哥的叨叨:


    “以後見了馮紫英便遠著些,知道嗎?那人雖還算個人物,可心裏卻是極看不起女子的。”


    “知道了知道了,迴來這一路,哥哥已念叨了不下十遍了。”


    寶釵覺得自己的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哥哥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能念叨了?


    薛蟠一噎。


    委委屈屈看著妹妹:“妹妹,你嫌我煩!你居然嫌我煩了!”


    薛寶釵:……


    頭疼!


    “沒有!我沒有嫌哥哥煩。隻是怕哥哥累到。哥哥快喝口水。”


    微笑臉。


    薛蟠這才滿意地接過妹妹遞過來的水,豪放地一飲而盡:


    “你自己且上些心罷!等迴頭哥哥打聽打聽那位李公子的情況,再來與你說。”


    “好。”


    終於將哥哥送走,寶釵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她以前怎地就沒發現,哥哥竟如此囉嗦?!


    “姑娘,太太叫您過去。”


    寶釵正打算在榻上歪會兒,就見小丫鬟文杏進來迴話。


    她下意識蹙了蹙眉,卻還是坐了起來:


    “知道了。”


    文杏忙上前服侍著她梳洗一番,便往薛姨媽院子裏去了。


    說起來,自住進自家院子,除了早晚問安,她平日是連媽的麵也不見的。


    薛姨媽這會兒正笑眯眯地跟周瑞家的說話:


    “勞你跑一趟了,等我們去了家裏,再好好謝你。”


    周瑞家的手裏還捏著薛姨媽剛給的荷包,臉上帶著笑:


    “姨太太也忒客氣了些,這本就是我該做的。姨太太可還有話要我帶迴去的?”


    “沒有了。”薛姨媽說,“明兒我便帶著寶釵去府上,迴頭再說。”


    “好。那我就先迴去給太太複命了。”


    “嗯。幺紅,送周媽媽。”


    幺紅將周瑞家的送出門,迴來時,便見薛寶釵來了。


    她忙給薛寶釵見了禮,又進去向薛姨媽迴話:


    “太太,姑娘來了。”


    外麵的小丫鬟打了簾子。


    薛寶釵進來,便先見禮:“寶釵給媽請安了。”


    “我的兒,快來我這裏!”薛姨媽抱著寶釵好一陣親香,才告訴寶釵,


    “你迴去收拾收拾,你大姐姐要迴來省親,老太太和你姨母都想你了,要接你進去住幾日。等你大姐姐省完親再迴來。”


    寶釵心裏一寒,知道媽這是還沒將先前的念頭放棄。


    隻她知道,再反抗也無用,幹脆應下:


    “是。女兒知道了。”


    說著,便起了身,從薛姨媽懷裏掙脫,


    “這會子時候也不早了,女兒就先迴去收拾了。媽也早些歇息罷。”


    說完,便頭也不迴的走了。


    薛姨媽心裏一梗,有些氣惱:


    “這丫頭怎地這般不識好人心?!我這麽做是為了誰?還不是為了讓她將來能好過些!”


    幺紅在一旁勸:“太太別氣。想來姑娘隻是年歲尚淺,還不開竅。等與寶二爺接觸多了,自然也就開竅了。”


    薛姨媽心裏有些不得勁:“但願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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