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婚禮現場,她看到了他熟悉的身影。


    作為伴郎,他就站在舞台右邊,離她不遠。


    他站在伴郎團中間,穿著整潔的西裝,梳著發型,模樣像是個成熟的大人一樣,完全褪去了少年的青稚。


    當時她的心停滯了一瞬,沒由來的漏了一拍。


    不經意的一瞥,就攪亂了她原本有些紛亂的心,激起了波瀾。


    她沒有想到他會從國外迴來參加婚禮,她想到過會遇到任何人,但唯獨沒有想到他。


    後來她才知道,他和新郎從高中就認識了,兩人都在香港同一所國際高中上學,算是認識很久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投射過來的目光太過直接沒有任何掩飾,他一下子就注意到了,也朝她看了過來。


    他麵色無波,平靜的目光下潛藏著令人心碎的寂寥,令人難過。


    不知道為什麽,她看到的時候,心很痛。


    很快,台下另一道犀利的目光也看了過來,帶著濃烈的敵意與台上的人對視。


    兩人隔空對視,丁世允目光依舊平靜,但是看到坐在他身邊的人後,他垂下了眼眸。


    在一片掌聲中,兩人都很有默契地將目光轉移到舞台中間,直到台上的儀式結束,他們都沒有再有任何的眼神交流。


    對於妻子的心事,陸澤旻默不作聲,隻裝作沒有看見。


    婚禮非常盛大,進行得非常順利。


    新人滿滿的愛意要溢滿出來,混著眼淚、花香、燈光、掌聲傳遞到每個人。


    永恆不變的愛。


    確實非常浪漫,很夢幻。


    看到新郎新娘如此,坐在台下觀看婚禮的她也會想,如果有一天是她結婚,會是怎樣。


    她會哭嗎?


    他也會來參加自己的婚禮嗎?


    不知道。


    她甚至不敢去細想這樣的問題。


    儀式結束後,大家就到了敬酒吃飯的環節。


    因為他們兩個人都不能喝酒,所以隻能以茶代酒,一杯接著一杯,喝了不少。


    到後麵自由互動的環節時,兩邊幾乎沒有任何互動,甚至是直接忽視對方。


    不管是被動還是主動,兩人接觸的機會幾乎為零。


    到後麵,等夏希再迴頭看的時候,他的座位上都空了。


    她一個坐在位子上聽他們說話說了很久。


    她不知道她自己表現得有些心不在焉。


    終於,她再也坐不住了。


    趁著沒有人找他搭話的間隙,她用手在底下輕輕扯了扯陸澤旻的衣袖。


    “怎麽了?”


    看她突然有話和自己說,陸澤旻反應了過來,低頭湊近她,身體傾向她那一邊。


    “我想去趟洗手間。”她低聲湊到他耳邊。


    飯桌上也瞬間安靜了幾分,幾道老辣的目光朝他們兩人看了過來。


    看恆澤的總裁和自己的夫人互動也是一件很值得關注的事情。


    飯桌上,她很少開口說話,比較安靜,大部分時候都是她在聽別人講,或者低頭吃飯。


    剛開始有人找她搭話,她都不是很自在,隻能很簡單地說幾句,剩下的話頭全都是陸澤旻替她接了。


    所以在這種場合,她顯得有些笨拙和青澀,不太會來事。


    即使這樣,陸澤旻在和別人講話的時候,都不忘給她夾菜,湊到她那邊和她講幾句話,問她想吃什麽,時刻照顧著她的心情和感受,從不會讓她因為說不上話而被冷落。


    很有意思。


    她幾乎沒怎麽自己動手夾過菜,但碗裏卻總是盛滿了各種精致菜肴。


    看她把端上來的燕窩都吃完了,還把自己那份給了她。


    就憑這個,這位神秘感一直很強的夫人會不會侃侃而談、是否有顯赫的家世背景這些問題好像變得也不是那麽重要了,因為有陸澤旻的寵愛,她可以不用看別人的臉色,也不需要她去去侃侃而談。


    陸澤旻一直把她保護的很好。


    聽到她要出去,陸澤旻臉湊近她,“我同你一起去。”


    她看著他,“你也要尿急?”


    陸澤旻:“嗯……我還好。”


    “那我自己去吧,你繼續跟大家聊天,我隻是水喝多了,很快就迴來。”


    “真的?”他問。


    “嗯,真的。”


    看她堅持,他也不好再說什麽,隻道:“那好吧,我讓小嚴陪你去。”


    小嚴是位女助理,平時會陪家裏的女眷出來參加活動,現在主要是保護她的人身安全。


    “好。”


    她點點頭,拿著包準備起身,順便把喜糖和帶過來的披肩給了他,“這個你先拿著。”


    他接過東西,幫她挪了下椅子,然後握住她的手:“那你慢點,等一下我在外麵等你。”


    “好。”


    說完,他喊了小嚴讓她跟過去:“她穿了高跟鞋,看著點。”


    小嚴點頭,一個健步跟了過去。


    洗手間在酒店宴會廳外,要走出去才有。


    這時候人流開始流動了起來,女士的洗手間很多人,但大部分都是同姐妹出來補妝順便閑聊幾句,像極了初高中時學生之間組成的小團體。


    大家看到她,幾乎都朝她看過來,笑著打聲招唿。


    現在她連上廁所都要和人打招唿。


    沒關係,她已經習慣了。


    最後,她在裏麵出來後,還接到了陸澤旻的消息:「我出來了,在迎賓入口」「等你」


    她迴了個“好”字後,準備將手機塞進包裏迴去,一抬眼,發現另一個人也從對麵的洗手間走了出來。


    兩人的腳步皆是一頓,注意到是對方的時候,像是多年未見的故人,臉上的訝異難掩。


    他們兩人就這麽站著,中間隔了五六米的距離。


    這是他第一次見她穿這樣的衣服,妝容雖然淺淡,但卻難掩她的婀娜嫵媚。


    確實變得比以前更加漂亮,也更加貴氣了。


    但對他來說,不管她變成什麽樣,她還是那個她,他認識的那個總是喜歡抱著他,叫他世允哥哥的沈夏希永遠不會變。


    他看著她,眉目和唇角染上溫暖的笑意,帶著幾分戲謔,道:“怎麽,幾天沒見,不認識我啦。”


    他的話一說出,她的眼淚立刻湧出,眼眶紅了。


    “沒有,我才沒有。”


    她抿著顫抖的唇角,像個孩子一樣,為了保住自己那點脆弱的尊嚴,想要抑製住想哭的衝動。


    但是沒用,眼淚還是無可避免地掉落了下來。


    她抬手擦了下眼淚,“除非你不想再認我。”


    “我從來沒有說過這樣的話……”


    他沒有想到她會哭。


    她很努力地克製情緒,因為這裏除了有小嚴,還可能隨時會有其他人出現。


    可她哭的更加兇了,妝都有些哭花了。


    看見她哭,他立馬笑不出來,喉嚨像是被什麽堵住了一樣,說不出話。


    出於本能的拿出手帕想要上前去安慰她,但是小嚴犀利的目光朝他看了眼後,他立刻止住了腳步。


    小嚴看到她哭,立刻拿出手帕為她拭淚,安慰她。


    她低頭掩麵,不肯立刻迴去,因為他要是看到了一定會不高興的。


    他依舊站在原地,看著她情緒失控,胸口處有些微弱的窒息感,“你最近過得怎麽樣?他對你……還好嗎?”


    她握著嘴,不讓自己發出聲音,聽到他的說話,隻是點頭。


    今日別人的大婚,人多眼雜,像這種失了儀態的事情隻會引起別人的非議和揣測,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小嚴隻能選擇立刻帶她走。


    不管他做了什麽,他和現在這位夫人有什麽瓜葛,出於對於他身份的忌憚和尊重,小嚴走之前還是打了聲招唿。


    “丁少爺,陸總夫人她身體不舒服,我先帶夫人走了,有什麽以後可以慢慢聊,再見。”


    但是好巧不巧,小嚴剛準備帶夏希走,前後都有人出現了。


    “世允,你怎麽還在這,基哥他們都在門口等著呢……”


    陸澤旻從旁邊坐著扶梯出現,他後邊隻跟了兩個人。


    另一邊是和他一起當伴郎的好朋友,人很多,三兩成群的,全是有錢有背景的富家子弟,好幾個喝了酒都有些飄忽,不停地說說笑笑,老遠就能聽到聲音,剛才那句話就是從中一個人說的。


    陸澤旻最先看到的是丁世允,然後從他後麵出現的那群人。


    兩撥人迎麵而來,誰根本沒想到會遇上對方,更沒有想到會撞見他們兩人。


    現場的氣氛瞬間開始變得微妙尷尬,幾乎所有人都十分默契地安靜了下來。


    因為隻要沒喝太醉的,都知道丁世允剛才在看誰。


    反正肯定不是看扶梯旁邊的綠植和穿著工作服的小嚴。


    但最要命的是和他正麵交鋒的是陸澤旻。


    幸好小嚴反應迅速,沒有讓其他人看到夏希傷心落淚的樣子,不然她可能好一陣子都要忍受陸澤旻那張冷臉。


    陸澤旻隻是掃了眼迎麵走來的那撥人,並無意過去和他們搭話的意思,因為他一上來就注意到了自己妻子的異樣。


    “臥槽,是陸澤旻……”伴郎團的人開始很小聲地嘀咕著。


    “那不是世允哥的小青梅麽?”


    “現在已經成了別人老婆了。”


    “少說兩句吧,沒看到世允哥還在那站著呢。”


    “我靠,世允哥好慘,我看不下去了。”


    幾個人都對自家兄弟的遭遇感到同情,因為世允是他們中間少數對感情非常認真的人了,最後落得個這個下場,誰都沒想到。


    “怎麽了?”


    他走上前詢問發生了什麽,聲音不怒自威,但聽表情和語氣明顯比平時嚴肅了許多。


    她搖搖頭,很快擦淨了臉上的淚痕,道:“沒事,剛才睫毛掉到眼睛裏了。”


    “讓我看看。”


    他伸手扶住她的肩膀,將她的身體正對著自己,好看清她的臉。


    雖然她極力掩飾,低著頭不想麵對他,但他還是知道她撒謊了。


    看到他黑著臉,默默隱忍著,站在旁邊的小嚴心裏咯噔了一下,她到現在都不確定這到底算不算婚外情。


    如果是,那一般人都會發瘋,他這樣身份地位的人能隱忍到這種地步真是太少見了。


    更令人費解的是,她心裏竟然還裝著別的男人。


    這種事情真是多久見,小嚴為了防範那些抱著特殊目的接近老板的人,她都快修煉成活羅刹了,她竟然還……


    夏希依舊背對身後的人,笑著主動挽著他的手臂:“已經沒事了,我們快走吧。”


    陸澤旻盯著她,目光微沉,他垂眸看了眼她搭在自己手臂上的手,兩隻手都是緊握著的。


    他本想側目朝她一直迴避的方向看過去,但是她卻拉著自己的手,催促著:“澤旻我們快走吧,求你了,我有些累了……”


    他將目光收迴,看向她,但還是沒有要走的意思。


    “我們走吧,求你了……”語氣近乎是哀求,哭過的眼睛依舊泛著紅,閃爍著細碎的光彩。


    他依舊用冰冷的眼眸盯著她,沉默了許久,他才垂下眼眸,將她搭在自己手臂上的手握住,道:“走吧。”


    雖然語氣雖然透著幾分絕望的無力,但他還是聽從了她的話,帶著她離開。


    不管怎樣,她都是他的。


    即使她心裏有其他人,那也沒用。


    直到他們徹底消失在視線範圍內,伴郎團那撥人才逐漸活躍了起來。


    “允哥,你沒事吧?”他們立刻圍上去,簇擁著他。


    “走,我們哥幾個一起去喝酒去,基哥他們還在等我們呢。”


    丁世允很少喝酒,雖然酒吧也會去,但是他不會讓自己喝得爛醉。


    對於他的遭遇,大家心知肚明,都沒說什麽,如今他失戀了,更是應該去拉他喝酒,好好痛快一番。


    丁世允強打著精神,道:“你們去吧,我還有事。”


    “允哥,你別傷心啊。”


    其中一個男生拍了拍他的肩,“到時候我們多介紹幾個女孩子認識,你喜歡什麽樣沒有?你這條件,不愁找不到,那些姑娘見到你肯定都被你迷得七葷八素,床都下不來。”


    丁世允:“……”


    “怎麽說話呢?世允哥才不是像你這種喜歡口嗨的人。”


    “還七葷八素,你語文學得不錯。”


    “對不起世允哥,我不是那個意思……”


    丁世允看著他們:“我知道。謝謝大家的好意,不過我現在要忙工作,沒時間……”


    “哎呀允哥走吧,我們都多久沒聚到一起了,你心裏也不能隻有……”


    說到這裏,說話的那人意識到不對勁,立刻調轉話頭:“難道除了漂亮女孩子,世允哥你一點都不想我們嗎?”


    眾人:“……”


    其他人一臉黑線地看著剛才發表鬼畜言語的人,然後敲了下他的腦袋:“說什麽呢,不想漂亮女孩子,難道世允哥還天天想你?”


    “對啊對啊允哥,我們都多久沒見了,要不是基哥說你會來,我也還不一定來呢。”


    “你這話別被基哥聽到了,不然小心他宰了你。”


    “嘿嘿,基哥不會在意的。”


    “基哥聽到你這麽叫他,他先宰了你。”


    最後,在眾人的七嘴八舌軟磨硬泡中,他被帶到了婚禮包場的酒吧,直到天亮,他才被人帶迴酒店。


    這是這麽多年來他第一次喝成這樣。


    喝得不知是白天還是黑夜,分不清東西南北。


    但這些好像都不是那麽重要,重點是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了。


    他陷入了令人絕望和痛苦的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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