脖頸處的力道微微加重,陸澤旻依舊看著沈夏希,平靜的眼底下有隱隱的絕望、心痛。


    他強迫她看著他。


    看到的同樣是滿眼破碎、絕望的眼。


    “為什麽?”他想不明白。


    “對不起。”沈夏希低聲說。


    答非所問,迴避問題慣用的招數。


    “是因為我,還是因為他?”這個‘他’有很多含義。


    “都不是。”她別開頭。


    “那是因為什麽?”


    沈夏希偏過頭,沉默了半晌才開口道:“因為我喜歡上了別人。”


    “誰?”一道淩厲的眸光閃過,陸澤旻冷冷地問,雖然他表現的和平時一樣冷靜,但是他的震驚的眼神卻欺騙不了他自己。可就算她這麽說,他還是不相信。


    她最不擅長撒謊,每次一撒謊就會被人發現,但這次她說得又好像是真的一樣,這又讓他心生困惑。


    沈夏希一直低頭沉默,避而不談。


    “是丁世允嗎?”陸澤旻開口說道,聲線平淡,卻帶著麵對暴風雨前的平靜又問了一遍,“那個人是丁世允嗎?”


    沈夏希抬眸,帶著疑惑的眼神看了眼陸澤旻,很快迴答道:“不是。”


    她迴答的聲音堅定果斷,沒有一絲拖泥帶水,幹脆利落。


    陸澤旻將她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表麵依舊風輕雲淡,得到迴答的那一刻心底暗暗鬆了一口氣,若論表情控製能力和處變不驚的能力,他絕不比科班出身的演員差,甚至還略高一籌。


    “那你告訴我是誰,好讓我見識見識,到底是誰贏得了沈大小姐的芳心。”


    “無可奉告。”


    確實是無可奉告,因為她沒想好怎麽繼續編下去。更不知道接下來要麵對怎樣的暴風雨。


    “無可奉告?”他低身地去探尋沈夏希的眼睛,深眸攫住沈夏希那雙杏眼,“哼,是無可奉告,還是你還沒想好那人是誰?”


    陸澤旻一針見血地看穿了沈夏希的心思,眼底的心虛幾乎都要跳出來了,沈夏希瞪了一眼陸澤旻,隻覺得不管是什麽,隻要在他的麵前,什麽都會被看穿。


    “沒事,你可以慢慢想,想好了可以隨時和我說。”


    沈夏希抬眸看了眼陸澤旻,很明顯,他眼裏帶著戲謔地笑。殊不知,她的臉已經紅得像個熟透的桃子。


    最後,手機又迴到了沈夏希的手裏。


    沈夏希剛想拿起手機,陸澤旻用手虛虛地捂在她的手機屏幕上,“要是我知道誰敢把那藥賣給你,我就讓那家店關門大吉。永遠。”


    “......”


    沈夏希推開陸澤旻的手,看了手機,說到:“我等會有事,得馬上走了。”


    今天臨時有一部s級別製作的劇集因為特殊原因,導演和製片人又打算重新選角,經紀人何姍已經幫她遞了資料,讓她今天下午是試戲,事發突然,她可以準備的時間不多了。


    “不一起迴南城?”


    “?”


    “???”幾個大大的問號也在陸澤旻的臉上。


    “那我等你一起。”


    “你不是今天就要迴南城?我可以自己迴去。”沈夏希說。


    “你這樣我不放心,你去哪,我送你。”


    沈夏希也沒有拒絕,畢竟這附近是根本打不到車的。


    沈夏希找了幾件沒有大logo的衣服,然後說了等一下去做準備的地點。


    “你真的打算這麽走了?”


    他這話問得有些奇怪,沈夏希沒多想邊說:“嗯。”


    “也好。”他的神情若有所思,轉而迴神,對沈夏希說:“你打算怎麽報答我?”


    “報答你什麽?”沈夏希停下手中的動作,看了眼陸澤旻。這世界上除了陸澤旻,沈夏希從來沒見過這樣厚臉皮的人,不過他的目光不依不撓,沈夏希隻想快點把他趕出浴室。


    “你想要什麽?”


    陸澤旻仰了下頭,露出突出的喉結,禁欲性感。


    沈夏希沉吟了一秒,看了他一眼,也不廢話,“領帶呢?”


    “那裏麵。”陸澤旻用手指了指衣帽間。


    沈夏希不廢話,麻溜地來到衣帽間裏。在整排的領帶中,幫他選了一條藍底暗紋的領帶,熟練地幫陸澤旻係好領帶。沈夏希沒有他高,但他還很配合地彎腰低頭,全程的眼睛都在沈夏希身上。


    沈夏希係領帶領的時候很專注,完全沒有在意陸澤旻投來的炙熱的目光。許久沒有給人係領帶,她還在擔心自己會不會生疏忘記,但憑著肌肉記憶,那種熟悉的感覺很自然地就迴來了。


    “好了。”沈夏希撫平領帶,下意識地問:“要不要夾領帶夾?”


    “嗯。”陸澤旻從手裏掏出了一個熟悉的領帶夾,沈夏希伸出的手停頓了一下,看了眼陸澤旻,沒有說話。


    那是之前她在倫敦過聖誕節的時候給他買的領帶夾,是個簡單款的,材質是純銀製的,上麵還有鑽刻的花邊,買的時候光澤和手感都很好,不過現在上麵已經有許多使用過的細小刮痕,但是質地依舊很好。


    “你怎麽還在用這個,換個新的吧。”沈夏希低聲說完,就把那個領帶夾攥在手裏,不肯拿出來,誰知剛要把手收迴,手腕就被陸澤旻溫熱的手掌止住,頭頂傳來他熟悉的聲音。


    “我就喜歡這個領帶夾,其他的我都不喜歡。”陸澤旻溫言道,兩人還是僵持不下,沈夏希依舊把手放在身後,不肯交出那個領帶夾。


    “這個都用舊了,你就換個新的吧。”那枚領帶夾依舊被她緊緊地攥在手中。


    “如果我不想呢?”陸澤旻微微躬身前傾,他身上獨有的男性氣息,伴著好聞的香味縈繞在沈夏希的鼻尖,讓沈夏希腦袋有些反應不過來,還有陸澤旻借助這身高優勢,讓人感到壓迫,沈夏希想退開,但說時遲那時快,她的腰被他的另一隻手攬住,手裏的東西一把被人奪了去。


    待她睜開眼的時候,陸澤旻已經自己把領帶夾夾好了。看到那枚閃著銀光的領帶夾子,沈夏希忽然想到了那張離婚協議書,一時內心五味雜陳,失了神。


    “看什麽呢?”陸澤旻輕點了下她的額頭說,“等一下不是還有事要出去?”


    沈夏希迴過神,原本想問出口的話終究還是沒有勇氣問出,怕問出來就顯得自己太過於矯情,於是便放棄。


    “下次我送你個新的吧,不要再帶這個了。”


    陸澤旻有些驚訝,驚訝於她的態度轉變,她竟然還主動送他東西。


    “好,我等著。”一絲柔情舒展於陸澤旻的眉宇間,融化了他往常的冷淡疏離。


    沈夏希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


    送走沈夏希後,陸澤旻一邊在莊園裏的小花園裏喝著茶,一邊掐表看時間。


    到了上午十一點半,等的人終於來了。


    來的人是丁世允,他連夜從舊金山飛迴來的。長時間的飛行和時差並沒有對他產生太大的影響,隻是在看到沈夏希不在的時候,丁世允有些失望。


    “你來了。”見到老朋友,陸澤旻也不忘了基本的禮儀,請他坐下。


    “夏希呢?”


    “她剛走。”


    丁世允依舊站著,沒有坐下。


    明白對方心思額陸澤旻也不含糊,說:“你不信可以搜搜看。”他說完,還不忘理了理胸前的領帶,那條銀製的領帶夾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很是顯眼。丁世允早就知道那領帶夾對陸澤旻來說意義非凡,隻有少有的重要時刻才見他佩戴,今天才明白那領帶夾是誰送的。


    “不用了。”丁世允聲音疲憊,在飛機上還有來的路上一直沒有睡,但最後他還是來晚了一步,他跨越千裏,不隻是想要一個答案,但他這次還是來晚了,他握了握大衣口袋的深顏色的小盒子,沉默了半晌才開口說道:“她有說什麽時候迴來嗎?”


    “她今晚不會迴來。”陸澤旻警惕地看了眼丁世允,依舊麵不改色,滿眼好奇地問:“你為什麽不自己去問她?”陸澤旻不知道該不該問這樣的問題,問出口的那瞬間又覺得這是個愚蠢的問題,不該這麽問。


    “我怕打擾她工作。”他其實是想給她一個驚喜,當然在這件事上,他並沒有十足的把握,但如果不踏出這一步,他可能會後悔一輩子。


    “你這個理由很牽強,這不像你。”


    “確實,不過即使是像這樣的理由你也願意相信。”一絲淺笑劃過丁世允眼底,他打趣地看了眼陸澤旻。


    陸澤旻表情凝固了一下,他不可能沒聽懂丁世允所說的真正含義。兩個人說話從來不需要解釋,但是都能心領神會對方的真正意思。


    很快,陸澤旻背靠沙發椅背,雙手在胸前交叉,一本正經地說:“你從這麽遠的地方飛迴來,不隻是為了單單見她一麵吧?”話語中滿是挑釁和不滿,濃濃的火藥味瞬間充滿整個屋子。


    “你說的沒錯,不然我也不會站在這。”丁世允很快迴答說,他的樣子同樣是不甘示弱。


    陸澤旻眼睛瞥向別處,滿是不屑,他深吸了一口氣,把身體從沙發上分離開,然後站起身來,站在丁世允麵前,二人的身型不相上下,一個冷酷霸道,一個溫潤如玉,兩人都是俊逸不凡,風度翩翩,這樣的難題拋給任何一個女生,都是一個不易做出抉擇的難題,但對於沈夏希來說並不是這樣。


    “世允,我把你當作兄弟,有些事我已經說得很清楚,請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試探我的底線,不然到時候我也不知道我會做出什麽樣的事情來。”兩個人都太了解對方的性格,因為性格有些地方太過於相似,都太過於固執,說定的事情,不達目的絕不會放棄,即使是搭上性命,對於陸澤旻來說,這些都是家常便飯。


    “澤旻,這件事你說了不算,夏希是個什麽樣的人我很清楚,你知道,我從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情。”丁世允同樣是不卑不亢,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墜在陸澤旻的心裏,他轉過身,背對著丁世允,不打算繼續與他爭執下去。


    半晌,丁世允又繼續開口說:“我隻問你,你給得了她幸福嗎,你能保護得了她嗎?”


    丁世允不是不知道陸澤旻身邊危機四伏,即使再怎麽小心防備,也是無法躲過那些明槍暗箭,想讓陸澤旻的死的人永遠隻會多不會少。


    “我們之間的事從來不需要外人來評說。”在這件事上,陸澤旻隻覺勝券在握,沒有爭執的必要,簡直是在浪費時間,但是能否護她周全又是另外一件事,在這件事上他確實沒有考慮太多。


    丁世允同樣沉默,無論做什麽他都很冷靜,很少感情用事,而是直奔目標和主題,但是這次他確實有些衝動和莽撞,不過他不後悔,美國那邊的事他打算暫時放一放,過段時間再迴去,這次,他想勸夏希跟他一起去美國。


    屋內尷尬的氛圍很快被周義明打破,他拿來了一份文件交給了陸澤旻,陸澤旻沒有接過,隻是看了一眼,冷冰冰地說:“這個你看一下。”


    丁世允接過那份全是英文的文件,他快速翻閱了裏麵的內容,對於裏麵的報告感到十分震驚,對於裏麵所寫的,他隻覺得荒謬至極。


    “這根本不可能,這不是跟人開玩笑嗎?”


    “我也不相信。但他們確實做出了一個成功的案例,不過這是幾年前的事了。如果這是真的,你的機構還有星雲就會麵臨壓倒性的競爭劣勢,我已經派人去查了,但是他們的研究保密性極高,我也很難查出什麽。”


    “這是詐騙,永遠都不可能做出這樣的案例,人的基因很難在後天被改變,除非......”似乎是明白了什麽,丁世允眼神中閃過不可思議。


    “他們這就是在殺人。”丁世允手裏僅僅地攥著那報告說。


    陸澤旻沒有說話,但是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他讚同丁世允所說的結論,這個神秘組織確實在拿活人做實驗,而且這樣的實驗對人是有致命性的傷害,不可逆轉,他們要是成功,那簡直就是奇跡,若是他們真的做出成功的案例,很多人都會嚐試改變自己的樣貌身高,選擇優化自己的基因。


    “這個你先拿迴去看看吧,有其他消息我會告訴你。”


    “謝了。”丁世允說,兩人之間的態度比幾分鍾前緩和了許多。過了許久,丁世允開口說:“她最近怎麽樣?”


    陸澤旻轉過身來,看了他一眼,說:“她很好,不過她很忙,不喜歡有人去打擾她。”


    丁世允這次笑了一下,沒有說話。


    “去年她媽媽過世了,還有她外婆,你知道嗎?”丁世允問。


    這是個很突兀的問題,也是個很悲傷的話題,但在這一年的時間裏足以改變很多事情,陸澤旻的心忽地糾在一起。


    “我知道。”這麽大的事他不可能不知道,但是很明顯,他說話的聲音比剛才明顯低了很多,因為他知道的時候已經是事情發生的一個月之後,還是從一個也認識沈夏希的熟人那裏無意間聽到的。


    “那就好。”丁世允說完,就拿著文件上了車,揚長而去。


    這句“好”並沒有明顯的惡意,隻是在提醒著陸澤旻:當她最需要有人安慰的時候,而他卻沒有及時出現在她的身邊,而這件事是怎麽都無法挽迴的。


    有時候錯過了,就是一輩子。


    看著丁世允離去的背影,陸澤旻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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