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妙書從不無辜。這個柔弱的女子自始至終都有算計除李盛外所有人的心。一切都已查明,皇陵之中的刺客是李隱為誣陷燕王等人的手筆,感業庵被殺的禁軍是李紀所做,和江可芙交手的不屬於任何一種,卻是本要栽贓祝家卻被李紀打亂計劃索性順手推舟想殺死江可芙的沈妙書部署的探子。


    感業庵有迷藥的茶水,冒牌的舒太妃,墨林軒的巫蠱人,甚至月婕妤早產的香囊,都有她介入其中。那日江可芙聽她說著而今如此是自己的報應,但為什麽要牽連李盛呢?女子失魂落魄的坐在地上,江可芙到底沒有說出重話。


    「不過明年那事,我初時還當無別鬧著玩兒的,結果張相前兒就進宮教書來了。反正都是他們商議過的我們不管,他們做甚我們有錢給錢有人給人就是。但這一提她我想起來,這事一成,她要是尋短見怎麽說?她和小十一這仇還真是不小的。」


    聞此一怔,江可芙下意識去看以樂的小臉,小姑娘正懵懂地探身看著紙上的字。李儀卿察覺失言,趕緊摸了摸以樂的頭同她小聲說了幾句哄孩子的話。良久,江可芙低聲道:「我不會管她的,她說了這是報應。但孩子無辜。長姐,其實昨日下朝來李辭去墨林軒待了好一會兒,迴來跟我說,李琢連五歲都沒有,但怎麽那麽會委屈自己周全旁人呢?我就知道會怎樣了…」


    暫延順天年號三年三月,以昱王張相為首的幾位重臣擁立啟英帝李隱第十一子李琢為帝,經禮部擬定,改年號元照。


    相比此前大啟出現過的幼主和「傀儡天子」,這位年幼的新帝一登基就讓連張相等人在內都有點吃驚。


    他先是自己下旨為燕,靈二王平反釋放其家屬特許留京,同時赦免了被冠以謀逆之名的祝家隻令祝家子弟再不許入仕。之後以護國有功,朝廷勛德賜昱王「定安」之號,封昭華長公主為鎮國長公主,張相,江尚書,鎮國公等老臣,北境軍各部也均有封賞。


    自然這些他自己沒想到張相作為帝師也會代為下旨,不過是新帝登基後的基本行事。最令人驚奇的是,他追封先帝四子太子李盛為帝,沈妙書擔了一個皇後之名被迎迴東宮居住,二人之女李以樂封敏嘉公主。就連死去的李沐凝他都沒有忘記,徵得同意後將她的棺槨遷到了沈家同沈縱合葬。


    至此,大啟的局勢也算穩定下來。年幼的君主高高坐在上首,雖然坐在椅子上腳還沾不到地麵,但十二根白玉珠串後那張稚嫩麵孔上,那明澈瞳孔裏,是那樣沉靜與堅定。


    *


    蓮葉接天,河水隨著欸乃櫓聲倒映著幾點粉盈盈的荷花盪開碧色,江可芙捲起袖子探出船去鞠了一捧,水珠點在自己麵上盼得幾絲清涼,不遠的小篷船處不緊不慢地吆喝著「梅子酒」在這孟夏正叫人口渴起來。


    正盯著那處出神,頰邊忽然一冷貼上個涼絲絲的瓷做物什,心中歡喜,順手接過,但口中不免還要為這突然嗔怪起來。


    「李辭,你怎麽又無聲無息的。下次我轉手一扭就把你摔出去摔個大馬趴。」


    「這不驚喜嘛。先驚後喜。」


    身後幾聲低笑,頭頂光影一暗來人已坐在身側,在這窄窄的船尾顯得有些侷促。迴身推了一把見說不動人,所幸衣衫上倒也有幾分涼氣,江可芙順勢往李辭身上一靠,拿起冒涼氣的小瓷罐便往他後頸貼。


    「冬日裏我也這般驚喜你,你最好是還這樣嬉皮笑臉。」


    「我哪兒就嬉皮笑臉了,你不高興別喝啦。適才不知誰,盯著岸上吃酥山的小孩兒好一會兒,若不是在水上,那孩子怕不好意思要問要不要來一口了。」


    麵上一窘,江可芙當即給了身側笑嘻嘻的人一拳,打開瓷罐封口灌了幾口,又將微涼的掌心貼在麵上消暑。恢復正色道:「我看這河好得很,倒是適才過的那個橋,早點修一修吧,這次掉個大人,下次就能是個孩子。若晚間有慈恩街迴來的醉鬼,掉下去說活該他一個人淹死也就罷了,出了人命多少惹人忌諱。」


    李辭點頭:「這是一點,我迴去告訴工部他們尋人,還有沿岸有些問題,旁的倒沒了。畢竟也試走三日,也隻是依舊河擴充罷了,單論水路還不至有什麽岔子。」


    「確是如此,不過——」江可芙用手遮了遮日頭,嗤笑道,「你說看工程就看工程嘛,非說在城裏逛一逛玩一玩,大夏日裏頭被哄來我還道有什麽新鮮瞧,鍾秀河裏種荷花是好看,但是一不遮陽二不消暑的,熱啊。」


    「是我忘了,該等再長長,自己撐條小船來就隻在船上一躺,荷葉再密一些高一些就是天然的傘了,能在底下從正午躺到日頭落山。」


    江可芙搖頭:「一聽你就胡謅了,在鍾秀河哪裏使得,這不是阻往來行船麽?城外倒有個地方,鏡湖裏隨便躺,不過也少了點那意思。唉,說到底還是這金陵城啊,美是美,但有點匠氣。欸,靠岸了,先上去吧。我要去碧於天吃一大碗酥山。」


    拽了一下李辭衣袖,江可芙此時也不懼熱了,腳下生風步履飛快,直奔慈恩街碧於天二樓,果真就點了一碗酥山。李辭要了兩壇青梅酒,二人在觀景台那處坐定。


    拿著勺子剜了一大口,江可芙望著街角,突然想起什麽道:「如斯不會迴金陵了麽?」


    「大概吧,反正店不開了。她傳過你的信後,我迴金陵再沒見過。其實沒什麽,我們都有各自私心,我臉皮厚些不在意,她覺得重要就躲了。不過現今局麵也算她所求,她也沒必要再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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