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還帶著淡淡烏青,隻歇半宿就匆匆又迴玉澤宮守著。李盛雖勸過自己留下就好,但劉貴妃不曾走,沈妙書便也實打實守了半夜,沒精打采,張口還咳起來,被紅綺順了順背,才答清早終於退了熱,如今也服了湯藥。情形好轉,卻仍不樂觀。


    「好端端的怎的又會發熱。是不是……撞了什麽邪祟?」


    蹙眉看一眼榻上人,鍾氏後半句放輕了許多。沈妙書抿了抿唇想到的卻是另一件,默然不答,半晌,輕聲道:「太子殿下是懷疑有人在沐凝飲食中投了藥,受驚嚇發熱是常事,但公主這情形,不大對勁。」


    「你們倒是都斷過一番了。」


    隱含的不贊同,鍾氏瞥去,言語無喜無怒。


    沈妙書趕緊低頭。


    「隻是猜測,證據已無從找尋。兒臣愚鈍,全憑母後明察。」


    「文則若認定了你們去察就是。本宮隻一提,前日才出了一迴,隻是覺著不會趕這風口浪尖。若是無證據,便是有些草木皆兵了。」


    表麵是解釋得通的病,不牽扯自己鍾氏就不想追究,雖顯冷心冷清,但如今多事之秋,前麵的一團糟心事還未理清,如今人既無大礙,她便不想往自己身上攬活繼續深挖。


    語閉。劉貴妃忽然迴首看了鍾氏一眼,似聽清弦外之音,眸子深處盈滿了與如此嫻靜之人相悖,會出現在她麵上都仿佛「罪大惡極」的,幽深的怨毒。隻是,她沒有說話。


    殿內一時沉寂,忽然,床榻間傳來呢喃。李沐凝蹙著眉頭微微動了一下,劉貴妃已撲上去抓起她的手。


    「凝兒…」


    少女未醒,闔眼不應。雙唇囁嚅,末了吐出幾個不清晰的字。


    「……母後…錯……死」


    知曉昨日李沐凝就一直喊鍾氏,劉貴妃迴首又看鍾氏一眼,眸中幽深含著什麽,沈妙書讀不懂,後知後覺似不是為適才那句話,從始至終目光都如此怪異,隻是適才一下溢出的怨毒引了人注意。


    垂眸不語,殿中隻餘劉貴妃輕聲喚李沐凝,沈妙書覺得悶想出去透口氣,外麵忽然一聲唱喏,李隱下朝趕來了,還跟著太子,齊王,承王和昱王。


    *


    玉澤宮不小,但死氣沉沉的少有人久坐,忽然湧進一批,李辭站在最後麵,觀察著眾人,竟生出擁擠的錯覺。鍾氏上前與李隱悄聲說了情形,劉貴妃勉強起身想要行禮,被李隱抬手製止。


    「臣妾以為宮裏該做場法事了。」


    「文則他們才與我說疑心有人下毒加害,你們這裏又以為是邪祟?」


    「妙書已與臣妾言明,但下毒並無物證。」


    「母後此言差矣。若有物證這事清晰明了行兇之人豈不即刻就伏法了?您許還不知曉,兒臣幾個商議過,下毒之人應與宮宴毒害郡主為同一批人所為。當日父皇母後已離去,沐凝暈倒之際兒臣幾個就在身側,沐凝昏迷前曾喃喃『確實錯了』,我等本未放在心上,直至皇兄有個猜測詢問了當日布置宮宴的宮人,當日沐凝本該坐在郡主的位置,不知為何落座之時,二人卻調換過來。」


    李哲忙不迭接了口。他知曉鍾氏不想深究,但去年那樁案子他們已吃虧落了下風,正缺一件緩和聖上態度之事,李沐凝自小有些小病症每次都能得李隱的憐愛與對他們的放縱,若下毒確有其事,李隱對他們的責罰許輕些說不準還能扳迴一局。


    且這可不是他先叫起來的。是李盛那個傻子這時看不清形勢做好人,起頭提出疑慮要尋根究底,他不過順水推舟罷了。


    聽聞此言鍾氏愣了一下,繼而明了幾分,迴首瞥一眼李沐凝,道:「這意思是…宮宴當日,有毒的湯羹就是沖沐凝來的?」


    「應當…八九不離十。且沐凝或許已猜到何人下毒,後怕驚恐之下,醒來後才會出現那般反應。」


    李盛想到了,沈妙書也早早想到了,迴想當日在此地李沐凝種種反應,不禁喃喃,那必是錯不了了,可是……


    「什麽人!別動!」


    外麵太監此時突然喊了一聲,殿內幾人都是一驚,李辭靠窗近,透過明瓦隱約瞧見一個人影被二人駕著往迴拖,沐季已趕緊跑出去看。


    「陛下。外頭逮著個形跡可疑的宮婢。」


    這節骨眼要出什麽都不意外了,幾人都沒說話,李隱讓拖進來,沈妙書與李盛交換了一下眼神。


    被推進來的是個十來歲的少女,一襲青碧宮裝,眉目清秀,神色慌張。因有些眼熟李辭不由多看了幾眼,繼而想起宮宴當日出宮時恆夭曾說八公主身邊宮婢是個新人卻莫名眼熟,似乎就是此女。


    「陛,陛下…娘娘,殿下……」


    下意識絞手,宮婢垂首跪地磕了個頭,惶恐的辯解自己不是形跡可疑要行什麽不軌之事的人,是玉澤宮的大宮女叫纓若。隻是依主子往日的吩咐去丟棄些東西。


    鍾氏聽聞哼了一聲。


    「主子臥床,你倒還有閑心做旁的?」


    「奴婢不敢。隻是公主此前吩咐過有些東西今日該處理了,奴婢也憂心主子,但得什麽吩咐做什麽事,奴婢的本分是替主子辦事,今日之事主子提過,那必不能耽誤,是以奴婢……」


    「什麽東西?倒值得你鬼鬼祟祟的同賊一樣。」


    「不是什麽要緊之物,隻是主子平日一些詩文。每日寫得多了,沒多久就攢下一遝。主子是有條理的人,說這些東西留著也沒用,但終歸寫自己的心思,丟倒也不好叫更多人知曉,所以叫奴婢務必謹慎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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