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雪卉看著喻天昊渾身浴血的模樣,心揪了起來。雖然這個哥哥是她被找迴喻家之後才成為了她的哥哥,但也確實是對她最好的一個。


    她雖被諸多人喜愛圍繞,可那些喜愛都十分廉價和短暫。


    就像龍王宮之中,她與薑盞月對峙,大家雖然會幫著她斥責薑盞月,但真正能無條件幫她的卻也隻有哥哥一人。


    幻境之後,一直跟著她的慕翊言反過來替薑盞月指責她,口口聲聲一輩子疼愛她的師兄也不知所蹤,更別提師尊,無涯仙尊表現出再多的寵愛都不過是施舍。


    喻雪卉知道自己自私有心計,自己裝出美好的表象換來了這些人的喜愛,正因為如此,喻天昊這般隻因為自己是他的妹妹就拚命對自己好的人,她才對喻天昊有所特殊。


    “哥哥,認輸!這隻是一場宗門小比而已,不值得你這麽拚命!”喻雪卉在擂台旁喊道。


    喻天昊聽到了喻雪卉的聲音,換做其他事,他基本都會依著喻雪卉。可他現在輸在這裏的話……以後他和寒隱劍鋒,都要蒙羞。


    這一場比試此刻看台上的修士比一開始還多,密密麻麻地擠滿了人,不僅在場這些人會知道他被薑盞月打得毫無還手之力,明天流言還會傳遍整個宗門。


    不僅他會被議論不如薑盞月,連師尊都要聽那些嘲諷的言語。師尊最不喜歡被人說不如北辰劍尊了啊……


    喻雪卉見喻天昊完全沒有認輸的打算,隻能轉而對薑盞月喊。


    “薑盞月,住手!你是想要打死哥哥嗎!”


    “擂台比試,一方認輸或者死亡為止。他既然不認輸,我要怎麽住手?”薑盞月清冷的聲音響起,看向喻雪卉的那一眼冰冷。


    同情喻天昊?絕無可能。


    如果打不過的那個人是她,那麽此刻擂台上她和喻天昊的位置就會徹底對換,渾身浴血的人就會變成她。


    更何況,一直發起攻擊的人是喻天昊,雁迴首隻是將喻天昊的招式還給了他自己,是他執意想要強行突破神機八卦的圍困,他自然得受著這些攻擊。


    “薑盞月,你不用聽我妹妹說的,我不認輸。”喻天昊一手扶在劍柄上,靠著劍拄在地上才重新站起來,他已是強弩之末,金丹修為能讓他淩駕於此次宗門小比的絕大部分弟子,可不能讓他在自己的招式下也無恙。


    眼見著喻天昊又衝上去找罪受,喻雪卉顧不得門派小比的規則,想要上擂台攔人。


    可她無論怎麽邁步,都踏入不了擂台所在區域,來來迴迴隻是繞著擂台周圍打轉。


    師尊創的法修招式為什麽偏偏被薑盞月學會,還被用來對付她的兄長。而且他還眼看著她著急,看著哥哥重傷,也絲毫沒有要叫停這場比試的意思。


    “師尊,究竟要如何才能破解這個神機玄卦!”即便氣師尊涼薄,喻雪卉也還是隻能向無涯仙尊求助。


    無涯仙尊站在一旁的看台上,並未接近擂台,自己徒弟喊得那麽大聲,她的問題他聽見了。聽見了也站在原地沒有上前幫忙的意思。


    “徒兒,不要插手旁人的擂台比試。”無涯仙尊語氣平靜地迴道。在他眼中,這不過是一場頗為激烈的擂台比試,與其他並無不同。


    兩輪門派小比之中,受傷嚴重的又何止喻天昊一人,不過是因為喻天昊和薑盞月二人在宗門內名氣大,才引來這麽多的弟子圍觀。


    喻雪卉心涼了半截,她束手無策,隻能繼續喊薑盞月。


    “薑盞月,我替哥哥認輸,你將他送下擂台,我之後也不會為難你。”喻雪卉道。


    “沒有必要,已經結束了。”薑盞月未看向喻雪卉,她眼中映著喻天昊的身影,看他搖搖晃晃地倒了下去,失去了意識。


    喻天昊沒有認輸,但失去意識也意味著這場擂台比試已經決出了勝負。


    “薑盞月贏了……喻天昊?”有人如夢初醒般地道。


    哪怕這場對局,從頭到尾都是薑盞月占盡優勢,可當結果出來之時,還是讓人那麽難以置信。


    一次兩次輸在宗門小比第一輪的弟子,可能隻是運氣不好抽到了強勁的對手,連續九年輸在第一輪的人,那一定怪不了運氣。


    沒有恭喜聲,驚訝也隻在最開始,很快就被眾多嘲諷喻天昊的聲音蓋了下去。


    “還以為寒隱劍峰峰主親傳的天之驕子有多厲害,竟然連薑盞月都打不過。”


    “我要是他師父我得氣死,真丟人。”


    “寒隱劍尊收他當親傳還不如收我呢,我要是跟著寒隱劍尊學劍,一定不會輸給薑盞月。”


    昏迷的喻天昊已經聽不到這些諷刺的聲音了。


    喻雪卉趕緊跳上擂台,扶起喻天昊,一邊喊她相熟的醫修過來。


    擂台對麵的薑盞月則自己走了擂台,當人們的注意力更多的落在喻天昊那邊時,她在擂台遮掩的陰影裏咳出了血。


    強行使用靈力撐了這麽久,她的身體狀況也不妙,不得不扶住擂台邊緣穩住自己要倒下的身體。


    “非要來吃這種苦。你看你的對手傷了還有人照顧,你傷成這樣,會有人管你嗎?”儀景出現在了薑盞月的麵前。


    “那你來做什麽?來看我贏沒贏嗎?”薑盞月一臉似笑非笑,反問道。


    她的唇邊還沾染著鮮血,一張臉煞白,卻像是不知疼痛一般,還能風輕雲淡地調侃他。


    “少廢話。”儀景仗著自己靈力高深,一抬手用靈力封了薑盞月的喉,讓她發不出聲音。


    “吃藥。要不然在遇到喻雪卉之前,你也會跟著昏迷。”儀景的靈力托著玉瓷瓶子飄到了薑盞月的麵前。


    薑盞月已經習慣了吃儀景給的藥,都無需問這藥是什麽,直接服用了。


    反正哪怕這藥能讓她的傷情雪上加霜,她跟儀景提一句能不能不吃,儀景也隻會讓她閉嘴。


    “下一場對上喻雪卉,你量力而行。你傷她兄長,她心中定有怒氣,會為難於你。你該認輸的時候就認輸,不要和喻雪卉的那個哥哥學。”


    聽到儀景這話,薑盞月張了張嘴想反駁,可惜聲音是半點都發不出來的。


    她沒發出聲音,可儀景一看她那反應,就知道她想說什麽。


    “你想繼續用神機玄卦對付喻雪卉是不可能的。即便你的身體還撐得住繼續使用靈力撐起這一招,喻雪卉也能破解你的招數。”


    “你隻知神機玄卦出自昆侖雜談筆記,卻不知那書的作者就是掌門師兄。喻雪卉必定會從掌門師兄那裏得知破解方法,這一招你不能再用了。”


    儀景說完這話後,薑盞月的表情並無多少波瀾,看起來既不意外也不失望。


    “怎麽,還是不死心啊?”儀景見她如此,倒是好奇她心中究竟在想什麽,又一揮手解開了加諸於她喉嚨的靈力。


    恢複聲音的薑盞月開口問道:“你還知道我下一場的對手會是喻雪卉,你就這麽操心嗎?”


    他說了半天,她的關注點就這?


    儀景想打……算了,他的一掌下去,就薑盞月這個病鬼,得直接咽氣。


    “我不操心,你想太多。”儀景轉身就走。


    宗門小比一日三場,沒有給薑盞月太多療傷的時間,第三輪比試開始了。


    薑盞月走上擂台之時,連在上一場比試之中被劍氣劃破的門派服都沒來得及換。


    比試還未開打,她已是一身狼狽。反觀喻雪卉,以築基後期的修為,足以讓她前兩場輕鬆取勝,到這第三輪,她還像是沒打過一樣,輕鬆上陣。


    “薑盞月,你在龍王宮幻境之中殺我,幾乎讓我喪命。今日又讓我哥哥一身重傷。這些賬我總要都向你討迴。”


    “在這擂台上,不管我怎樣傷你,都是你咎由自取。”


    喻雪卉才從喻天昊身旁離開,來繼續宗門小比,想到哥哥的慘樣,她心中便有怒火陣陣上湧。


    之前想除掉薑盞月,是她將薑盞月視作威脅,是權衡利弊的決定。可現在,她是滿心憤恨,是珍重的人為她所傷,所以想殺她!


    “你倒是隻字不提,幻境之中是你們咄咄逼人在先,上一輪比試,也是你悉心安排喻天昊與我抽簽抽到一起。”薑盞月微微笑了笑,沒力氣生氣,但總也不能讓她把話全說了。


    當著那麽多同門的麵,喻雪卉說些誤導性極強的話,她不反駁,就真會有傻子當真。


    “更何況,喻天昊是技不如人。輸個擂台比試,很奇怪嗎?不要說得好像隻有你哥哥在擂台比試裏受傷了一樣。”


    “你說技不如人。好,這場比試你若打不過我,可也不要認輸,畢竟那也是因為你技不如人。”喻雪卉話未畢,手中已飛出數道靈力。


    靈力細密交纏,如縷縷絲線,瞬間便將薑盞月包圍其中。


    自己的靈力沒有受到任何阻礙,喻雪卉都感到有些意外。她是向師尊問清楚了神機玄卦的應對方法,可她分明還沒有做任何應對,那是薑盞月這次直接都沒用那一招。


    喻雪卉意外歸意外,立即收緊靈力絲線要絞殺薑盞月。


    “技能,接二連三掌。”薑盞月低聲念道。


    喻雪卉都還沒來得及覺得薑盞月口中吐出的詞有些熟悉,清脆的巴掌聲就已經響起了。


    “薑盞月,你——”


    喻雪卉被打得氣瘋了,正要出言斥責,緊接著無數的巴掌接連落下,她臉都被打歪了哪還有開口的機會。


    薑盞月以最快的速度念了幾十遍的技能名,一雙手隨著技能的施展快到幾乎要出殘影。


    在技能施展期間,她雖然不能做別的,但是靈力和修為卻絲毫不受天道限製。


    即便後麵喻雪卉反應過來以靈力反擊她,區區築基後期,傷不到她分毫。


    “這又是什麽法修招式?”看台上的弟子們也有些傻眼。


    有過上一局薑盞月贏過喻天昊的經曆,這次再看薑盞月壓著喻雪卉打,倒是沒有那麽令人驚訝了。


    可這巴掌聲都快響徹宗門上空了,這樣的擂台比試實在是離譜。


    “法修沒有這種招式,不要扯上法修啊!”


    “可別因為前兩輪她用法修的招式,就把扇巴掌也當成我們法修的招式了。”


    無涯仙尊此刻也在看台上,他本不需要來看宗門小比,正如喻雪卉提過的,他事務繁忙。


    他留在這裏看第三場,看的不是自己的徒弟喻雪卉,而是薑盞月。想看她一招神機玄卦被化解後,是否還有其他特別的招式。


    隻是這其他招式……


    無涯仙尊沉默了許久,直到他的徒弟問他話。


    “師尊,她這樣欺負小師妹,師尊不趕緊阻止嗎?”喻雪卉的師兄們急得不行,要不是他們自己沒本事中止擂台比試,早就自己衝上去了。


    “擂台比試,難免受傷。她的傷不致命,還是要遵守宗門小比的規則。”無涯仙尊心中對小弟子亦有擔心,可他身為宗門之首,需比任何人都尊重宗門規則。若是連他都不維護規則,還能指望哪個弟子遵守。


    喻雪卉人都被扇暈了,從一開始鬥誌昂揚地要為哥哥報仇,到被打巴掌的怒不可遏,到最後隻求趕緊結束,她想認輸。


    “我認……”喻雪卉想張口,但是巴掌如此緊湊地落下,她連三個字都說不完。


    喻雪卉的臉已經腫得看不出原本的模樣,她不敢想象自己這迴丟了多大的臉,她原本還心疼哥哥慘,可現在最慘的人是她。


    她以為薑盞月會心善,發覺她有認輸的意願時,自會停手。可薑盞月沒有,她明知她已經想認輸了,還卑鄙無恥地打她,不給她開口說認輸的機會!


    “你說,這次宗門小比過後,無論你我勝負如何,都恩怨兩消。那話還作數嗎?”巴掌聲不知何時停止,喻雪卉聽到薑盞月這樣問她。


    恩怨兩消?怎麽可能兩消!


    此後再無兩消的可能,薑盞月便是她最大的敵人,她與薑盞月之間必是你死我活!


    “我說話算話。”然而喻雪卉這樣迴答薑盞月。


    迴應喻雪卉這話的,是薑盞月輕飄飄的低語,“死門,閻羅索命——”


    喻雪卉的說話算話,就是最大的謊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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