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你出去是要做什麽?雨還未停。”


    馮書生忍不住開口問道。


    引氣入體之後,他似乎對這個世界有了更多的理解,也因此變得更加謹慎。


    世間還有許多他不知之事,天上還有九重天,世上還有人上人。


    他之前苦修多年的武功,在如今這超凡的力量麵前,根本不值一提。


    而能夠做到引領他們入門的蘇歡,定是仙路上了不得的前輩!


    蘇歡沒有迴答,而是指了指外麵的雲層。


    “你們如今引氣入體,已經半隻腳踏上仙途,可以試試努力看看那雲上的東西了。”


    眾人忍不住湊到門前,沒能淋雨的宋明祺也掙開父母的拘束,跑過來努力的看向雲層。


    “雲層之間怎麽像有什麽活物在動……”


    “金光閃閃……又似威能無限……叫人難以直視。”


    “這……這到底是什麽東西?”


    宋明祺兩隻眼睛瞪得都發酸了,也什麽都看不見,他的眼前隻有厚重的烏雲和晦暗的天空。


    但是他身邊的人,卻都露出震撼而又沉迷的表情,緊緊的盯著雲層,一眼都不舍得挪開。


    他本也能看見這些的……


    “看來你們已經看到了,隻是沒了解過,所以不知道。古代不是有詩詞嘛,大壑長千裏,深泉固九重。奮髯雲乍起,矯首浪還衝。雲中之物,駕馭雷霆,自然是龍。”


    “龍?”


    膽子小如福貴下意識跪下,想要叩首祈願。


    膽子大些如楚棠,也不由自主地後退了半步。


    眾人站在門前,望著被雨水、地震摧毀了大半的雁門關,除去敬畏,更是迷茫。


    “龍不是祥瑞嗎?既是祥瑞,為什麽要戕害人間?多少人死在了這場雨中……”


    最單純的裴少川忍不住問道。


    蘇歡從人群中走出來,提劍向外走。


    “人踩死螻蟻時,螻蟻或許也有這麽一問。”


    蘇歡在靈界最高也才修煉到金丹期,這還是她第一次到達元嬰期,體內的力量之充盈,讓她覺得自己不必禦劍,也能有登天遁地的能耐。


    這般想著,蘇歡便也試了一試,腳下用力一蹬地,果然便飛向空中。


    周圍靈氣都為他所用,蘇歡腦中輕喚風助,便有風來助她。


    蘇歡行走在半空之中,卻如履平地那般穩蕩。


    於峰仰望蒼穹,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竟能做到這地步,這還是人嗎?難道是神女……”


    於峰話說到一半突然尷尬,想起身邊還有一位真正的“鬼麵神女”。


    然而楚棠根本沒關注這個小輩莫名的走神,他也一樣抬頭仰望著蘇歡閑庭信步的樣子。


    若是修行的話,他未來也可能做到這個地步嗎?


    蘇歡她應該也是有師門的吧?不知道他拜蘇歡為師能不能也學到這樣的本事。


    眾人都為蘇歡的威能驚歎,唯有謝晏辭麵沉如水,心下擔憂。


    蘇歡她向著龍的方向去了,她……難道是想和龍一戰嗎?


    人能打的敗龍嗎?


    她會不會受傷?


    她之前告訴了其他人可以淋雨覺醒,為什麽卻沒提過他呢?難道是他沒有這樣的慧根嗎?


    謝晏辭悄悄的伸出手去接了一捧雨水,細細感受,又失望萬分的收迴手來。


    這不是他第一次嚐試了,但和其他人覺醒時的症狀相比,他既沒有頭疼發熱,也沒有暈厥難受,看來他果然隻是個凡夫俗子,沒有那樣的機遇。


    如果無法修仙的話……他會變老,會死,但是蘇歡卻永遠都是貌美的仙人,到那時,他還有什麽資格待在她身邊呢?


    望著天空的眼睛忍不住有些發澀,謝晏辭難以壓抑自己內心的不甘。


    若是他也有辦法修煉就好了。


    【歡歡一定要去斬龍嗎?太危險了!辛珍郎,你這個主意也太不靠譜了!】


    “金團子,我這已經是最好的辦法了。你看那龍貌似微風,但實際上,它已經是強弩之末。那本來就是一隻瘦骨嶙峋的老龍,又一身的傷,加上它又連續施法了這麽久,正是強弩之末。此時不斬龍,又要拖到什麽時候。”


    【但是那也是龍啊!】


    旁若無人的氧談話聲從耳邊傳來。


    是蘇歡隨身相伴的那個神獸和辛珍郎的原型山羊。


    謝晏辭有些疑惑,他何時又能聽得見他們說話了?


    再看一邊,人們小聲聊天,阿旺阿財兄弟大大咧咧的搭著彼此的肩膀,半個身體正好和後麵的辛珍郎重疊,也沒有發現這屋子裏還有另外非人的存在。


    怎麽他們看的見龍,卻看不見辛珍郎他們呢?


    謝晏辭的困惑被天空中傳來的金擊斧戈聲打斷,原來蘇歡已經走到了龍的身前。


    方才辛珍郎說的那些,走在空中的蘇歡自然也能看的見。


    而且,她比辛珍郎看的更清楚更明白。


    這何止是一隻強弩之末的龍,簡直是一隻快要隕落的龍。


    它穿梭在雲間的身體布滿了疤痕,鱗片也缺少光澤,甚至連雙目都因為陳年舊傷再也無法睜開,此刻卻還是努力甩著龍尾播撒著雨水。


    蘇歡是真的好奇,是多大的人情和什麽樣的契約,讓這條龍這樣幫著閻羅做事。


    她都覺得對方是在耗費自己的生命力來履行約定了。


    為什麽要做到這種地步?


    察覺到蘇歡的到來產生的靈力波動,龍轉過頭來朝著蘇歡的方向。


    “凡人?不對,不是凡人。而是修士。此間不是靈界,怎麽會有修士?”


    蘇歡持劍做出防禦的姿勢,但還是想和這條垂垂老矣的龍談一談。


    “如今人間已經因為閣下的大雨損失慘重,請閣下收手吧。”


    龍搖了搖頭。


    “請恕我不能這麽做,我和閻羅有約定在先,必須如此行事。”


    “即便閣下是龍,靈力也有耗盡之時。若是此刻我出劍,未必不能勝。”


    龍聽罷哈哈大笑。


    “修士,何必謙虛,以你顯露出來的修為和我如今的狀態,你可不是不能勝,而是必勝。”


    蘇歡忍不住疑惑。


    “即便這樣,閣下也不願意收手?”


    龍沉重的歎了口氣。


    “你是修士,那是否聽說過靈界大能青棠尊者?”


    蘇歡搖了搖頭。


    她在靈界時,隻聽說過靈淵門玄天尊者、青雲山宸陽仙君之類的大能,還從來沒聽說過什麽青棠尊者。


    “抱歉,我見識簡陋,沒有聽聞過你口中的那位尊者。”


    龍有些失望的歎了口氣。


    “果然,已經沒有什麽人記得她了。”


    龍這幅模樣,讓蘇歡總覺得自己在欺負老人家,心有不忍。


    “您也別介意,我是小門派出身,外麵的事聽的少,所以才不知道的。”


    龍搖搖頭:“不用妄自菲薄,小門派又如何,我主人青棠尊者的門派就她自己孤身一人,也活的怡然自樂。”


    蘇歡忍不住咋舌。


    一個人還叫什麽門派,那不就是散修嗎?


    這真的是什麽大能嗎?


    該不會是這頭龍當年年少輕狂,被不知道哪裏蹦出來的三流散修騙了吧?


    想著,蘇歡又趕緊搖了搖頭,拋掉這離譜的想法。


    這可是龍啊,哪裏有那麽容易騙,也許那就是位修為高升的散修,是她真的無知了。


    蘇歡突然慶幸龍是目盲,沒有看到她剛才的表情。


    “您之所以和閻羅合作,是和你的主人那位尊者有關?”


    “沒錯。”龍答道,“多年前,主人渡劫時失蹤,我便再也尋不到她的消息了。閻羅說他知道主人的消息,於是我們做了交換。”


    “一個消息就換你這麽拚命?”


    蘇歡訝然之極,脫口而出。


    “你再這樣消耗下去,不提孽債迴饋,你也會……”


    “我本來也快死了,就算龍也不是永生不死的。”


    龍發出年邁的龍鳴:“我隻是想在死前再見主人一麵。所以,修士離開吧,你阻擋不了我的。”


    蘇歡喉頭哽咽,可還是堵在了轉身的龍麵前。


    “你還是要殺了我嗎?”


    龍問道。


    “我……我也有必須要讓你停下的理由,我的時間也不多了。”


    蘇歡歎息道。


    “可惜了。修士,你如果真要阻我,我雖然年邁,也會全力以戰。修士你真的還要和我一戰嗎?”


    蘇歡雙劍抬起。


    “沒錯。”


    金石相交聲接連響起,眾人隻能看見烏雲變得比之前更加厚重,蘇歡嬌小的人影,相比與巨大的龍身,實在是難以找尋


    大家隻能靠持續不斷的戰鬥聲猜測如今的戰況。


    “廚子,你說大姐會贏嗎?”


    馮書生忍不住問,緊握的拳頭裏都是汗水。


    大姐的膽子太大了,那可是龍啊!


    “大姐會贏的,你向天邊看。”


    馮書生好奇的朝天際看,天際的雲層在逐漸減少,甚至變薄。


    第一縷陽光漏下來時,阿財忍不住驚喜的蹦起來。


    “有陽光了,大姐是不是快贏了!”


    楚棠癡癡的看向雲層:“人,居然真的可以戰勝龍嗎?”


    隨著雲層的變化,人們猜測,蘇歡應該是占著上風。


    但是那畢竟是龍,蘇歡和龍打了許久,晝夜輾轉,又再度反複。


    終於,除了蘇歡和龍爭鬥的那一塊烏雲,其餘盡皆散盡,大雨也慢慢停了下來。


    “老板娘應該快贏了。”


    裴少川感慨,他站的腿都快麻了,明明什麽都看不見,還是樂此不疲的盯著看。


    誰能想到一次普普通通下山行俠仗義的旅程,最後卻會變成這幅樣子呢?


    他本以為有可能進到北蘇境內就是他此行最大的收獲了。


    但如今,他早就不把北蘇放在心裏了。


    他現在想去的,是更大的世界。


    “雨要停了……”


    宋明祺喃喃自語,突然跑了出去一路衝向那烏雲下方。


    如今隻有那片雲下還有雨水了!


    “明祺,你做什麽!”


    金氏不知道那天上的爭鬥是如何神奇,才讓這麽多人圍著看,但是她知道,那是他們這些凡夫俗子不能靠近的。


    “明祺,你不要瞎跑!你快迴來!”


    金氏和宋時蔚連忙追上去,但是他們一個婦道人家,一個病秧子,又哪裏跑得過七八歲活力正旺盛的小男孩。


    於峰皺起眉頭:“要追嗎?”


    裴少川糾結了搓了搓手:“明祺那小子也有天賦在身,如果錯過這次機會,他會遺憾終生吧?開啟力量之後的世界,和之前差別實在是太大了。”


    雲上,蘇歡和龍的戰鬥也到了最後尾聲。


    “修士,你有好幾次機會可以直接斬殺我,為何不動手?”


    龍盤起巨大的身軀,氣喘籲籲的問道。


    “你在同情我?”


    “不是,我從來不同情對手,我也很敬畏你。”蘇歡望著自己的手,“我隻是,實在下不去手。龍,請認輸吧。到這裏就可以了,你總不能真的為了一個契約去死。如果你真的那麽想知道你主人的消息,我可以幫你想辦法。”


    龍歎息著搖搖頭:“若你是在閻羅之前找到我,或許我還會同意你的提議。但是如今我已經和閻羅有了協議,結下因果。我不可能再同意你的意見,隻能戰至最後一刻!”


    說著龍撤去身旁所有的雲,將全身法力都寓於最後一聲龍吟之中,蘇歡也提劍運氣,以自己的最強一擊迴應。


    宋明祺終於跑到,迷茫的伸出手。


    “雨呢?怎麽會一點雨都沒有了?雲呢?烏雲呢?”


    意識到自己可能錯過了這一生最重要的機遇的孩童,突然發出了巨大的哭聲。


    哭聲讓他遠處的父母心痛,也吸引了周邊其他生物的注意力。


    廢墟下,一隻手動了動。


    隨後,一具被磚石砸的破破爛爛的屍體走出廢墟,向著孩童的方向走去。


    “天哪!沈陽春!他怎麽會在這裏?”


    金氏發出驚恐的尖叫,下意識加快速度,卻撲通一聲摔倒在地,她顧不上傷痛跌跌撞撞的爬起衝向兒子的方向。


    宋時蔚連忙撿起幾塊鑽石砸向“沈陽春”的屍體。


    “滾開!離他遠點!過來追我!”


    但是他一屆書生,根本扔的不準,完全沒有攻擊到沈陽春,反而打草驚蛇,驚動了周邊更多的怪物。


    再遠處,一直遠遠綴著保護這家人安危的謝晏辭等人,也立刻加快了腳步。


    “差點忘了,還有這般怪物了!雨都停了他們怎麽還不死?”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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