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確實想要出去走走,不過就不用人了,太給店裏添麻煩了。我一個人就可以。”


    “那怎麽行!”


    女子連忙拒絕。


    “恩公不是初次來雁門嗎?怎麽說我也要盡幾分地主之誼。那要不這樣吧,我陪恩公出去走走。”


    謝晏辭的目光不禁有些疑惑。


    “方才我還看夫人在忙……”


    “沒關係,老板娘盡管去吧。”櫃台後的書生一邊頭也不抬的打著算盤,一邊道。“這賬本我一個人也對的完,出去玩一會兒,小姐也許就不哭了。”


    “說的也是,”女子輕輕晃著手中的繈褓,“娘的淼淼最喜歡逛街了是不是?”


    哭聲停止,繈褓中的嬰兒似乎是真的感興趣一般瞪大了眼睛。


    謝晏辭沉默的看著這一幕。


    “另外一個也要帶上嗎?”


    “嗯……帶上最好,他們打生下來還沒分開過呢,隻是帶兩個孩子……”


    女子的眉頭輕蹙,俏麵含憂,任何每一個正常的男子,見了這樣一張臉,都說不出拒絕她的話。


    “我可以幫你。”


    謝晏辭平淡的開口。


    “正好,也可以為孩子們的搖床找找木料。”


    女子這才露出淺笑,開心的叫雜役阿財去把兒子炎炎抱來。


    一男一女帶著孩子出了門,從背影來看,格外和諧。


    正好照顧完一波客人的小二阿旺從樓上下來,店裏的三個員工不約而同的聚到了櫃台後。


    “落梅劍也不過如此。”


    阿財語氣鄙夷的道。


    “一樣是見到女人就走不動道的蠢貨。”


    “不要小瞧落梅劍。”掌櫃馮書生開口,“如果落梅劍真有這麽好對付,廠公也不會折進去這麽多人。還是要謹慎行事。”


    “等大姐帶消息迴來再說吧,她對付男人還從來沒有失手過。”


    阿旺最後補充道。


    三人交換了消息,便各自分開,又去做分內的事。


    仿佛剛才真的隻是店內員工在隨口交談。


    一個小孩子的眼睛趴在門縫偷偷的看著樓下這一幕。


    “明祺,你在做什麽?”


    煎藥迴來的金氏問自己兒子。


    “謝叔叔和客棧的女人出去了,我剛才看見客棧的其他人聊了兩句天。但是太遠了,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麽。”


    “咳咳,明祺,君子不立危牆之下。”


    宋時蔚被妻子扶著坐到桌邊。


    他天生體弱,又有咳疾,每天都要服藥,才導致雖然有功名在身,卻無法入朝為官。


    此次逃難,一路上風餐露宿,他的底子被耗得更加厲害了。


    宋時蔚最近時常惶恐,如果他不小心病死了,他的妻兒日後要如何過活。


    “明祺,你聽為父說,如今這種顛沛流離的日子,隻是一瞬。很快,等到我們出了關,到了北蘇落腳之後,就會重新開始正常生活。明祺,你還是要迴歸到正常小孩子的人生的。讀書、上進。你再也不用提心吊膽了,也再也不需要這樣懷疑猜忌身邊的每個人。”


    “父親覺得我做錯了?不應該懷疑客棧的女人?可是我覺得她有問題。”


    金氏將藥吃涼,遞給丈夫,然後看向兒子。


    “有問題?那明祺你說說覺得老板娘哪裏不對?”


    “她太美了,比過年宮宴時宮裏的娘娘們還美。娘,這不對勁,這麽美的女人怎麽可能在這種窮酸的地方,做一個普通的客棧老板娘?”


    “明祺,不是天底下所有美麗的女人都要屬於皇宮。她是有些漂亮,可是那又怎麽樣?剛才吃飯時,娘和她聊了很長時間。她懂家務,有鄉音,甚至還能將放牛種地講的頭頭是道。那種熟稔的語氣,裝是裝不出來的。所以娘覺得她不會是假的。”


    “可是娘……”


    宋明祺話還沒說完,就被金氏打斷。


    “好了,明祺,娘知道你的意思。你覺得這客棧有問題,覺得老板娘可能是閹黨的人,對吧?但是,就算她是,又能怎麽樣呢?你也不懂武功。打架的事情,就交給謝大俠他們去做吧。你隻關心小孩子的事就好。”


    宋明祺低下頭來,突然跑走了。


    金氏忍不住歎了口氣。


    宋時蔚輕輕握住妻子的手安慰她:“沒事的,等到出關以後,安定下來就好了。我聽說,北蘇是個路不拾遺、夜不閉戶的好地方。我們一家會在那裏生活的好的。”


    金氏憂愁的看著丈夫:“可是,再好,那裏也不是家啊。”


    夫妻相對無言。


    另一邊,謝晏辭僵硬的抱著孩子緩慢的走著。


    “恩公,你不用那麽小心。炎炎很皮實的,壞不了。你這麽抱,很快就沒力氣了。”


    女子善意的提醒他。


    說著將自己懷裏的孩子放迴背後的背袋,上前幫謝晏辭調整姿勢。


    女人靠近,芬芳香氣絲絲縷縷地鑽進男人鼻尖。


    謝晏辭的喉結上下滑動,卻一言未發。


    “好啦!”調整過後,女子滿意的道,“這樣炎炎舒服,恩公你抱的也不累。”


    “還沒問過夫人姓名?”


    謝晏辭突兀的開口。


    女子自下而上的仰起臉,看了謝晏辭一眼。


    “我夫家姓謝,恩公可以喊我謝夫人。若是叫著不順嘴,也可以喊我娘家名字,蘇歡。”


    “蘇歡……”


    謝晏辭的唇齒間輕輕呢喃這個名字,仿佛已經念過這個名字千百遍。


    “對,蘇歡。歡是合歡花的歡,父母給我起這個字,是願我一生歡樂無憂。”


    “好名字。”謝晏辭笑道,“我叫謝晏辭。”


    “恩公姓謝,和我相公是本家呢。不過恩公的名字聽起來就有氣勢,和我們鄉下人不一樣,恩公一定是大戶人家的公子吧。”


    謝晏辭不喜歡聽到蘇歡說起那位他不認識的亡夫。


    短命鬼一個,何苦還要婚嫁,耽誤別人的生活。


    “蘇姑娘的相公叫什麽?”


    蘇歡就是隨口一說,哪裏想到謝晏辭還較起真來了。


    自己吃自己的醋,也不嫌酸。


    正巧這時,旁邊驢車經過,車輪壓到街上的水坑,濺起泥水。


    蘇歡正為自己的裙子遭殃心痛,謝晏辭卻側身過來,擋在蘇歡麵前。


    他高大的身形,像一堵牆,擋住了所有泥水。


    蘇歡下意識楞了,順嘴胡說道。


    “我相公?他叫謝二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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