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屋子的女人正在傷感,黑黝黝的走廊裏走過來一個膀大腰圓的女獄卒,隨手扔下一桶菜湯和一盆幹糧就走了。


    她在天牢這種地方,最常看見的就是女人的眼淚,根本不以為意。


    女獄卒一離開,蘇歡就走過去看那食物。


    菜湯上一點油花都沒有,黑黢黢的也不知道是用什麽菜熬的。一邊的幹糧也是硬邦邦,都能夠砸死人。


    蘇歡想找幾個軟一點的給陸靈華吃,翻了半天也沒找到。


    謝三嬸走過來看了一眼,歎了口氣。


    “歡兒別找了,這東西怎麽吃。”


    “大家一大早上就被抓來了,在家連口飯都沒吃上。現在不吃這個又能吃什麽呢?人是鐵飯是鋼,總要吃飽了,才有力氣想接下來怎麽辦。”


    蘇歡挑挑揀揀了兩個還算過得去的窩頭,又盛了一碗菜湯給陸靈華拿了過來。


    “母親,您先墊墊肚子吧。”


    陸靈華接過去了卻沒吃,隻是把窩頭放在菜湯裏泡軟了,才小心地遞到衡哥嘴邊。


    “衡哥沒吃早飯是不是餓了?快吃一口墊墊。”


    看見陸靈華去喂兒子,謝二嬸慌亂地站起來要去接手。


    “怎麽能勞煩娘娘,還是妾身……”


    謝二嬸的話還沒說完,衡哥就一巴掌拍在陸靈華手上,湯碗掉在地上直接碎了。


    蘇歡嚇了一跳直接撲過去握住陸靈華的手看。


    “母親,你有沒有事?燙到了嗎?”


    “沒事沒事。”陸靈華收迴手去看衡哥,“先看衡哥燙沒燙到?”


    不知道是這句話的哪裏觸怒了衡哥,他突發狂性,在陸靈華懷裏來迴掙紮,小腳到處亂蹬。陸靈華一個不注意就直接被他踹到肚子上。


    謝二嬸看著兒子這樣,眼眶又酸了,抱過兒子後竟一把掐住了衡哥的脖子。


    大家嚇了一跳,都衝上去拽她。


    蘇歡力氣最大,也差一點沒拽住謝二嬸。想不到一個閨閣女子,突然發起瘋來也能有這麽大的力氣。


    “二嫂,你是不是瘋了!”


    謝三嬸把衡哥抱在懷裏使勁拍了拍,衡哥漲紫的麵皮才紅過來,連聲咳嗽。脖子上的青手印無比明顯,可以看得出剛才謝二嬸是真的存了殺心。


    蘇歡攥住謝二嬸的兩隻胳膊把她壓在地上,不讓她再亂動。


    謝二嬸終於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你們攔我作什麽!如今王府這個樣子,與其過兩天叫他死在屠刀下,還不如讓我這個娘帶他走!”


    陸靈華痛聲道:“弟妹你糊塗啊!現在還沒到放棄的時候!”


    謝二嬸慘笑。


    “還有什麽好盼的,進了這地方,有幾家活著出去的?最好不過就是流放,可是流放不一樣是死在路上!就是活著到了邊塞,衡哥這樣不省事,活著也是給一家人添麻煩!”


    以前的王爺府金樽玉貴,有的是錢給她兒子瞧病,都瞧不好。如今虎落平陽,就更不會有辦法了。衡哥這一輩子本來就是再無指望。


    謝二嬸越想越傷心,竟跪在衡哥身前痛哭:“衡哥,是我這個做娘的對不起他,沒叫你托生成個正常孩子。衡哥,娘對不起你啊!”


    蘇歡忍不住鬆了手。


    謝二嬸身上的負麵情緒太強了,她不知道該怎麽麵對她。扭頭對上衡哥那雙懵懂無神的眼睛,蘇歡心裏更是一顫。


    即便是母親跪在他麵前哭泣,他也毫無反應。


    你能把這樣一個孩子怎麽辦呢?


    蘇歡的手下意識地摸上自己的肚子。


    她肚子裏這個吸收了鬼王鬼力的孩子生出來又會是什麽樣?會是個正常小孩兒嗎?


    她沒做過母親,之前答應888答應的輕易,覺得生孩子嘛,有什麽難!


    可是看到謝家這一家的寡婦,尤其是謝二嬸之後,她就有點害怕了。


    像她這種人,能做好一個母親嗎?888天天嚷著多子多福,可是多子真的多福嗎?


    謝家的兒子夠多了,又怎麽樣呢?


    正想著,888剛好趕了迴來,興奮地一頭紮進了蘇歡懷裏。


    【歡歡,我都裝完了!】


    蘇歡有些詫異地揉了揉它的頭。


    “怎麽去了那麽久?”


    888擦了一把不存在的汗,驕傲地把空間展示給蘇歡看。


    【你不是說寸草不留嘛!所以就多耗了點時間。你瞧!】


    蘇歡嗔目結舌地看著空間裏那座七進的大宅子,朱紅塗漆的大門,雙龍滾脊的門樓。888連忠武王府門口那兩隻石獅子都沒放過。


    好家夥,她說的寸草不留隻是比喻,888卻活生生弄成了形容詞。


    蘇歡幾乎能想象到外麵那些人的表情,這迴忠武王府鬧鬼的事情是真的擺不脫了。


    她叫888從王府的廚房裏找了一些糕點出來,裝作是之前藏在自己衣襟裏的,給每個人分了幾塊。


    “大家分著吃吧。要我說,哭也沒用,皇帝不會因為我們哭就改變心意。眼下的情況,我看流放的可能性最大。


    但是流放又怎麽樣呢?謝家也不是生下來就是貴族,也是當年祖宗拚搏下來的基業。如今大不了就是從頭再來罷了。普通老百姓能活的日子,咱們活不了嗎?”


    蘇歡的手在衡哥和玉姐的頭上撫了撫,又放在自己肚子上。


    “母親,兩位嬸嬸。謝家沒有絕後,隻要孩子們還在,未來就會有希望。而且,我相信地下的王爺他們也會保佑咱們的。”


    陸靈華欣慰地點了點頭,也勸著兩個弟妹吃東西。吃飽了肚子,大家也似乎有了繼續活下去的勇氣。


    世人總說女子如蒲葦一般柔弱。但是,最柔弱的,有時也是最堅韌的。


    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到了半夜,陸靈華突然發起熱來。


    她本來就身子骨弱,之前王爺的死訊傳來,就大病了一場,強撐著病體安排王府諸事。後來世子謝晏辭入獄、親姐太後過世、王府被抄家,一件又一件壞事堆到陸靈華身上。


    她脆弱的身體,終於扛不住了。


    蘇歡焦急地翻著孫郎中的屋子,都是些中草藥和她沒學過的醫書。幾瓶成藥也是金瘡藥之流,沒有能拿來給陸靈華退燒的。


    陸靈華看蘇歡急的眼睛都紅了,心下感慨,握住這個兒媳婦的手。


    “歡兒,潞仁雖然隻是我和王爺的養子,卻是從兩三歲就到我身邊,由我親手養大的。在我眼裏,他和晏辭沒什麽不同。之前你父親過來逼迫,潞仁不得已娶了你,我心裏是不喜歡你的。


    但你如今的所作所為,說明了你是個再好不過的孩子。是潞仁沒有福氣。”


    蘇歡隱約覺得陸靈華這話讓人害怕,連忙想要阻止她,卻被陸靈華按住手。


    陸靈華繼續道。


    “世子受了傷,你二嬸和三嬸她們不如你剛強,孩子們又小。我看出來,你現在才是這個家裏唯一能抗事的。母親隻能求你,若是將來真的被流放了,麻煩你照顧這一家老小。母親謝謝你了。”


    這一句托孤的話出口,陸靈華就再也扛不住,暈了過去。


    蘇歡嚇得抱住陸靈華的身體。


    “母親?母親你醒醒!我不會讓你死的!你相信我,我不會讓你死的!”


    蘇歡一把抓住888。


    “888,把商城裏所有能提升生命力的商品全都找出來,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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