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不做虧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門。


    可如果做過呢?


    “篤篤篤”


    “篤篤篤”


    齊刷刷的敲門聲在徽州城各個地方響起,冤死的鬼魂們肆無忌憚地行走在徽州城大街上,尋找著自己的仇人。


    絕望的唿喊和快意的鬼笑,雜糅成這一日徽州城唯一的旋律。


    徽州城徹底亂了。


    “大人,又有人在家中被掏心而死!”


    “大人,這是今日的第十八例了!”


    “大人,平時街上算命的那幾個算命先生都逃走了,他們說這是鬼王出世,不敢冒犯啊!”


    謝晏平麵色慘白,這超出常理的事態發展,是他做徽州父母官這麽久以來最大的挑戰!


    “為什麽會這樣?”


    “到底有沒有什麽辦法能消滅這些鬼物!”


    “徽州危矣!”


    謝晏辭再也坐不下去,一把震開身旁按著他的謝家仆人。


    “兄長,讓我去吧!”


    “荒唐!以你的體質現在出去,不成了那些鬼怪的活靶子!”


    “讓鬼怪們都來追我,也好過看它們繼續殺生。昔日有佛祖割肉喂虎,今日犧牲我一人能救徽州城百姓,也無不可!”


    謝晏平拗不過他,沉痛地閉上眼。


    “你自己保重,不要忘了還有老母病重在床!”


    周聿本來顫顫巍巍地躲在兩人旁邊,突然聽見這話,驚慌地蹦起來一把拽住要出門的謝晏辭。


    “不能去!謝先生你現在去湊這個熱鬧做什麽,我們隻要再等等就好了!”


    謝晏辭想不到他一個龍子皇孫卻這樣膽小,之前本來對他有些好感,如今卻隻剩失望。


    “王爺要我等什麽?如今外麵死了這麽多人,難道就眼睜睜地看著嗎?”


    周聿難堪地為自己的膽小找借口。


    “等……自然有等的理由,再過一段時間你就知道了!


    再說了,差役們不是看見了,每個死去的人身上都有一張認罪書嘛!


    既然是苦主尋仇,我們就沒必要去管!”


    謝晏平皺起眉頭:“苦主尋仇就可以自己執法?那天地間還要律法做什麽!人人隻報私仇,不顧律典,隻會招致天下大亂!”


    三人爭吵起來的時候。


    蘇歡正好提起一隻餓死鬼。


    它正把一個胖乎乎的賭場老板撓的滿臉是血,就差掏空對方的腦子害人性命。


    “之前我說了什麽?有冤報冤有仇報仇,你敢不把我的話放在眼裏?”


    餓死鬼嚇得鬼火亂晃,撲通跪下來給蘇歡磕頭。


    “主人!您且聽我說啊,這賭場老板騙走了我全部身家性命,害我老母幼子餓死家中,我這才想吃了他報仇!


    主人,我沒有亂出手啊!”


    餓死鬼話剛落下,肥豬一樣的賭場老板就衝過來也跪在蘇歡身前。


    “鬼王大人容稟啊!這事怎麽能怪我呢?


    他自己是個爛賭鬼,賭光了房產田地,又搶了家裏最後一點米糧來賭,才導致老母幼子餓死!


    就是因果報應,也不應該隻報應我啊!他自己才是最大的因啊!”


    “不是啊主人,如果不是他們賭坊的人總勾著我來賭,我怎麽會賭光家產呢!是他有錯在先!”


    蘇歡還沒說話。


    旁邊一處屋子又響起爭吵。


    “賤人!你敢背著我偷人,我要殺了你!”


    “你憑什麽殺我,這家裏所有活都是我做,所有錢都是我賺!你就隻管每天喝酒吹牛,我想和你和離,你又不同意,我才另找的!”


    “那也不是你偷人害死我的理由!”


    “你是雨天路滑自己趕路摔死的,和我偷人有什麽關係!”


    “我要不是趕著迴來抓你現行,又怎麽會雨夜趕路!”


    類似的爭吵聲逐漸蔓延開來。


    888焦急地看著手裏的屏幕。


    “歡歡,你放出去的厲鬼變紅的越來越多了!再放任它們的話,它們很快就會失去理智,變成單純噬殺的鬼物了!”


    “我知道。”


    蘇歡抬起頭,看見厚重的陰雲遮住陽光。


    “也不知道地藏什麽時候傳經,他最好快一點,我可撐不了多久。”


    蘇歡手指舞動,從她手指上蔓延開銀色絲線,恰好控製住每一個吞吃過她的鬼力認她為主的厲鬼。


    知府衙門外的登聞鼓,無人去敲,卻自己發出咚咚的鼓響。


    謝晏平驚訝地看向衙門的方向。


    “現在這樣的亂世,居然還有人敲鼓鳴冤?”


    “大人,不要去,太危險了!衙門裏陰氣重,這時候不知道會有多少鬼啊!”


    仆役們勸導著謝晏平,謝晏平卻搖頭不同意。


    “天既然還沒塌下來,就該先處理公務!一日為官,一日就要有這樣的信念!”


    謝晏辭手中禪杖鐺的一聲敲在地上。


    “兄長,我護送你過去!”


    “好!”


    謝晏平欣慰地拍了拍幼弟的肩膀。


    周聿坐立不安,看謝家兄弟真的要走,連忙跟上去。


    “你們等等,本王與你們同去!”


    謝晏辭有些厭惡地迴頭看了他一眼,不知道這個王爺為什麽非要纏在自己身旁。


    他如今這個膽小如鼠的樣子,跟昔日傳聞,有古君子風範的信王完全不同。真不知道怎麽會這樣過譽?


    一行人來到衙門前,卻見到衙門口,一個鬼魂一個仇人,所有冤家都被捆在了一起。長長的一排,居然看不見盡頭。


    見到謝晏平來到,無論是鬼還是人,都納頭叩拜。


    “請大人為我申冤啊!”


    謝晏平快步走進衙門正堂,卻見自己的官椅旁還有一張官椅。


    一個清瘦的文官正坐在新加的官椅上,見謝晏平進來,便站起來拱手。


    “見過謝大人。在下趙歇,是本地的城隍。”


    謝晏平滿麵驚訝。


    “居然是前朝守城而死,與徽州城共存亡的忠烈知府,趙歇趙大人嗎?”


    趙歇點了點頭。


    “正是。鬼王有請,要我同你陰官陽官,共同審理這徽州城的冤案。”


    趙歇話音剛落,衙門內的兩根紅色頂梁柱上突然光芒閃爍,一對對聯自動浮現。


    “善惡到頭終有報,是非結底自分明”。


    謝晏平收迴自己的震撼,衝虛空拱了拱手。


    “既然是鬼王所托,下官定當竭盡全力。”


    謝晏平話音剛落,兩個鬼魂飄進正堂,齊齊彎腰向謝晏平和趙歇行禮。


    “見過兩位大人,在下前太子周泰,狀告信王周聿編造巫蠱案,害死我東宮一千八百人。”


    “見過兩位大人,在下賢王周清,狀告信王貪汙洪水賑災銀百萬兩,又誣陷我為其背黑鍋,前前後後害死兩岸無辜百姓兩萬餘人。”


    周聿驚恐地叫起來。


    “胡說!你們胡說!我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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