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妨。」


    不過是一顆老是不靈驗的破蛋,毀了就毀了唄!


    擺擺手,柳綾兒巧笑倩兮,俏臉上未有慍怒之色,倒是對前來拜謝的徐子謙那一身破爛到令她大開眼界的長衫頗感興趣。


    隻見他那一襲原本底色該是淡藍的長衫,因修補次數太多,幾乎被各色各樣的布塊補丁所淹沒,完全看不出那件袍衫原來的樣式。


    除此之外,他頭上戴的那一頂本該是垂著長長雙翼的襆頭,老早就掉了一條,僅存最後一條帶子垂放在後腦勺,隨著他行走時晃呀晃的,活像條老鼠尾巴似的!


    最令人發噱的是,為了維持書生的瀟灑與俊雅,他還堅持手中折扇決不離身,始終牢握在手。


    隻是,他那一把『曠古絕今』的好折扇,早就在幾日前他因餓得發昏,不幸自山坡跌下之後,已被磨損得隻剩下骨架了,而原本扇麵上的墨跡更是在他不知哪年、哪月、哪一日遇上哪一場大風雨時,早給雨水淋成濕糊一片!


    尤其當他啪地一聲,瀟灑十足地搖開折扇,隻見眼前一片黑黑糊糊,不知啥玩意兒的山水圖,突兀地映入眼簾時,隻讓她差一點沒將含在嘴中的茶水給噴出來!


    「小姐不罪之恩,在下感激不盡,尤其救命之恩,更是令徐某永世不忘,來日定當銜環以報……」


    徐子謙滔滔不絕地說著,盡管他的神情、他的言語、他的長相,看起來都十分的靜穆優雅,可配上那一身破爛到有點嚇人的裝束,說有多不搭調、就有多不搭調!


    這令從小就耳濡目染在一片綾羅綢緞、穿衣時尚之美的柳綾兒而言,無論怎麽看都感到相當不順眼。


    於是習慣始然,她忍不住將目光直接鎖定在徐子謙渾身上下最美的地方……那一張俊逸的錦繡容貌。


    「不過是路見有難,徐公子不必言謝。」


    況且,她也不算是白白救他的哩!


    話說,大姊在世之時,每年都會救迴幾名像徐子謙這樣的落難書生,依大姊的解釋,這樣的行為,就稱之為--『分散投資』。


    在大姊她那一顆聰敏絕頂、算盤打得答答響的腦袋瓜子裏,生意可以分散投資,人也可以如此。


    這好比雞蛋別全放在同一個籃子裏的道理相同,隻消到了每年趕考時節,隨意施恩幾個從外地前來赴京趕考的窮書生,一但其中某個『有緣人』高中了狀元郎,身為救命恩人的她,還不跟著雞犬升天?


    反之,就算對方家中已有妻室、或接受賜婚、或家鄉已配姻緣,進而無緣成為自己的意中郎時,好歹在朝中也可以謀個一官半職,如此一來有了在朝中任居要職的高官當幫手,還怕柳家莊不會一帆風順、大吉大利?


    正所謂奸商、奸商,無奸不商。


    這一著棋進可攻、退可守,與其說是救死扶傷、為柳家積德,還不如說她是為了自已偉大而理想的抱負,所刻意撒下的長餌呀!


    嘿嘿嘿……


    「這怎麽能行?」


    天外飛來一筆,猛然打斷了此刻柳綾兒滿腦子的詭念,殊不知已慘遭算計的徐子謙,意正嚴詞的又道。


    「古人曾經雲過的,受人滴水之恩,應當湧泉相報,況且柳小姐大仁大義,出手相救在下一命,這一份大恩大澤如同天恩再造,就如同海洋一般深廣、大地般遼闊,孔孟說得好,人不可……」


    唧唧咕咕、呱啦呱啦,深怕被徐子謙那一席滔滔不絕、又臭又長的感謝詞給活活淹死的柳綾兒,忍不住出聲了。


    「聽說徐公子是曆陽郡人士,此行赴京是前來參加進士科舉的?」她朝他微微一笑,聲音溫潤而甜美,不著痕跡地轉變了話題。


    她暖暖的,略帶沙啞的笑,甜膩入骨,充滿了動人的磁性,就和她白瓷般的臉龐一樣,十分地和諧。


    除此之外,她一雙琥珀色的晶瑩眸子,更有一股稚氣未脫、卻又自信滿滿的神情!


    尤甚佳人著一襲雪白為底、印繪有雅致花紋的襦裙,配上一條閃爍著金光的披帛,讓她看起來就如一叢吐露著芬芳的秋天的花,又好似在金色秋陽下怒放的石竹,使人極感愉悅!


    此刻,美人一笑、如沐春風,卻讓一抹緋紅湧上了俊顏……


    霎時,顯得有些不知所措的徐子謙,趕忙深施一禮,迴道:「在、在下確實是今年應試的考生。」


    柳綾兒輕輕頷首,又笑問道:「既是如此,徐公子應當明白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的道理!我那日見你書篋裏的東西,包括硯、墨、紙、筆,書卷、畫冊全沒一樣完好保存下來,你又要怎麽應考呢?」


    她一席平淡之中略帶一絲現實的『提點』,讓徐子謙當場怔了一怔,許久之後,仍立原地,麵無血色。


    這,還不算完……


    「還有,我必須得讓你知道一個事實。」見他這般老實憨厚,恐怕尚不知每年京師所舉辦的科舉製度,經常出現許多見不得人的弊端,尤其當朝吏製敗壞、弊病更甚!


    「在我大唐科舉製度中,還包括推薦製度,許多士子在應試前會把自己的文章先呈送給官吏豪紳鑒賞,以得名流能向主考官推薦,有時候就算沒有應試,也可以經由別人推薦而當上狀元。」而這個製度,通常為皇室統治階級的子弟所享有。


    「另外,至今的科舉仍沒有糊名的習慣,考官在評卷時,考生的名聲往往也是考慮的因素之一。」她不得不讓他明白,京師裏的考官在評卷時,考生身家背景有時更勝於才學部分,倘若他真穿得這麽一身窮酸應考,隻怕今科仍是榜上無名。


    聽完,徐子謙不禁暗暗發愁,心道:難道這世道已是這般沉淪了嗎?那士子榜上有名與否,竟還得看其出身?


    想他自幼家道中落,出身貧寒,如今更是兩袖清風、一貧如洗,此般的他,還能有揚眉吐氣的一天嗎?


    見他表情麵如死灰,好似被宣判死刑的囚犯,柳綾兒不由得暗自好笑,故若又加重語氣的喟歎了句。


    「唉!這也是無可避免造成的不公平,在我大唐科舉製度裏,許多生殺大權全都操之在考官手裏,就算你有滿腹經綸,樣子不入考官的眼兒,一輩子也難登仕途。」


    語落,她偷瞄了那隻呆頭鵝一眼,隻見他頂上已是烏雲遍布,頭都垂到胸口上了,看起來既氣餒又無助,教她見了忍不住差點失笑出聲!


    於是她裝咳了幾聲,又道:「雖是如此,徐公子也用不著太過擔心。」她先是朝他甜甜一笑,旋又施恩般地給了他一線希望,「隻消經過我一雙巧手改造,你也不是沒得救!」


    聞言,他朗眉一挑,像是見著一束希望的曙光,連忙拱手上前請教:「願聞小姐高見。」


    「今日你就姑且隨我出門一趟吧!」


    結果,柳綾兒帶著徐子謙上了市集,西市逛完逛東市,細心地四處為他張羅添購應考所需之物,最後又直奔自家布坊,親自挑選了一套儒雅潔淨的男衫,命其換上。


    豈知,那呆頭鵝竟抵死不從……


    「不不不……這衣裳少說也值數十兩銀,徐某怎敢受之?萬萬不可,萬萬不可啊!」


    一路上,隻聽見徐子謙對於柳綾兒的諸多『幫助』再三推辭婉拒,為其添購的紙筆硯墨,他更是無一不有其原則與規矩。


    譬如,紙張需經久耐用的黃麻紙、毛筆要斑竹管的就好,就連所有應考書籍,也堅持隻願收購書坊內的二手貨。


    見他盡是挑選一堆質量差、品質低的便宜貨,以為這家夥是天生的窮酸命,舍不得用上好東西,誰知他可有誌氣了!


    隻要是今日添購的物品,他都一筆筆、一條條、一件件記得清清楚楚的,還說了,來日必當全數奉還!


    直到進了柳家布坊,他一聽眼前這套袍衫價值竟高達數十兩銀時,他頭頓時搖得像隻搏浪鼓,猛揮著雙手,拒不肯受。


    一旁隨侍的蘭兒ㄚ頭終於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出聲:「我說徐公子,你就別再不可、不可的了!堂堂男子漢,別老像個姑娘家似的,多別扭呀!」


    「此話差矣,古人曾經雲過的,無功不受祿!況且小姐今日已經為在下破費了,徐某怎好再厚顏受之?」


    最重要的是,別說這一套昂貴得令人咋舌的袍衫了,就連先前采買的幾樣貨品所積累下來的帳款,就足以令他頭昏眼花、四肢發虛,若是再加上這一筆,他何年何月才能償還得了?


    心思細膩的柳綾兒一眼就瞧出了徐子謙此刻心中憂慮之事,因此與他商議道:「這樣吧,倘若徐公子能為我完成一事,往後你在我柳家食衣住宿,通通都不要錢!如何?」


    一抹甜美的笑容,就漾開在她粉嫩的唇角,彷佛是陽春三月的和風,看起來相當無害……


    尤其是她尾末那一句通通都不要錢,更是令他精神抖擻,兩眼射出深切的神色。


    「願聞其詳?」


    「不急。」此時,柳綾兒見魚已上勾,於是童心一興,拐彎抹角地賣關子了起來:「待你換上這一襲袍衫,我再告訴你吧?」


    就這樣,徐子謙不疑有他,按柳綾兒的要求,換穿上那一襲價格不斐的純絲製手工袍衫。


    出乎意料的,經過一番改頭換麵的徐子謙,更自有一股出眾的儀表,翩然俊雅、英挺斯文,舉手投足之間不失一股儒雅氣息,絕非一般貧戶子弟會有的飄逸瀟灑。


    經一番打探,原來徐子謙並非天生窮命,本也是個大戶人家的少爺,加上祖上三代經商,在地方上也頗富盛名。


    隻可惜,到了父親這一代,因生意上的合作糾紛與友人大打了一場官司,以致家境日漸捉襟見肘、窮愁潦倒,最終衰敗。


    所幸,徐子謙自幼聰明絕頂,過目成誦,十二歲就中了秀才,雖是家徒四壁,倒也知懂刻苦勤學、力求上進。


    然而,最教人抱憾的是,家裏曾經給他訂過一門親事,後因女方家嫌棄徐家居室簡陋,又家道中落,女兒就是嫁了過去,恐怕也是食不能飽、穿不能暖,於是這一樁婚約因而匆匆作罷!


    豈知,女方家這麽一悔婚,一向自尊心極強的徐父,因咽不下被親家退婚的事實,竟一怒不起,最後竟撒手人寰……


    這一年,徐子謙十四歲,娘親為了掙迴丈夫及徐家的顏麵,典當了家中所有值錢之物,為其子聘請了名師授教,當愛子年滿十八之後,更是備妥了盤纏、馬匹,命他立刻赴京考取功名,以光耀門楣。


    還說了,此行赴京應考隻許成功、不許失敗!


    換句話說,萬一今年科舉落第,那他也甭想再迴家了。


    天不從人願的是,就在半個月以前,在他披星戴月的趕路途中,因連夜下了幾場大雨,渾身被雨水淋得濕透的他,又未曾好好歇息,不幸染上了風寒。


    原以為年輕力壯,小小傷寒病不倒他,於是仍然選在天色尚未亮透之前趕路,然後直到天色全暗了,才肯停腳歇息。


    時已是秋末時節,夜裏氣溫不比白日,為了省下盤纏錢,他寧可餐風宿露,日啃麵餑、夜棲荒野,也不願投宿可遮風蔽雨的旅店一晚。


    就這樣,小病磨成了大病。


    一日傍晚,當他經過終南山一處寺廟時,驀然被一陣昏眩所襲擊,他措手不及,還不及反應過來,空腹數日的他,已是體力不支的跌下山坡,弄了個灰頭土臉,麵目全非。


    靜觀眼前一切的柳綾兒,雖然隻字不語,漂亮的唇角卻悄悄彎起了一絲半弧……


    有道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瞧瞧這模樣,不知情的人還當他是哪一家大戶的富家公子哥兒呢!


    原本徐子謙在談吐舉止之間就已經顯出幾分俊雅之氣,如今換穿上這一襲華服更是襯托出一股玉樹臨風、氣質高華的氣質,頗有翩翩佳公子的姿態。


    不管怎麽說,他的樣子總是如此的俊俏,就算沒有一副挺拔壯碩的身材,光是他的長相,一樣會引來女人停駐的目光!


    看來,她真是拾到一塊樸玉了。


    隻見她眼神有些閃爍,長長睫毛也微微覆蓋了下來,一顆極富心思的腦袋瓜子裏,已經暗暗有了盤算……


    於是,她在心中惦量一會兒,打定了主意,走上前去,大肆吹捧了一番!


    「有道是佛要金裝、人要衣裝呀!這一套圓領袍衫與紗羅襆頭可是由咱柳家素來有大唐第一織手……柳二小姐親手一針一線所裁製而成。平日,這一襲袍衫隻擺放在坊中當鎮坊之寶,一般人還沒有機會穿上一迴呢!」說到了自家姐妹,柳綾兒臉上不禁流露出一絲得意的表情。


    「四小姐說得極是!這位公子生得一表人才、風流瀟灑,將咱坊內這一套獨一無二的袍衫穿上,更襯托出一股卓爾不群的氣質吶!」


    現下,亦步亦趨捱跟在一旁猛拍馬屁的,是柳家布坊專門掌事的坊主,姓餘,是個挺機靈的人。


    自從大小姐離世之後,老爺亦無心管理家業,坊內頓時群龍無首,再加上天上春水強敵壓境,如此內憂外患,導致柳家布坊生意慘淡、一日不如一日。


    除了老主顧,鮮少人特地登門訂製新裳,自然而然,門庭冷落鞍馬稀,布坊內經常是冷冷清清,難得像今日這般熱鬧!


    此時,一對璧人站在一起,女的美豔絕倫,男的英氣逼人,瞬間吸引了眾人目光,幾名圍觀的民眾見著徐子謙的穿著打扮,更是紛紛爭相尋問與其身上相同款式的袍衫。


    「看起來真不錯呀!這樣吧,餘老板,那一位公子身上穿的袍衫替我包了,還有,另外同款式的袍子也給我訂製個十套,但交貨日期得趕一趕,下個月初三我就要。」坊內一名原本陪著愛妾前來挑選夏衫的商賈,一出手就是十套,毫不手軟。


    見狀,當場就有個貴公子將臉色一沉,吹胡子瞪眼地對著身旁妻子直發牢騷:「我早說那件袍子好看了,妳還嫌貴,這不,讓人捷足先登了?」


    婦人不甘示弱,冷哼了聲:「真要喜歡,那就再多訂幾套,反正柳家布坊屹立不衰,你還怕買不到好袍衫嗎?」呿,沒見識。


    「那我也訂個兩套好了!」


    「我也是,我也來兩套,其中一套我要藍底鏽金的。對了,這一季的袍衫,還有啥樣式可選呀……」


    一時之間,柳家布坊恍若又迴到一年前的盛況,看著應接不暇的訂單如雪片般堆積,柳綾兒忍不住暗自竊笑……看來,她是押對寶了!


    嗬嗬,風水輪流轉,財神爺進門囉……


    耍猴兒似的,徐子謙在眾人鼓吹之下,勉為其難又換穿上幾套款式新穎的男衫,以餉紛紛爭相訂購坊內衣衫的民眾之後,當下徐子謙的『美色』即一傳十、十傳百,從柳家布坊內傳揚了出去!


    因此,坊間開始有了傳言,據說柳家為了讓布莊生意起死迴生,這一次竟大打俊男牌,特地砸下重金,延攬了江南有名的美男子前來坐鎮,以挽迴柳家莊日漸低迷的人氣。


    「唿……」終於得以喘一口氣,逃迴柳家莊暫歇的徐子謙,額上汗水還來不及擦,便端了一杯清茶咕嚕咕嚕吞下肚去,想起方才在布坊的混亂場麵,他仍是驚魂未甫,一臉懼色。


    素聞京師風氣開放大膽,男女觀念十分淡薄,那沉醉於美色亦被視為一種風流,但他萬萬想不到,就連長安女子的思維,也大膽地教人咋舌不已!


    迴想起方才他身陷布坊之時,圍繞在他周身的女子們,無論是剛及笄的青澀小姑娘、美豔的成熟少婦、亦或白發蒼蒼、齒牙動搖的老嫗,一群群像是豺狼虎豹似的,完全無視於他滿麵窘色與無助的閃躲,對他又是摸又是捏的,教他有一種恥懸眉額,痛徹心脾,足以因羞致死的感歎。


    更誇張的是,其中還有幾位看似名門佳媛的女子,偷偷在他衣襟、袖口處藏紙條、塞掛墜,大膽地邀他子夜相見,共度春宵,令他錯愕不已!


    「人心不古,惡習成風,這世道當真是愈來愈敗壞了!」那女子不像女子,麵對陌生男子居然毫無一絲避諱,如此放蕩恣肆,著實教他大開了眼界。


    隻見徐子謙低垂著腦袋,尋思了一陣,這才把牙一咬,像是下了什麽重大決心似的,開始動手打包房中的行李。


    「此地不宜久留,我還是趕緊往別處去吧!」


    豈知,心思抵定,打算另覓居所的徐子謙,人帶包袱還沒跨出房門口,就讓人給逮個正著!


    「徐公子,才剛迴來,又想上哪兒去呀?」


    說話間,一臉笑意盈盈的柳家千金主仆二人已經來到了房門口,知道已無法脫身的徐子謙,隻好勉強地揚起一抹笑,結結巴巴地迴道。


    「沒、沒想上哪兒去,就是想上街走走,尋一份差事兒!」為了不被看出自己正準備開溜的事實,他隨口編了個理由,為自己開脫:「身為男子勤於勞動是本份,若總是叨擾貴府,也非長久之計。」


    「我說徐公子,都到這份兒上了,你還用得著上街尋啥差事兒呀?」柳綾兒聽完,噗嗤一笑,旋又落了話:「今日你已經為我柳家立了大功啦!」


    「立了大功?」這就怪了!「敢問,在下幫上什麽忙了嗎?」


    見徐子謙一臉困惑之色,她忙又解釋道:「今日沾徐公子的光,布坊生意大好,光是大戶訂單就接了十餘來張呢!」


    「原來如此。」他心領神會,笑道:「區區小事,何足掛齒?」不過就是換了幾件衣裳,然後走走路、擺擺樣子,能有什麽大功?


    「這豈止是小事?」就連她都知道商場如戰場,競爭激烈、危機四伏,那機遇更是稍縱即逝!


    為了在競爭激烈的市場中立於不敗之地,隻要能找到令顧客滿意,願意大把大把的掏銀子,並且爽快買下貨品的『關鍵物』,就算是找到了商機!


    眼下這一枚『關鍵物』看在她的眼底,無疑就是一棵送上門來的搖錢樹,為了留下這棵搖錢樹,更為了讓柳家重振長安第一布坊的稱號,打從布坊迴來以後她便絞盡腦汁、挖空心思,終於費盡心力謄寫好一份契約,就等著這一尊財神爺在上頭簽字捺印呢!


    思及此,柳綾兒機靈的又說了……


    「正所謂人盡其才,才盡其用,我深知徐公子不願取用於人,可一無錢、二無勢,在這唯錢是親,唯勢是友的京城裏,你根本無立足之地。」


    就這樣,隻見言者振振有辭,聽者微微頷首,到最後,她還不忘適時刺激了一下徐子謙那所謂讀書人才有的八股思想。


    那就是--盡管窮得叮當響,就是不談錢、不哭窮,是乃一高風亮節、剛強不屈,風骨甚高的士人其最高指導原則。


    於是她又加重了語氣,故意歎道:「瞧,眼前秋試尚有一段日子,這一段日子徐公子無論吃食住宿,身邊總得攢些銀錢應急不是?」


    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啊!


    的確,自從踏入長安城之後,他早已是山窮水盡、走投無路了,身上僅存的幾枚銅板也早在前日那一摔給摔丟了,這一時半刻,他若想在寸土寸金的長安城內尋覓一處棲身之地,口袋若無孔方兄的幫忙,怕也是比登天還難!


    「實不相瞞,徐某披星戴月,赴京趕考月餘,身上早已是兩袖清風、阮囊羞澀,這幾日在府中叼擾,若非承蒙柳四小姐關照,現下徐某或許還躺在那半山腰呢!」


    「既是如此,今日我做主,為公子在柳府安插一份差事,你可願意?」言盡於此,她不再迂迴,開門見山的問了。


    「敢問是何差事?」徐子謙也不推辭,淺笑以迴:「但願是徐某能一舉勝任的工作。」


    「但請寬心,這差事兒普天下唯有徐公子能勝任。」語落,她嫣然一笑,取出一紙契約,交遞給他:「喏,所有工作項目與條件全寫在上麵了,過目之後若無疑問,就請徐公子在上頭打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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