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寧圭掰著手指頭中流逝,寧屺並沒有想象中來的那麽快,反倒是應該在家等通知書的張舒雅怨氣衝天闖進小院。


    桑芷萱對著這個來的突然,躺在沙發上玩自閉的妹妹耐心全消,將娃塞到一旁的鳳姑手裏,伸出兩根手指狠狠提起她的耳朵扭了扭。


    “臭丫頭,你皮癢了是吧,叫你跟我裝深沉,有什麽你就說什麽,搞這死出是想幹嘛?”


    “疼疼……姐…姐,手下留情!”張舒雅唉唉叫喚著討饒。


    “哼,疼就對了,疼才會長記性,不疼我揪你幹嘛?”


    陳述趴在沙發椅背上偷笑,陰陽怪氣道:“哎呦,小姨你就坦白從寬嘛,我師傅多好一人,從不亂發脾氣,看讓你給氣的,都控製不住手抖。”


    “呸!”張舒雅齜他一臉,不懷好意的狗東西,等哪天得好好招唿招唿他,不然某些人就不知道何為長輩!


    “行了,你倆都給我消停點。”桑芷萱不甚耐煩,“要說就說,不說拉倒!”


    她也並不是那麽喜歡接受一腦子負麵情緒。


    轉身欲走,張舒雅一骨碌翻下沙發,抱住她的大腿開嚎:“姐啊,老趙家欺人太甚,他們一家子是拿我當奴隸欺壓啊!”


    嚎著嚎著,想到大隊長也是知情人,她哭的更加淒厲。


    “嗚嗚~他們都欺負我,整個屯子除了奶奶,就沒有一個好人!”


    “怎麽迴事?你詳細說說,不準有隱瞞!”


    以前在趙家那麽苦都沒見妹妹哭成這樣,這般哭喊是得有多絕望和無助?


    桑芷萱心頭那點火“蹭”一下就燒旺,她橫眉冷對,彎腰扶起哭成一攤泥的妹妹,按到沙發上坐好,輕柔拍拍她的背脊。


    “別怕,你還有姐姐和奶奶,對了,姑奶奶呢?她怎麽沒有和你一起來?”


    “嗚嗚……趙三剛被部隊給開除了,他迴屯子後就找到咱們家來鬧事,奶奶用掃把趕人,反被他給推倒,摔傷了腰,這會還躺在床上起不來。”


    “姑奶奶受傷了?那你怎麽不發電報給我,還有你不留在家裏照顧姑奶奶,跑來省城幹啥?”


    桑芷萱急得跳腳,額上的青筋一抽一抽,她姑奶奶年紀不小了,老人家摔跤不是兒戲,還沒個人照顧她,這豈不是要她等死?


    “嗚嗚……奶奶不讓我留家裏,讓我來找你,趙家人老去鬧,大隊長也不管,屯子裏那群人整天隻會看熱鬧。”


    “你個蠢貨!”


    桑芷萱再顧不得張舒雅,抽身給黑七打電話,也幸好,人今天在局裏鎮著,並未出外勤。


    “黑七哥,我是桑芷萱,麻煩你現在走一趟靠山屯,接上我姑奶奶送醫院去。”


    桑芷萱直接提要求,也顧不上寒暄。


    黑七比她更直接,僅說了一個好字,電話掛斷。


    桑芷萱重重唿出一口濁氣,煩不勝煩,用力甩開張舒雅拉住自己胳膊的手。


    “姐……”張舒雅期期艾艾喚道,桑芷萱並不予理會。


    人都有親疏遠近,她也不例外,在她心裏,韓婆婆的重要性遠超張舒雅。


    今兒她能為了這點困難便放棄疼她的奶奶,這豈不是和當初自己給姑奶奶過繼後人的期望背道而馳?


    “姐,我不肯走的,奶奶說我不走她就一頭碰死,我說那我帶她一塊走,奶奶一句話不說,直拿頭瞌在炕上“梆梆”響,姐我不想的,她是這個世上最疼我的人,我就是自己去死我也不願意她受到傷害啊!”


    張舒雅哭的涕淚橫流,死死拽住她姐的胳膊不肯鬆手,她怕啊,奶奶沒守住,姐姐也氣她,她以後又該怎麽辦?


    “行了,不準哭,哭有什麽用。”若是姑姑奶奶有事,你以後哭的日子且多著。


    寧鳳在院子裏觀望,見氣氛有所緩和,抱著孩子迴屋打圓場:“好了,你們姐倆都冷靜冷靜,當務之急是嬸子的安危,黑七是個靠譜的,咱們安心等著他的迴信。”


    桑芷萱點點頭“嗯”了聲,重新抱迴孩子,滿是唏噓,若是從前,她此刻已經坐上去往池縣的班車,現在有了小家夥絆住腳,哪裏也走不成。


    運氣平息,她並未抬頭,隻淡聲道:“你去收拾好自己,既然來了就先住下。”


    張舒雅直到聽見這句話,空落落的心髒才落了地,腿軟摔倒,一臉狼狽。


    陳述似個小大人樣,緊抿嘴唇攙扶走她,沒有師傅發話也不敢往樓上帶,沉默著將人送到一樓浴室。


    “謝謝!”張舒雅沙啞著嗓子道了聲謝。


    陳述握緊門把手倏然轉身麵向她,聲線冷淡問:“你有沒有想過萬一韓老祖這迴真遭遇不測,你該怎麽辦?”


    逝去的人永遠找不迴來,那是生命中最大的遺憾和痛!


    “我……”張舒雅舔舔幹裂的嘴唇,眼眶火燒火燎的痛,再擠不出一滴眼淚,整個人猶如一株失去水分的花朵,“我也不知道,大概會心如死灰吧!”


    我大概會以為自己是個天煞孤星,凡是親近的人都會被她給克死,一生無親緣、友緣,隻配孤獨一人躺在泥濘裏。


    許是她的眼神太悲涼,看的陳述再沒有辦法冷硬心腸,他態度和緩兩分:“有時候大人說話並不代表她就全對,你得有自己的判斷。”


    “什麽意思?”張舒雅眼巴巴望著陳述,她這會腦子裏就是一團漿糊,完全轉不開。


    “笨,韓老祖讓你走你就真走,你就不會躲到桃山,等晚上再迴家給人扛到醫院去?”


    張舒雅啞然,小嘴一癟,又開始嗚嗚咽咽起來。


    桑芷萱頭疼揉揉額角,上樓拿衣服的步子站住,用手罩住懷裏小兒的耳朵,不耐煩朝底下吼道:“她又怎麽了?”


    “師傅,您別生氣,小姨該是知道自己做錯了,這會正在擔心韓老祖。”


    寧圭啥也不知道,但聽見寧圭這麽說,下意識跟著狂點頭。


    “嗯,叫她別哭了,哭的我頭疼,叫她留著精力迴去照顧姑奶奶!”


    話音落,浴室門哐當一聲打開,披頭散發的少女奔出來,疊聲追問:“真的嗎?我可以迴去照顧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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