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夢,昏昏沉沉間,蘇海玲正在叫她起床。


    桑芷萱唔了聲,因為睡眠不足使得她腦震蕩隱有加劇趨勢,趕緊牽引內力湧上頭顱,這才舒服些許。


    “還真是事趕事,都趕到一塊來了。”桑芷萱小聲嘀咕,緩慢如樹懶爬起身,衝著蘇海玲笑笑:“海玲姐,謝謝你喊我起床,不然我今天指定得遲到不可。”


    蘇海玲擺擺手表示不客氣,心裏卻很是受用,她性格喜歡與人為善,但付出能得到相同的善意迴報總是讓人欣喜。


    她忍俊不禁看著桑芷萱好似個蠶寶寶慢慢挪動,“你這是幹嘛?”


    桑芷萱能說自己使用力氣過度,睡眠又沒有跟上,所以現在後遺症來了,渾身綿軟無力?


    她露了個苦逼笑容,胡亂編出個理由:“昨天太興奮,爬了一天山…”聳聳肩膀故作無奈,“如今就成這個樣子了。”


    這話一出,引起哄堂大笑,不免都想起自個剛來那會,這也不會那也不會,天天被子都是眼淚浸濕的。


    “唉~慢慢來,等習慣了就好!”蘇海玲安慰一句,轉身出了門。


    今日是胡雪和毛成宇輪值,他們昨天晚上臨睡前撒了苞米在鍋裏,又沒蓄柴,吃起來半生不熟,簡直難以下咽。


    穀明月喝了一口,直接吐了出來,半點不給麵子將碗洗幹淨迴去泡麥乳精喝。


    胡雪氣急敗壞尖叫:“穀明月,你竟然浪費糧食,我要通報大隊長,將你抓起來批鬥。”


    “呸,就你們煮這鍋粥狗都不吃,我才要找大隊長狀告你們不安好心蓄意浪費糧食。”


    正咽的艱難得眾人:……合著我們連狗都不如?


    何錦維持著他的溫潤假麵,內心煩躁不已,繼續老調重彈。


    “胡雪、毛成宇,大家上工都累,也沒像你們這樣將苞米稀飯煮成這麽食不甘味,你們自己難道覺得好吃?”


    毛成宇不甚在意抬頭點了點,“唿嚕嚕”大口大口扒著飯盒裏的稀飯。


    何錦無語歎氣,都忘了這就是頭豬,隻要是吃的,不管好壞,他都能吃的津津有味。


    視線移向胡雪,對方心虛垂頭,小口小口喝著稀飯,偶爾還要嘔一聲。


    再次歎氣,得了,這就是個懶鬼,連可吃豬食也不能占用她的休息時間。


    “要不,你們三人中抽出一人和這兩人其中一個調換?”


    何錦提出建議,他是真受不了了。


    桑芷萱順著胸口勉力咽下嘴裏的稀飯,慢悠悠說道:“何同誌,他們兩一隊隻用吃一天的豬食,分開後可就要吃兩天的嘍。”


    何錦:這是赤裸裸的威脅還是威脅?


    眸含不悅,偏生新來的三人抱團,誰也不理會他。


    桑芷萱勉強自己吃盡碗裏的稀飯,迴房打開立櫃抓了把大白兔奶糖塞進褲兜裏。


    “今天的早餐味道絕了,你記得別吃,等會起床泡杯麥乳精喝。”


    閉目躺在炕上休養生息的雲婉婉睜開眼睛,眨眨眼,“我記得今天輪值的是胡雪和毛成宇?”


    穀明月喝完麥乳精,將飯盒重重磕在炕上,“哼,就那兩人一個懶一個饞,合在一起就是絕配。”


    雲婉婉被他們說出興趣來了,略微爬起身追問:“真有那麽難吃?”


    桑芷萱給她一個眼神自己體會,和穀明月一起出了房門,朝著大隊部走去。


    大隊部喧鬧依舊,許是受寧屺影響,張隊長今天分給她的任務是插秧。


    穀明月這個讓他頭疼不已的請假專業戶,也被塞到一起插秧。


    至於其他知青,就沒有這麽幸運,都掄著鋤頭去苞米地裏挖地。


    苞米收獲後,杆子拿迴去給牛啃,根莖則要挖出來燒掉,整地準備種植冬小麥。


    靠山屯水田並不多,在山邊上緊挨百渡河有著幾塊。


    桑芷萱跟隨插秧小分隊沿著河堤往水田走去,中途還迴知青院換了雙高筒雨靴,最後發現根本沒有用。


    水田裏都是爛泥,一腳下去深陷其中,雨靴拔都拔不出來,隻能打赤腳插秧。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


    百渡河邊,山體往裏凹陷,村民們沿著河堤蜿蜒開辟出幾塊水田,層疊向上,形似梯田。


    這個大灣也被村民們親切稱作水田灣。


    甫一進入水田灣,一座黃泥巴堆砌而成的小院映入眼簾,平房,有三間大屋,蓋著青瓦,院裏種植著幾株果木,枝繁葉茂,交叉拱衛在一起。


    穀明月大感驚奇,咋咋唿唿嬌唿:“這裏怎麽還有戶人家?”


    她下鄉也快有一年了,頭迴得知水田灣有人家,這不應該啊,就自己這個社交能力,為什麽會沒有聽到一言半點的。


    大隊長家的李嬸子聞言歎了口氣:“你們沒聽過也正常,這裏啊是韓婆婆的家。”


    一群嬸子似是找到話題,七嘴八舌議論起來。


    “韓婆子人能幹,就是命苦了點。”


    “誰說不是呢?八字也太硬了,克完自家男人克兒子,就連孫子也給克……”


    “噓,你不要命了,亂說些什麽?”


    氣氛僵住,大家閉緊嘴巴,誰也不敢再多說。


    一直充當小透明的桑芷萱突然出聲:“各位嬸子,其實我姥姥姥爺的老家也在咱們靠山屯,這位韓婆婆叫做什麽名字?搞不好是我家親戚。”


    大家瞬間來了興趣,但任憑她們怎麽想,都想不到韓婆子叫啥名字?


    “韓婆子這些年脾氣越發古怪,也不愛出來走動,一時半會還真忘了她叫啥來著。”


    李嬸子很是機靈,小算盤打的啪啪響,孤寡老人一直是村裏的負擔,可要是找到城裏親戚,但凡伸伸手,都要輕鬆不少。


    殊不知,正中桑芷萱下懷。


    “欸,小桑同誌,你說說看你姥爺、姥姥叫啥名?我給你理一理!”


    “對對,你可別小看你李嬸子,她啊,最是擅長順藤摸瓜。”


    “去~”李嬸嗔怪在她胳膊上拍了一巴掌:“你個老娘們,說的這話到底是罵我還是誇我呢?”


    “誇你,誇你!哪還能罵你?”


    “得了,你這誇人的話,我咋聽得那麽瘮得慌。”


    李嬸子再次將目光聚焦桑芷萱,等她迴答。


    “我姥爺叫做韓大根,他父母沒得早,為了活命很小就跑去當兵,後來在首都安了家,我姥姥叫做李翠蘭,老家好像不是咱們靠山屯的。”


    “韓大根…韓大根……”


    大家都在冥思苦想,不知不覺已來到水田,隻得暫且拋卻這個話題,拋秧下田,一人一行開始插秧。


    桑芷萱好學下問,不會就請教:“嬸子,我不會插秧,你能不能教教我。”


    “插秧啊,很容易的,你看著我這樣,每穴三到五根秧苗,不能插的太深也不能插的太淺。


    太深不利於禾苗抽穗,太淺容易漂苗…”她在中指上掐了半個指節,“就插這麽深。”


    “我試試!”


    桑芷萱拿過一把秧苗,分出三株秧苗插進泥土裏,然後學著嬸子的間距,一步步後退插苗。


    可惜,腳上雨靴不給力,拔半天拔出來一隻腳,雨靴給陷在爛泥裏。


    桑芷萱無法,隻得將雨靴丟在岸上,打著赤腳開始勞作。


    從一開始的生疏,越來越熟能生巧,正自鳴得意,一看隔壁的嬸子已經超過自己一半遠,好在還有穀明月墊底。


    彎腰插秧,腰背和脖頸漸漸超過負荷,酸痛難耐。


    捶打腰背之際,泡在水裏的小腿傳來一陣輕微刺痛,桑芷萱煩躁嘖了聲,提起腳,上麵緊咬著兩隻螞蝗。


    她用手拽上螞蝗,內力湧入手指,捏死兩隻螞蝗,隨手丟上岸邊。


    李嬸子突然大聲說道:“韓大根我想起來是誰了,他爹是不是叫做韓拴喜,他娘叫做陳喜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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