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家掌櫃終於在一個攤位上,發現了一小塊灰白色的物品,顯然是從一大塊貨上切下來的一小角。


    他拿起來,隻見在薄薄的粗糙外皮下,是琥珀色的臘質內心,這是一塊極品龍涎香!


    他立即把攤主的手,拉進自己的衣袖,兩人開始講價,手在衣袖裏討價還價,臉上做出各種表情來配合,跟演默劇一樣,十分滑稽。


    其他人,有買犀角的,有買珍珠的,都像楊家掌櫃一樣,買到了心儀的商品。


    金掌櫃選來選去,最後一拍腦門,幹脆去收稅棚子旁邊的攤位上,多花了兩成的價格,把自己被收走的貨品,挑好的買了一部分迴來。


    要說這島上不是海盜,金掌櫃一點也不信,他們剛交的實物稅,直接就在旁邊的棚子裏,加兩成價賣掉。


    官府會這麽操作嗎?


    四人迴到船上,脫離了李九標的視線,才敢大聲說話。


    楊家掌櫃說:“我剛才在街上,看見一個熟人。”


    另一位也說:“我看,那是老王家的周掌櫃,前年還一起出海來著。”


    楊家掌櫃一邊向街上望去,試圖尋找周掌櫃的身影,一邊說:“這兩年,沒跟咱們一起了,興許找到了更有背景的東家。”


    旁邊一位望著金掌櫃說:“比首鋪大人家更有背景的,隻有金鑾殿上那位了……”


    話到這裏,眾人都噤了聲,金掌櫃用拳頭抵在嘴上,咳嗽了一下,說道:“各位前輩,咱們趕緊迴去,早日向東家交差吧。”


    四位掌櫃迴到南京,已經是三月上旬,出去十二艘船,他們是先迴來的一批,其他船隻,還沒有迴來。


    楊家上新河邊的鷗鷺亭裏,汪伯彥等一眾朋友,又在一起喝茶。


    這一批,楊家迴來了兩艘船,汪家一艘,王鶴壽一艘,還有另外兩們,每人迴來一艘。


    楊應燾心裏,多少有點安慰,就憑迴來這兩艘船,他不但把去年的損失掙了迴來,今年,除去辦貨的本錢,還略有盈餘,其餘兩艘船迴來多少貨,都是純嫌的。


    說起海上的兇險,幾位東家也心有餘悸。


    汪伯彥說:“沒想到,水師還真敢同佛朗機人幹仗,還趕跑了他們,有種!”


    楊應燾說:“唉,水師還是小事,那個大陳島上,聽說比東邊的黃岩島還熱鬧,咱們的船隊,居然被趕到那裏交稅!”


    另一人擔心地說:“怪就怪在這裏,水師救了咱們的船,卻讓咱們去大陳島交稅,而且收稅的人,還不是官府……”


    幾人互相望了一眼,都有誌一同地端起杯子喝茶,誰也不願意說出那個“官匪勾結”的話來。


    良久,楊應燾轉了話題,問王鶴壽:“老王,聽說你們家原來的周掌櫃,也在大陳島上,他現如今,在哪家做事?”


    王鶴壽沒聽到金掌櫃說起這事,他皺著眉頭,說:“周掌櫃?他不是在我那侄兒的上海倉庫做事嗎?


    你們從海上走了多少貨北上,還不知道上海倉庫的周掌櫃?”


    “原來是他啊,這麽說來,你那侄兒也開始做海上生意了?”汪伯彥說,“看來,做得還挺大。”


    另一位掌櫃說:“是不是他,看今年,誰下大單就是了。”


    王鶴壽心有悸地說:“還要出海?太兇險了。”


    汪伯彥拍拍他的肩膀:“不兇險,下海的人就多,你我哪有發財的機會?


    老王,你沒有你阿兄有膽氣啊。”


    王鶴壽最怕人家說他不如他阿兄,聽到汪伯彥這話,他心下暗恨,臉上卻不敢表露出來,好不容易擠進來的圈子,他得站穩了。


    “汪兄說的是,”他苦著臉說,“在下要多向各位學習。”


    楊應燾提議道:“各位,先把今年的訂單下到各廠家,爭取把全年的生產期給它排滿,管他周掌櫃身後的東家是誰,沒有絲綢和棉布這兩大項,他拿什麽同咱們爭?”


    另一人拍掌附和道:“老楊這提議好,最好跟江西那幫賣瓷器的通個氣,把今年全年的訂單,都排滿,讓他在南京市場買不到貨!”


    汪伯彥點頭同意,大家便統一了意見:今年的重要工作,是從貨品源頭上,打壓剛崛起的另一股勢力,奪迴南洋貿易的控製權。


    王鶴壽迴到家,把已經迴家休養的金掌櫃叫過來,仔細問了他們在南海上的遭遇。


    金掌櫃說:“二東家,在下已經把事情的經過,原原本本地向您匯報了呀,當時,你的賬房先生也在船上,看得清清楚楚的。”


    王鶴壽忙解釋道:“掌櫃誤會了,隻是今天聽人說起,你們在大陳島見到老周掌櫃了,吾沒聽你提起這事,所以問一下。”


    金掌櫃一聽,就知道其他三家掌櫃,都向東家匯報了周掌櫃這事。


    他此時卻不能承認,那樣的話,不是有事瞞著東家嗎?


    “哦,我沒看見,我隻顧著選貨了。東家知道,我也是第二次出海,怕選錯了貨,對不起東家。


    所以,在島上的時候,滿腹心思都用在選貨上了。”


    王鶴壽溫和地說:“吾沒選錯人,金掌櫃是個負責任的人,這次的迴來的貨,賣得不錯。


    金掌櫃休養好,就去南京的雲間茶樓吧,那裏地方清雅,適合待客。


    下半年,吾準備裝三船貨出海,掌櫃的可以在王家南京的鋪子裏,選幾位助理。


    相信要不了幾年,金掌櫃也不比那周掌櫃差嘛。”


    雲間茶樓的大掌櫃,幾乎就是東家以下的第一人,以前,金掌櫃想都不敢想的職位,現在卻落到了他的身上。


    要知道,以前的這個位子,是謝大掌櫃的,那是令他高山仰止的前輩啊。


    他頓時覺得,九死一生跑一趟南洋,還是值得的。


    “謝東家栽培,在下定竭盡全力,不負所托。”


    王鶴壽又說:“下來,金掌櫃也跟周掌櫃聯絡聯絡,如真是我那侄兒要做海上的生意,讓他盡管來找我。


    他是我阿兄唯一的孩子,我這個做二叔的,怎麽也得拉他一把啊。”


    金掌櫃要不是有被炒的經曆,就要相信他真誠的話語了。


    他點點頭:“是,我下來去拜見拜見周掌櫃,至於背後是不是大公子,周掌櫃怎麽說,在下就怎麽迴複東家。”


    此時,被他們心心念念惦記的周掌櫃,早已隨王衍爵到了北京。


    王衍爵在朝陽門大街上,買了一間鋪子,專門批發從南洋帶迴來的香料和藥材。


    為了在北京站穩腳跟,他的鋪子裏隻擺了幾個樣品,隻做批發,不做零售。


    在北京這裏負責的,正是周掌櫃的大兒子周常發,舜華時常把他記成周潤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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